第一百三十三章 交易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交易

“昨夜大火燒死十三人,其中疑有青幫龍頭杜明堂!”

虞小樓自己坐在當鋪里,眼前的街邊上跑過一個賣報的小童,背着一大捆幾乎可以把他壓垮的報紙,一邊揮舞着手中的報紙,一邊走街串巷的吶喊着。虞小樓沒吭聲,唐掌柜的聞聲打發了個夥計出門去,買了一份回來。

當鋪里又來了兩個夥計,都是唐掌柜精挑細選選出來的,都是機靈、有眼力見腿腳也勤快的夥計,虞小樓出手闊綽,開的工錢也高,單是給唐掌柜的那一筆金銀玉器,隨便挑一件出來,都夠讓這兩個夥計給他干小半輩子了。

夥計回來把報紙遞給了唐掌柜,唐掌柜打開看着,嘴裏還輕聲的念道着,越是念下去,這口中便不斷發出嘖嘖的動靜,時而嘆氣時而搖頭。

“這青幫杜老大,怎麼說死就死了呢。哎.......以後要是洪門的天下了。”唐掌柜把報紙折起來,放到虞小樓手邊的桌子上。

虞小樓靠着椅子,雙目微閉,一隻手的手指敲打着扶手,也未看那份報紙,只是嘴角微微上揚一笑,開口問了唐掌柜一句。

“報紙上怎麼知道死的人里有杜明堂?”

“人都燒焦,烏七八黑的哪個看得出來啦,但是杜老大的那枚玉扳指可是完好無損,還掛在那屍體的手指上呢,還有些雜七雜八的配飾一比,就是杜老大了。再說了,如果不是杜老大,報社把他寫死了,青幫早就把報社砸了。”

唐掌柜分析的頭頭是道,虞小樓點着頭,心想這一出狸貓換太子北堂鳴倒是做的天衣無縫,趁着火勢未大的時候給洪津八換上了杜明堂的衣服,把洪津八帶來的那些洪門光棍也換成了青幫的衣裳,自己再從暗道逃走。

“那你說,是誰放火殺的杜明堂?”虞小樓睜開眼扭頭望向了唐掌柜。

“那還要講,肯定是洪門啊。”唐掌柜說這話的時候把洪門二字故意壓低了聲音,生怕被人聽得了似的。

“哦...”虞小樓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東家儂昨天請八爺恰飯,恰的怎麼樣啦?”唐掌柜扯開了話題,似乎虞小樓對着杜明堂被何人所殺沒什麼興趣,況且這事兒也不好再多談,免得教人傳了出去,惹得自己一身的麻煩。

“挺好的,以後洪津八不會再來收地頭費了,安心吧。”虞小樓輕緩說道,洪津八都燒成了灰了,以後看見他倒真是見了鬼。

“東家儂不是又惹得啥事情了吧?”唐掌柜面帶憂色的追問起來。

洪津八在這一帶受了多少年的地頭錢,唐掌柜就給他交了多少年,和這洪津八打過的交道太多了,洪津八可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人,哪怕是洪展達撂下了話不讓他再得罪虞小樓,他也得想着辦法讓虞小樓難受。可是看虞小樓一臉的雲淡風輕,似乎是真的已經擺平了這些個事情。

“老唐你怎麼膽子那麼小啊?”虞小樓覺得有些不耐煩。

“那是東家儂膽子太大了。”唐掌柜連連擺手,虞小樓搖搖頭,也不再說話,算着時間也該差不多了。

黑色的轎車停在了成泰當鋪的門口,下車的正是之前為虞小樓引路的大漢,還未等大漢進門,虞小樓從後邊兒透着玻璃看着了他,便起身朝着門外走去,唐掌柜倒也習慣了自己的這位東家,總是消停不下來的。

虞小樓坐進車裏,大漢坐到了前邊兒,後邊還坐在洪展達,虞小樓坐在洪展達的身邊。虞小樓面沉似水,看着洪展達似乎精神不太好,略微顯着有些憔悴,但雙目凌厲,拍了拍身前的司機的肩膀,轎車便發動了起來。

“我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洪展達眯着眼睛,問道虞小樓。

“洪老大什麼意思?”

“明人不說暗話,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今早拿着報紙來堂口請功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唆使的。”

“洪少爺也不過是想要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免得總在你的影子之下。”虞小樓隨口搪塞了洪展達一句。

“杜明堂沒死,北堂鳴也沒動手,是我兒子替你們動的手,那替死鬼是誰呢?”洪展達好似自言自語着,虞小樓沒吭聲。

洪展達到底是老江湖,一下就識破了虞小樓的計策,只不過為時已晚,洪展達能做的也只有妥協,總不能為了北堂葉一個女人,置自己兒子的性命於不顧。

“是洪津八,對么?”洪展達思忖了片刻,扭過頭來看向虞小樓。

虞小樓不敢將腦袋轉過去,他怕僅一眼就被洪展達看穿,洪展達老謀深算,這次能被虞小樓算計,全都是因為有個好大喜功、有勇無謀的兒子。若是洪展達當初便能再小心一點,虞小樓是怎麼也找不到機會的。

