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代價（下）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酒館內各懷心思的人見天色已經暗沉，紛紛有了離去的想法，李大夫看了大家一眼，嘆息道：“**的藥效差不多了，我們是時候引他們離開了，等他們走遠之後，我們在想辦法將君先生送走。”
“可是天下各處都是追殺他的人，我們又該將他送去哪裏？”趙大娘擔憂着問道。
李大夫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地方，他嘆息着，目光掃視了周遭一眼，發覺了所有人的臉色似乎都有了動搖之象，頓時有些愧疚起來。
他孑然一身無所牽挂，當初行醫到此處見此處沒有藥鋪和大夫才落腳在這裏，為的本就是一顆救人之心，醫者皆有一顆救世之心，然而能力所限，也只能盡全力做自己能做到之事，如今白頭鎮遭逢此事，他本也是一顆好心，卻沒想將這裏的其他人都推向了危險的境地里。
“你們權當不知曉此事吧，若有什麼事情，我一個人擔著，”李大夫站起身，看着眾人說道：“都回去休息吧！”
話音落下之後，眾人面面相覷，方才那少年的母親則攔住眾人問道：“您莫不是想一個人獨吞賞金吧？”
聲音落下，眾人臉色紛紛一變，立即看向了他，李大夫臉色一沉，低聲怒道：“你胡說什麼？！你...”李大夫看着她，突然發現了不對之處，他的臉色頓時大變，同時驚愕的問道：“你家小子呢？！”
話音落下，屋內眾人這才發現之前一直坐在角落裏的那個少年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那婦女見狀，只好說道：“我讓那小子去將九重的弟子放走引開，總之君先生也無處可去，倒不如交給飛凰城城主，我們小鎮還可以得一大筆賞金...”
李大夫見眾人紛紛露出猶豫和贊同之色，他的心頓時一沉，追問道：“你已經通知飛凰城了？”
那婦女低下頭避過李大夫的目光，彷彿也是避開了自己的良心一般點頭說道：“我家男人此時應該是快到了...”
李大夫氣急，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指着她半晌說不出話來，面對這樣的目光，那婦女起先是躲閃，最終還是咬牙直視過去反駁道：“我說的本就是事實，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呢？我上有老下有小，陪着您做好人可是擔著全家的風險...”
索性扯開臉皮的爭吵聲越來越大，君凌天深處地窖的昏暗之中，聽着隱隱約約的爭吵聲，體內的力量也是時有時無，他動了動身子，伴隨着手臂傳來的痛感，他皺起眉頭，向四周看了一眼。
地窖里堆放了一些雜物和許多酒桶，他聞着空氣里濃郁的酒香，輕輕咳嗽了幾聲坐了起來。
君凌天試着調息，發覺此時枯竭的丹田之內有那麼一絲力量的波動，他頓生希望，連忙閉上雙眼，試着將那一絲微弱的力量運用在逼出那奇異的怪毒之上。
“飛凰城城主可不好惹，您要是將他放了，豈不是將我們推入險境？”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我們鎮子裏這麼多人的死活難道不比他一個人？！”
“九重的人可不會給我們好處，趁着他們走遠，乾脆將他交出去吧！”
爭吵的聲音越來越近，頭上傳來挪動物品的東西，君凌天睜開雙眼，臉上浮起苦笑。
“你們怎麼能這樣？君先生以前帶我們可不薄啊！”李大夫的聲音激動而顫抖，但顯然沒有勸動其他人，隨着聲響不斷，火光浮動，眾人手中拿着簡單的器具以作防衛，中年漢子手舉火把掀開了地窖入口處的木板。
君凌天站起身，藉著昏暗的光芒看到了床邊那柄佩劍，他伸出手握住了冰涼的劍柄，起身之際緩緩向著出口的樓梯方向走了過去。
“我們本就從九重弟子手上救下了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如今拿他去換些銀錢，不過是替他積點陰德...”那婦女說著，伸出手就將死死攔在地窖入口處李大夫狠狠一推，原本是想將他推開，豈料對方年歲已大，步子踉蹌之下就仰面滾下樓梯，隨着驚呼聲傳來，李大夫明顯察覺他的身後有一隻手托住了他。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之下，君凌天扶正了李大夫的身子，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冰藍的眸子一片徹骨的冰寒。
圍在入口的這群氣勢洶洶的人們紛紛被他的神色所震懾，一一僵着表情向後退開，君凌天一步一步從地窖中走出，他的目光如同冷冽的刀子掃向眾人。
“君先生，請您不要責怪他們，畢竟...”李大夫跟在他的身後，神色慌張的替其他人解釋着，君凌天抬起手打斷了他的話，他緊抿着薄唇，向周遭看了一圈之後淡淡道：“你們若想拿我換取賞金，大可以動手。”
