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赤獄公子

第三章 赤獄公子

阿真成為亡靈以後,的確去過人間,不過那都是半載之前的事了。

那日,阿真閑來無事,遠遠看見鬼門關邊的白無常正在打瞌睡。她記得白無常說過,近幾日太平無事,鮮有人過世,僅有的幾件苦差事就讓黑無常做了去,自己倚在關口呼呼睡去。

“小白又欺負小黑了……”

孟女神可是責任心極強,黃泉之內怎能出現壓迫事件?

於是阿真便托腮看着睡到鼻涕冒泡的白無常,嘴角微揚——“看我怎麼對付你……”

片刻之後,小白的長舌已是被打了無數個結,沒錯,是死結。

正當阿真躡手躡腳繞過白無常的腿時,準備溜之大吉時,卻發現了小白別在腰間的勾魂令牌。

倒是也聽婆婆說起過,這勾魂令牌是黑白無常的權力,黑無常性屬陰,便用這勾魂令牌為男性亡靈引路,前往黃泉,白無常則是引女性亡靈上路。帶着這兩塊令牌便可自由出入人間與黃泉。

小白在平日裏便與她交情甚好,大概是因為白無常專引女性亡靈的緣故,與很是她談的來。若是拿了小白的勾魂令牌,去人間耍一耍,想必他醒過來也是會答應的。

阿真眼珠一轉,悄悄將白無常腰間的令牌取出,見他還在沉睡,便小心翼翼地帶着令牌,一路小跑來到奈何橋邊坐下。

“這不就是一塊破牌子嘛……當真那麼好使?”阿真拿起令牌左看右看,驚動了忘川河裏的小鬼,他們紛紛抬頭朝阿真喊着:“女神,你有了這牌子,豈不是可以去人間耍耍了?”

咦,這話倒真是不假。

阿真朝小鬼們做了個鬼臉:“若我真的前去黎洲,可不會給你們帶糖葫蘆吃。”

小鬼們面面相覷,這偌大的黃泉之上,愛吃糖葫蘆的亡靈,想必只有孟女神這一隻了。

小牛馬倒是在一邊活蹦亂跳,歡喜到不行,顯然是催促阿真趕緊前去黎洲。

阿真歪頭一想,近幾日看白無常無所事事,用他一塊令牌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之事。況且自己前世的記憶未有絲毫起色,此次前往人間,說不定也會記起一些蛛絲馬跡。

於是阿真眼珠一轉,笑眯眯地對河裏的小鬼說道:“你們可要替我保密,否則……”她便裝腔作勢地活動了下手腕,“休怪本姑娘填平忘川河將你們尋到……然後扔給小牛馬做午膳……”

小鬼們面面相覷,這小牛馬還是肉食靈獸啊……

“女神你大膽地往前走哇!”小鬼們說著說著便唱起來,隨後拍着瘦弱的胸脯說道:“我等定是緘口不言!”

阿真很是滿意地點點頭。

小牛馬在一邊甩甩尾巴抖抖耳朵,倒是歡喜得很。它體型越變越大,待到阿真可以乘坐,她便騰空一躍騎上小牛馬,小牛馬撒開四蹄沖向鬼門關,衝破了人間與地府的邊際。

白無常依舊倚在鬼門關口,鼾聲如雷,並無發覺有一隻亡靈前去人間。

不知過了多久,阿真被一片嘈雜聲吵醒。

身邊的小牛馬早已恢復了小小的一隻,阿真便一把撈起它,別在腰間。

待到真正環視這周圍的一切,阿真禁不住“哇哇”大叫。這好像就是平常聽過路的亡靈們提到過的,“早起時分,集市車馬喧騰”,阿真看着人來人往,按捺不住心裏的新奇與急切,立馬站起來想着四處走走。

當暖暖的陽光照射在阿真的掌心時,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這就是人間。

她舉起令牌仔仔細細地端詳,這勾魂令牌倒是很好用。“哈哈。”阿真忍不住笑起來,“沒想到這令牌真的有效……原來小白的物件當真好使……”

她還以為小白小黑除了長舌以外,便再無別的好寶貝供她玩耍了呢。

阿真邊走邊新奇地看着集市上的一切,有擺攤的農家人吆喝自家的蔬果,也有挎着竹籃的姑娘們出來採集,一切都是熱熱鬧鬧的。小牛馬也從阿真的腰間使勁探出頭來左看右看。

眼見前面的小攤上傳來一陣陣香味,阿真疾步走過去,看見攤主將蒸籠掀開,熱氣直往上沖,蒸籠里是一個個雪白雪白的饅頭。

“這個可以給我吃一個嗎?”阿真故意眨着眼睛裝成一副可憐樣。可是攤主卻不領情,一把將蒸籠端到裏面,開始招呼過往的百姓。

阿真不甘心,又跟着攤主來到桌前,“大叔,你就給我一個嘛。”

可是攤主忙裏忙外的,壓根就不理她。

阿真便立馬收起笑容,氣鼓鼓地轉身走了。

“小牛馬,難道真如那些亡靈所說,在集市上吃東西,是要拿一種名為錢幣的東西來交換的嗎?”阿真拍拍小牛馬的頭,似乎想起了什麼,“那你上次的糖葫蘆是怎麼回事?”

