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奴妻(二)
黑夜遮蔽了我們嚮往光明的眼睛,將我們拖向了那漆黑無助的世界,絕望的盡頭……
[可是,我只要摸着腹中的蠕動
彷彿便能微笑;
便還能夠堅持;
只因我還愛着
——和你的點點回憶、這個讓我寶寶能夠成長的家](小柒的內心獨白)
渾渾噩噩的世界,昏昏沉沉的頭。
小柒慢慢地睜開了雙眼,伸出手去摸着身邊的鬧鐘。
“已經超點了?不好我得給李俊準備早餐了……”小柒喃喃的自語着,猛的回過了頭去,可床鋪卻早就掀起,李俊也已經走了。
李俊並沒有知會一聲,便就這樣從小柒的眼前離去。
小柒苦笑了三聲,撩起了頭髮,嘴角一絲微顫。
“叮咚……叮咚……”
不知何時,她的門鈴已然響起。
這大清早的,會是誰?一絲疑慮從小柒的腦中一閃而過,可她還是下了床,朝着門前走去。
透過貓眼,小柒看到了的是婆婆的身影。
她常年住在外地,極少來上海,怎麼突然之間就過來了?小柒不解的想着,可還是恭敬的拉開了房門,努力的笑着。
“媽,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小柒伸出手去將媽的行李給接了過來,半彎着身子迎着道。
“怎麼?我不能來啊!我告訴你,這裏就是我家,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媽斜着眼哼了一聲,一副鄙夷的姿態。
“是是是……您住着,我就好好的伺候着您。”小柒一邊陪着笑,一邊伸出了雙手放在了媽的肩上替她揉起了肩。
“這還差不多……”媽享受着那來自肩膀的酥軟,剛欲閉上眼睛,卻忽而餘光一瞟,望見那床上凌亂的被子和昨日翻亂了的書桌。
“你你你……你就是這麼做家庭主婦的?你看看,你看看!這房間亂的跟個狗窩似的。不,連狗窩也比你這裏乾淨!”媽一邊大聲嚷着,一邊沖向了卧室,疊起了被子。
“媽,我來吧。”小柒伸出手抓住了被子的一角卻被媽一手拍去。
“不要你來,我兒子就是當初工作太忙了,沒有時間好好找,才就這樣娶了你這個累贅……”媽奪過了小柒手中的被角,不停地念道。
小柒的眼中,露出了一絲哀默。
在未出嫁之前,她的母親總是摸着她的頭,溫柔地笑着,叫着她小棉襖,將世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第一時間給她。
她,曾經以為被愛都是理所當然;她曾經以為到了另一個家也會像自己家一樣充滿了溫馨,充滿了慈愛。
可是她錯了,所謂的婆媳都是建立在丈夫的基礎之上的。她,不管對你如何,她唯一想的,唯一愛的只是她的兒子。在愛的國度,根本沒有公平二字,這便是人性的自私。
“媽,我先去買菜。”
“去吧。記得買實惠的啊。”
小柒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便推開了門,走了出去。
路過沿邊的小店,小柒望了一眼店中的時鐘:現在早上十點,商場應該剛開門。
不知是她心血來潮,還是這二日來抑鬱的情緒作祟,她竟扭轉了頭走向了商場,那個時尚炫彩她早已遺忘了的地方……
[婚姻捲走了一個女人所有的青春年華,增添了你發間的白絲,蒼老的皺褶,伴着那個你以為對的人就這樣走向人生的盡頭,生命的完結。
女人的選擇往往只有一次,選的好或許便能就這樣微笑的牽着對方的手,念着那柴米油鹽醬醋茶就這樣緩緩而又急速的朝着夕陽的方向走去。
選的不好的,便唯有苦中作樂或是屏着苦裝樂,在人生的這條路上抹着心中的淚,露着燦爛的笑。
可誰又知道自己的選擇從一開始便一定是正確的?誰又能那麼精準看破別人面具后的真實?