眾人哪敢動手，隨着他周身的氣勢，縱然並不知曉對方此時境況，但畢竟也被過往的記憶所震懾，話音落下間，方才還氣勢洶洶的人群此時都沒了聲響。
君凌天看了他們一眼，懶得再與他們耗費時間，他也並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身處在這樣的亂世之中，每個人都有割捨不下的牽絆和yuwang，更何況自己本就與他們非親非故。
“多謝了，”他轉身，向李大夫躬身一拜，李大夫雙目通紅，一時顫抖着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君凌天則轉身向著酒館之外走了過去。
屋內眾人面面相覷，沉默片刻之後，不滿的聲音再度傳來：“他現在顯然不比從前，我看我們幾人足以制服他！”
李大夫神色一冷，怒目看向說話的那名婦女，也便是她安排了之後的種種，如今飛凰城的人必然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事情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
那婦女略過李大夫的目光看向眾人，眾人顯然已經有了鬆動，紛紛將目光看向那個一步一步走遠的身影之上。
李大夫又悲又怒，突然一把奪過一人手中的砍柴刀橫在眾人面前道：“你們先將我殺了吧！”
君凌天的身子一頓，冰冷的眸子逐漸浮起一抹柔和的光輝，他的眉頭鬆開，遠山般的眉宇間再度浮起溫潤的華光。
“李大夫，您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想害死我們吶？！”
“我看是他想獨吞賞金吧？非親非故之人拼了命的維護，顯然是別有用心！”
聲討聲自身後響起，略微一頓之後，君凌天再度向前方走去，然而未走出多遠，他便聽到了身後的爭鬥聲。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回過頭，卻發現那個一心維護他的老者此時跌倒在地上，其餘的一干人則向自己這方奔跑過來。
怒火瞬息之間便燒紅了他的雙眼，他右手持劍，挑起地上積雪掃向眾人，在打亂了眾人視線之後，他只是簡單的幾招便令這群普通百姓紛紛跌倒在地上痛呼不已，眼見這些人再無動手之力，他頓時穿過他們，大步走到了李大夫的身前蹲下了身子。
“無礙，只是小腿有些扭傷，他們不會對我如何的，”李大夫被君凌天攙扶着站起身，君凌天捏了捏他的腿骨，最終發覺時腳踝處有些扭傷，他伸出手輕輕一捏，李大夫看着他的手法，卻來不及與他多說，他看了一眼遠方雪原涌動的火光，立即開口道：“我先帶你去一處地方避一避！”
君凌天自然也看到了那方異狀，他沉吟了說道：“這個鎮子對於我來說已經不安全了。”
李大夫看了一眼遠處依舊躺在雪地里哀鳴的人群，輕聲說道：“有一處雪窟，距離此地約莫十里，平日裏我便在那裏煉製藥材，沒有其他人知曉那裏。”
君凌天的眼底閃過奇異的光芒，他不動聲色，點頭道：“如此，便勞煩您了！”
風雪越來越大，所有痕迹都被這風雪掩埋，李大夫所說的雪窟是在一處山包的山麓處，隨着雪越下越大，那隱藏極好的入口就連他都差點錯過。
“君先生，您是被人下了毒抑制了修為才會如此吧？”合上極不起眼的入口處佈滿冰雪的門板，李大夫順手拿起窄小走到旁的蠟燭，待燭光亮起之後，君凌天才看清了內里的擺設。
一間不大的山體內的洞窟小屋，各類藥草爐鼎擺放整齊，由此看來，李大夫其實也並非尋常百姓。
“早年四處遊歷行醫，也認識過一些散修和遊俠，多少也學了些簡單的藥材煉製，”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屋內的其他蠟燭點亮。
“你認出我體內的毒了？”君凌天坐到石桌前，打量着桌上放着的古樸而精緻的爐鼎。
李大夫搖頭道：“我只是猜測而已，您的經脈之內有我探不出的奇異之象，”他說著，緊接着嘆了口氣道：“我只能從脈象中看到您的丹田虧空，所以才有了這個推測。”
君凌天點了點頭，再度查探周身，發覺力量依舊飄忽不定，時而出現一絲，時而又再度虧空，他皺起了眉頭陷入沉思。
“可惜如今我年事已高，當初對煉藥也只學得皮毛，只怕是幫不上忙了，”李大夫有些抱歉的說道。
君凌天撫了撫雪狐披風上的雪沫，低笑了幾聲說道：“你已經幫了我許多了，何況如今因我得罪了鎮民，只怕此事過後他們對你會心存怨恨。”
李大夫嘆息了片刻說道：“他們怨我也是應該的，我們只是立場不同，論對錯，其實誰也沒錯。”
君凌天點了點頭，陷入沉默。
李大夫則看了他一眼，猶豫間問道：“君先生，其實我們前些年也知曉了您的身份，只是有些話...”
君凌天淡淡道：“你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