小牛馬聽得此問,露出兩顆大白牙得意地笑,隨後從腰間的絲帶里掙開,跑到剛剛阿真眼饞了很久的攤子上。它輕盈地一躍,跳上熱氣四溢的蒸籠邊,用前爪勾起籠蓋,順勢用嘴銜了兩個饅頭,再悄悄準備蓋上。

可是攤主大叔在這個時候轉身了!眼看小牛馬就要被他抓住,阿真疾步走過去準備一把救下小牛馬,卻聽見他似是沒看見小牛馬,還嘀咕着:“奇了怪了,怎麼突然少了兩個……”小牛馬大搖大擺地在攤主面前蹦着跳着,還回頭朝阿真搖搖耳朵。

“這……”阿真暫時失語,雖說小牛馬體型小,可是這攤主也不至於瞧不見它吧?就像它是無形之物一般。

無形?

她突然回想起,婆婆好像說過,“亡靈前往人間,無影無形”,難道……這些來來往往的百姓都看不見她和小牛馬?

阿真愣住了,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的手掌,再看看過往的行人,明明自己與他們並無他異。正在胡思亂想着,一個匆匆而來的男孩朝不遠處的娘親奔去,直直衝阿真的身體而來,卻並沒有撞到的意思,他直穿過阿真的身體,跑向前去。

原來,這些人間的百姓,當真看不見她么?

突然間,阿真有些許失落。看着路邊擺着的一些小玩意兒也提不起興趣了。不過轉念一想,若是黑白無常帶着勾魂令牌,也能顯形的話,定是會使百姓們害怕吧?阿真想起經常玩弄他們的長舌,這長舌若是尋常人家遇見了,怕是會嚇得不輕。

“是啊,又不是所有的亡靈,都有本姑娘這般的美貌……”阿真悻悻地想着,倒是寬慰了不少。

如此一想,心境頓時豁然開朗,阿真瞧見遠處有一茶樓,倒是可以進去聽聽閑話。

黎洲城內今日是熱鬧非凡,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皇室兮顏夫人膝下的昭寧公主將滿六歲,很是調皮貪玩,也總愛進黎洲城內玩耍。榮帝念其年幼,又對其寵愛至極,前幾個月便昭示皇榜,欲尋一位武士,保公主出入平安。

經過幾日的比武,今日的擂台之上只有九位能人志士,他們有的是官兵,有的是凡夫,亦有修仙之人。護昭寧公主雖是本意,但若是在君王面前有所作為,定然不只是成為護衛如此簡單。彼此都心照不宣,想着脫穎而出便是極好。

九人之中有位身着鐵甲,卻是落了漆的銀白色,手中握着的寶刀也是多有划痕,乍一看似是落魄的貴族。但是此人卻偏偏生着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劍眉兩道,束髮高挑,不乏有着英武之氣。立於擂台之上,竟也是一道別樣的風景。

擂台下的閑言碎語說到他也是滿滿的傾慕:“他呀,名曰唐懿,是昨日戰果最為豐碩的呢,打倒了許多壯漢……”

忽從過路的身後傳來一聲“今日倒是一場好戲”,聞者好奇地轉過身,只見白衣過往,黑髮如絲,背劍而過,略顯低沉的聲音隨着男子的離去而渺遠。

眼尖的看官面面相覷,互相詢問:“方才經過之人……莫不是赤獄公子?”

聞者紛紛望向白衣男子離去的方向,赤獄公子於黎洲百姓來說並不是一個陌生的稱謂。

赤獄公子薛銘御,乃是南鴛山首徒。公子喜愛背劍而行,行俠仗義之時從未留名,卻因他超凡世俗的行事作風與一見難忘的臉孔而為人熟記。

此南鴛一派若是前往黎洲,應是有要事發生。近年來南鴛修仙一派與皇室往來頗多,倒也是百姓的一大幸事。南鴛山除以莫啼長老和塵逸真人為首的首座以外,為外界津津樂道的便是塵逸真人的愛徒薛銘御。

傳聞薛家慘遭滅門,過路的塵逸真人見狀救下襁褓中的薛家少爺。回到南鴛山的真人在被裹中發現了孩子娘親的血書,稱自覺仇人上門,雖死不悔,但孩兒尚未入世,若是有緣人救下他,便是孩子的再生父母。孩子名曰“銘御”,若是改姓換名,也請求救其性命。

塵逸真人看相摸骨,倒也察覺此嬰孩是個練武修仙的奇才,為祈孩子娘親的在天之靈,真人嘆息着說到:“名為至親意願,姓更不可變更。”隨後就以孩子親娘的意願喚作“薛銘御”。

薛銘御在南鴛山長大,拜塵逸真人為師,轉眼也是南鴛一派的首徒。

據說這首徒之稱,也是南鴛上下心服口服的。說是年方十八的南鴛子弟,觀其是否有修仙的天資,便要在三日之內逃出一個名為“血色地獄”的峽谷。這個峽谷極其兇險,需歷經斬心魔、浴鬼火、敗血獸等考驗,因而多數弟子會在途中御劍而逃,便也失去仙資。此次劫難會淘汰南鴛將近半數的弟子,而剩下的弟子,便可早日上山頂的萬仙堂,接受一眾長老的仙術傳教。

而出了峽谷的弟子,不是渾身是傷,就是半條命也沒了。而出谷的那一天,所有人都看見薛銘御高高立於峽谷之上,他的髮絲微亂,面容卻炯炯有神,劍尖滴着血。

他是唯一一個大敗地獄谷中的嗜血獸,並且完好無損地出谷的南鴛弟子。

從那時起,他聲名遠揚,從南鴛山至黎洲,傳至靖國,至七國的耳中。世人稱其為“赤獄公子”,也成為了南鴛山當之無愧的首徒。傳聞赤獄公子不僅仙術高明,更是擁有絕世容顏,見者均不勝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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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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