“我不知道洪老大在說什麼,要是沒什麼事,就放我下車罷。”

“小子,你這份機心太深了,你不怕我就在這車上殺了你,丟你進黃浦江餵魚。”

“洪老大要是想殺我,也不是我怕不怕能決定的。大不了我與洪少爺作伴便是了!”虞小樓回的不卑不亢,扭過頭去盯着洪展達。

“你!”洪展達欲言又止,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洪展達想來自己縱橫這江湖也有數十年了,如今卻被虞小樓這麼個毛頭小子掐住了自己的命門,如同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來,恨也只能恨自己的兒子不爭氣罷了。

打從小時候起,洪展達就看得出自己的兒子洪霸並非是個良才,做事好大喜功,脾氣反覆無常,凡事從不多加考慮,如此一個人自然是不能繼承洪門的,洪展達一想到自己再世雖然可以威震八方,但是百年之後,自己的兒子難免被仇家尋上來,到時候斷了他們洪家的血脈便是最大的罪過。

於是洪展達想盡一切辦法讓洪霸遠離自家洪門的生意,讓他踏踏實實的做個消防生意,雖然洪霸偶爾也惹點事出來,但總不至於禍及性命。可是洪霸心裏卻不這麼想了,他是一心要在洪門搏出位,所以才會上了虞小樓的當。

洪展達聽着虞小樓的話,身子一抖又安穩的坐了回去,從腰間摸出一把黑亮的手槍來,用槍口抵住了虞小樓的太陽穴。冰涼的槍口碰到虞小樓皮膚的時候,虞小樓雖然面色不改,但是手心裏已經攥着汗,洪展達會不會就這樣開槍打死他,他也沒個底兒,跳車逃跑自然是不行的,跑了就一定是死路一條。

槍口只在虞小樓的腦袋上停留了片刻,卻讓虞小樓覺着漫長又難熬,冰涼的金屬抵在太陽穴上,虞小樓甚至覺得自己能聞見火藥味兒,或是看見自己下一秒被打得開花的腦袋。洪展達把槍收了回去,當槍口離開虞小樓的腦袋的時候,虞小樓輕輕的舒了口氣。

“洪老大若是不殺我了,就放我下車罷。”虞小樓說道。

“你是始作俑者,你不去可不行。”洪展達說罷便不再說話。

洪展達遞給虞小樓一條黑色的緞帶,虞小樓明白這是要他蒙住了眼睛,照着規矩蒙好了,一路上車裏在沒有任何的對話,直到了地方,虞小樓在大漢的引路之下,一路小心翼翼的走着,直到大漢停了下來,虞小樓也隨即停下,眼前的黑色緞帶也被扯掉。

習慣了黑暗的虞小樓一下子被這光亮弄得睜不開眼,他揉了揉眼眶,逐漸適應了燈光,才抬眼看去,說不出這是一間如何的房子,只有一盞吊燈的光照下來,照亮着一張桌子,桌子的兩邊坐着杜明堂和洪展達。

杜明堂的身後站着北堂鳴,他的手裏牽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邊五花大綁着洪霸,洪霸的身子只是稍稍的動彈着,他的嘴裏還在念叨着什麼。洪霸一早看了報紙便去了洪門請功,誰知洪展達不但不開心,反而大怒着把洪霸轟了出去。

洪霸心裏氣不過,便把自己火燒了杜明堂的消息都散播到了各個堂口,可是還沒等他洪霸成功,便被早已跟着他的北堂鳴生擒下來,北堂鳴好生教訓了洪霸之後,將他擒住,跟着杜明堂一起到了這談判的地方。

虞小樓扭頭看看洪展達,洪展達的身後站着北堂葉,時不時的看着北堂鳴,在她眼裏,離回家也只有一線之隔。

“洪公子燒我舵口,殺我青幫兄弟,若不是我命大,恐怕也死在了那舵口。這筆賬,不知道洪大哥你打算怎麼了。”杜明堂留着兩撇的鬍子,說話的時候鬍子總是向上翹着,難免誰看了都覺得奸詐。

“杜老弟說笑了,都怪我把犬子慣出了毛病,任性的很。至於殺人放火這種事,杜老弟可不要瞎說,孰是孰非大家心裏都明白,是吧?”洪展達說到最後的時候,扭過頭看向了站在桌子一旁的虞小樓。

“洪大哥是沒見着那大火,見着了恐怕就不覺得我在說笑了,我這是死裏逃生,按着規矩,令郎可是出不了這個門!”