我,不能。最起碼,我看不懂。
我知道——我愛了蒲公英,可它卻成了我的墳墓。]
小柒站在商場的門口,透過那如鏡面般能反射街景的玻璃,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容顏
——眼角的魚尾紋,星星點點的雀斑,暗黃髮黑的肌膚,極深的眼圈。
她,顫抖的伸出了雙手摸着自己的臉頰,可那伸出的雙手卻也早已粗糙不堪,慘不忍睹。
“這便是我,這便是現在的我——李俊眼中的一個黃臉婆,醜陋的潑婦。”
小柒的淚再次潸然而下,她知道青春這樣東西就如愛一樣走了便不會再回來了。
可是,她雖然不能將它追回,但卻可以將它握於手中盡量使它不再溜走。
想到這裏,小柒抬起了頭望向了那蔚藍如洗的虛空,抬起了她笨重的腳,徑直的走了進去——走進了那個已不屬於她的世界。
“女士,這件穿在您的身上很合適。”
小柒看着鏡中的自己穿着那件潔白圓領的連衣長裙,她好似忽然覺得自己就這樣年輕了幾歲,無了那黃臉婆的樣子,成了一個自己——另一個張開了潔白羽翼翱翔於自由天際的她。
小柒,欣喜的笑了。雖然那只是一件衣服,但卻讓她挽回了些許女人的自信,讓她得到了一絲安慰。
她,買下了它——那件可以給她帶來美夢的衣服。
可美夢卻成了噩夢。
“媽,我回來了。”小柒手提着菜,推開了房門,走到了媽的跟前。
她伸出了手去,緩緩地接過了小柒手中提着的蔬菜,上下打量着她。
“我不是叫你出去買菜嗎?你倒好啊,買菜買到商場裏去了啊!你看看,你看看,你身上的這件衣服該浪費我家小俊多少錢啊!你就是這麼當家的?!……”
媽伸出了手去一把撕扯着小柒的衣服,一邊教訓着她道。
在撕扯的過程中她不小心將小柒推到了後面的沙發,由於被那沙發的手柄所絆,重心不穩,她就這樣,直接的摔了下去。
“喂,莫小柒,不就被絆一下嗎?不要躺在地上裝死。”媽斜望了一眼倒於地上表情痛苦,捂着肚子的她,不屑的用着鼻子哼着氣道,可小柒卻是臉色越發的蒼白,唇齒也竟不停地顫抖了起來。
“小柒,你沒事吧?”看着小柒越發虛弱的樣子,她察覺到了一絲不對,蹲下了身子,拌開了小柒僵硬的雙手。
而小柒卻是一把伸出了手去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用着極為微弱的聲音喊道:“媽,快叫救護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血紅不知何時竟從小柒的股間不停地直涌而出,紅了那米黃的地毯,將她的意識捲入了那片混沌之中……
[男人,我並不欠你的。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因為我愛你,愛這個家,愛那日的漫天飛舞,愛我們的曾經。]
一片潔白的世界,模糊了的視線。
遠方的那個人,是誰?她好熟悉……
可我,卻看不清。
小柒,躺在擔架車上。護士緊握着她的雙手將她推入了手術室里,紅燈伴着小柒的進入而亮了起來。
媽站於手術室的門口來回跺着步,緊皺着眉頭,不時向里張望。
半個小時過後,只見一個小護士從裏面走了出來,拿着報告放到了媽的手中讓她簽字。
“什麼?梅毒?”媽看到了報告上有關梅毒的那一行字,那是頓時氣的火冒三丈,直把報告往地上一丟。
可她忽兒轉念一想,又拾起了報告,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交到了護士的手中。
……
燈終是滅了,而她卻笑了。
她,扭過了頭去漠視的看着那緩緩開啟的手術室的大門,望向那罩着氧氣罩蒼白憔悴的小柒,就這樣被護士用擔架車推進了病房,置於了那裏。
下午五點三刻
強烈的口渴感,把小柒從昏睡的世界拉到了現實之中。
“水……水……”
她一邊微弱的叫着,一邊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望向了眼前這片白芒和坐於自己身側的婆婆。
“媽,我的孩子怎麼樣了?”小柒極力的抬起了頭,伸出了顫微的雙手一把抓住了媽的手臂,焦急的問道。
“孩子?你還有臉提孩子?本來是保住了的,可我替你簽了字把它打掉了!”媽甩開了她的手,眼神之中帶着七分怒氣。
“你怎麼可以這樣啊!它可是你的親孫子啊!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小柒盡似瘋狂似的朝着婆婆怒吼着,揪住了她的衣領。
“啪!”
迎面的巨響使小柒忽而呆坐於了那裏。她握着那半邊被媽抽紅的臉頰,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這個極為熟悉但卻又分外陌生的女人。
“你這個骯髒的女人,居然還有臉和我提孩子?!誰知道你懷的是不是我們家小俊的孩子!你看看,你看看這個是什麼?!”
媽“啪”的一聲將那報告單,置於了莫小柒的床頭,表情顯得尤為猙獰。
小柒看着眼前這份報告,極力的想要去解釋些什麼。然而這時只見李俊正好從那病房的門口朝着她走了過來。
“李俊,李俊,你和媽解釋一下這個梅毒不是我的,她誤會我了……”小柒焦急的站了起來,無力的她就這樣撲倒在了他的懷中。
她,希冀的望着他,多想從他的口中聽到一句,哪怕是半句也好為自己澄清的話。
然而他卻只是將她扶到了床上,將手中的蘋果放到了床頭,並未多說一字。
[這便是我付出了所有的“家人”;
這便是我為他犧牲了青春年華的愛人。
在他的眼中,相伴多年的情誼竟不如這片刻的尊嚴;
在他眼中女人的青春,女人的付出,女人失子的痛竟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既然如此,
我,
——還迷戀着什麼。
沒有孩子,沒有“家人”,沒有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