聽着杜明堂的話,洪展達搖搖頭,杜明堂怎麼會殺了他的兒子,那沒有丁點的好處,杜明堂這是要靠着他兒子當籌碼,換得無數的好處。洪展達就是心裏知道一切,可他也沒辦法,那是他唯一的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是自己呢。

“杜老弟受驚了,給老弟做些補償也是應該的,這位北堂舵主一表人才,聽說他的妹妹在我的夜總會工作,我做個順水人情,讓他們一家團聚如何?”洪展達說罷,那北堂葉便跑到了北堂鳴的身邊。

可是北堂鳴的手裏還抓着繩子,並沒有放走洪霸的意思。

“當然,犬子竟然燒了杜老弟一個舵口,我便還一個給你。”洪霸這句話說罷,杜明堂的臉上才露出了笑意。

這才是杜明堂想要的,一個舵口在洪展達的口中說來風輕雲淡,實際上卻心如刀絞,一個舵口下有數十堂口,這是將一大片地盤拱手送給了杜明堂,就是為了救回自己的兒子。杜明堂聽完點點頭,北堂鳴手中的繩子一松,被五花大綁的洪霸連滾帶爬的到了洪展達的身後,他跪在地上,滿臉是血,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洪展達打斷了。

“帶少爺回家養傷。”洪展達說罷那替虞小樓引路的大漢便將洪霸扛在肩上,走出了這間房子。

“杜老弟覺得這賠償如何?”洪展達苦笑着問道,杜明堂點了點頭。

“既然杜老弟滿意,犬子也被教訓了,我們明人不說暗話,這個人你得留給我!”洪展達似乎恢復了些氣勢,指了指虞小樓。

“他可是采水堂的翻垛,洪大哥你不會想拿他怎麼樣吧?”杜明堂笑了笑。

“那便是我的問題了,只要杜老弟沒意見,這個人我要帶走。”

“他也不是我青幫的人,洪大哥若是想帶他走,我能說什麼?”

虞小樓聽着杜明堂和洪展達的對話,雙腿直發軟,洪展達丟了夫人又折兵才換回了自己的兒子,這口惡氣他肯定是要出在自己的頭上了,而杜明堂得到他想要的好處,便毫不遲疑的出賣了虞小樓。

“杜老大...這...”北堂鳴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彎腰低聲向杜明堂說著。

北堂鳴能和妹妹團聚,杜明堂能收穫一大片地盤,煞了洪門的銳氣,說到底都是靠着虞小樓的計策才做到的,如今杜明堂得了好處便過河拆橋,北堂鳴心裏多少也有些愧疚的想法,他本還想說些什麼,但是杜明堂舉起手來打斷了他。

“既然說定了,我就不送杜老弟了。”洪展達身子稍稍往後靠在椅子上。

杜明堂點點頭起身,朝着外面走去,身後跟着北堂鳴和北堂葉,北堂鳴與虞小樓擦肩之時,他將頭低了下去,虞小樓覺得死期就要到了,或許是生不如死,他也知道北堂鳴即便是心裏愧疚,也沒辦法幫他。

待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了虞小樓和洪展達,虞小樓覺得雙腿發軟,走了兩步,坐到了先前杜明堂所坐的地方,與洪展達對桌而坐,這一秒他腦子裏閃過了無數種即將迎來的悲慘的下場,他的臉色變得慘白,身子不停的發著抖。

或許一開始他就不該幫助北堂鳴,虞小樓心裏這樣想着,如果再有機會重來他又會怎麼做呢,虞小樓苦笑着搖搖頭,他還是會選擇幫北堂鳴。

“虞小樓是你的真名?”洪展達皺着眉,意味深長的看着虞小樓,虞小樓不明白他為何要問這個,只是點了點頭。

“我記得你了,想必你也認出了我來,才會這般算計我吧。”洪展達說出這話后,虞小樓反而輕鬆了不少。

“還不是落到了你的手裏。”虞小樓冷言回了一句。

“你有沒有想過,當年但凡最後到了地宮的,除了你他們都走了,為什麼要殺你?”洪展達的話把虞小樓問住了,虞小樓並非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一直都找不出個答案來。

虞小樓默不作聲的望着洪展達,他期待着洪展達會給他一個答案,至少讓他不帶着疑惑的去死也好。

“當年有人要殺你有人要救你,都是因為你,弄得千門四分五裂。但是恐怕誰也沒想到,你卻成了采水堂的翻垛。”

“那你是要殺我的,還是要救我的?”虞小樓反問起洪展達。

“你永遠也沒辦法知道。”洪展達詭秘的笑了,笑容在他蒼老的臉上變得極為神秘,讓人察覺不出一絲絲的善意。

“你不放我走,又跟我說這些,想怎麼著吧?”虞小樓有些按耐不住了,直接開口問道洪展達。

洪展達看着虞小樓,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對着虞小樓說道。

“你爹當年也是千門八將,他從千門裏偷走了《神行百變》和虔門三技的地圖。你只有活着,才對我們有用處。”

虞小樓聽着洪展達的話,好似已經聽不到似的,他只覺得他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他爹曾經是千門八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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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江湖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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