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魂隕
等到噬天徹底離開之後，樂命才收起了長劍，繼續系在背上。他轉身看向彩依，良久后，冷淡的臉上才露出了個久違的笑容，道：“嫂嫂，二十年不見，你也步入不滅了啊。”
似是呢喃，又像是感慨，總之這一個久違的笑容，其中的意味，真是一言難盡。
“的確很久不見了，小玄應該也成個大小夥子了吧？”彩依看見樂命之後也是感慨頗多，那段時光，大概是她和莫悲魂最自由最快樂的時光了吧。
樂命聞言苦笑，微微搖頭，似乎很是無奈，然後讓過身子，道：“小玄就在幽州，你有時間了可以去看看他，現在你先和悲魂說說話吧，我不耽擱你們。”
彩依沒有絲毫小女兒姿態，早就等着樂命讓路了，一陣小跑來到了正在給葉塵凡療傷的莫悲魂身前，樂命不敢耽擱，她同樣不敢耽擱，莫悲魂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就算是一瞬，她都格外珍惜。
而一旁的封天咳嗽兩聲，緩解尷尬，然後很是認真的問樂命，道：“狼族的血風是你殺的嗎？”
樂命看了眼封天，然後略微皺眉，一時沉默不語。
“你不說老夫也不會介意，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噬天是個睚眥必報的角色，更何況是一位不滅境的大妖。”封天面色略顯沉重，片刻后他自嘲的笑了笑，道：“有時候我真的算不上一個稱職的妖啊！”
“但你是個稱職的父親。”樂命眉頭緩解，微笑道：“我的朋友不多，悲魂和彩依是最重要的兩個，彩依能有你這樣的父親，我替她高興。”
封天聞言微怔，半響后那張蒼老的臉上露出了開懷的笑容，他伸手接過了樂命的酒葫蘆，抬頭便是痛飲，好不瀟洒！
或許幾十年來，就今日的封天，最為瀟洒！
痛飲幾口后，封天壓抑的心情得到了舒緩，他笑了笑，依舊問着剛才的問題，道：“和我說一說，血風到底是誰殺的？還有這兩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樂命聞言頗為無奈，這麼大歲數了還這麼濃的好奇心？
但是既然都一起喝酒了，那麼說一說也無妨，畢竟這可是自己最好朋友的老丈人啊。
“這個小子叫岳昊，對，姓岳，岳夜南的種，呃……也是莫悲魂的親外甥。”樂命指着岳昊對封天說著，封天聽完后一臉詫異，如果這樣算下來，那豈不是自己和岳夜南也可以攀關係了？
這叫什麼事啊！全世界都知道最為水火不容的岳家人和妖族竟然成一家人了？封天下意識打了個冷顫，這要是讓妖帝知道，估計赤鳥族也就離滅族不遠了。
樂命卻不理會封天的反應，繼續指着葉塵凡說道：“那個正被莫悲魂救的叫做葉塵凡，是悲魂剛收的徒弟。”
封天抬頭看了片刻，皺眉道：“經脈皆斷，氣海破碎，這要怎麼救？”
樂命聞言搖了搖頭，道：“我也是這樣說的，可能悲魂有他的辦法吧，畢竟十年前他經脈就被許清風震斷過。”
封天聞言緩緩點頭，隨後又問道：“這傷是怎麼搞的？還有血風……”
“老爺子你別急，我慢慢給你說。”樂命一臉無奈，然後便把自己來時所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封天。
封天聽完后沉默半響，緩緩嘆了口氣，道：“英雄出少年啊！”
“所以說到底血風是被九龍鼎所殺？”
樂命想了想，道：“也可以這樣說。”
封天摸着下巴說道：“邪了門了，老夫琢磨九龍鼎十年，也沒見有其他的變化，這血風一碰九龍鼎就出怪事，這到底是因為什麼啊？”
樂命嚴肅的看向封天，認真的說道：“前輩，聽我一言，不要再惦記九龍鼎了，這東西對你來說只能是禍事。”
封天一怔，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確實，不滅境的血風在九龍鼎之下都撐不過三個瞬間，就算自己比血風要強許多，可自己又能撐多久呢？
而另外一邊的莫悲魂和彩依也訴說了兩人這十年的相思與愛戀，兩人始終都是笑中帶淚，這大概就是凄美吧。
封天突然間眉頭微皺，沖彩依說道：“岳城的人來了，我先離開了。”說著，他深深的看了莫悲魂一眼，莫悲魂抱以微笑，封天見此也是爽朗一笑，然後便消失在了原地。
男人之間，有些話本就不用多說，更何況是離別，笑着，就夠了！
封天剛剛離開，便有四道身影到達了此處，而其中一位，正是岳城之主岳夜南！
岳夜南一臉嚴肅，雙目掃視眾人，突然嘴角微抽，面色錯愕，驚訝道：“昊兒，你怎麼也在這裏？還有塵凡……塵凡他怎麼了？”
莫悲魂聞言微微一笑，道：“不礙事，睡上十天半個月就好了。”
“經脈皆斷，氣海破碎，這叫做不礙事！？”岳夜南滿臉怒容，好似莫悲魂不給自己個交代他便會出手一般。
莫悲魂見岳夜南如此震怒，他沉默之中也有幾分鄂然，但他沒有表露出來，他放開搭在葉塵凡肩上的左手，緩緩的站了起來，認真的道：“我已經幫他把經脈續好，只差最後一步了。”
莫悲魂轉過身看向彩依，柔笑道：“這是我徒弟葉塵凡，我很看好這個小子，也算是你徒弟好了。”
彩依聞言略微有些哽咽，她溫柔的笑道：“我聽你的，不過他以後要是不聽話我可是要替你教訓他的。”
莫悲魂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樂命，樂命擺了擺手，無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盡量讓他不死的那麼早。”
莫悲魂聞言同樣無奈的笑了笑，然後他轉身，看向岳夜南，岳夜南眉頭微皺，問道：“對我還有什麼交代的嗎？”
莫悲魂點了點頭，道：“只是告訴你幾件事罷了，九龍鼎是葉塵凡協助我帶回的，並且協助我擊殺了一名嘯月狼族的不滅境大妖，我在此收葉塵凡為親傳弟子。”
“當真？”岳夜南瞳孔之中有絲驚駭，他的臉上卻有絲驕傲與欣慰。
莫悲魂依然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請您務必把他安全送到長安。”
“這是自然！”岳夜南沉聲說到。
莫悲魂笑着再次點了點頭，他終於不再對誰交代什麼，而是站直身子，立在葉塵凡之前，他抬起左手，食指輕輕點在葉塵凡的額頭之上，他閉上了眼睛，沉默良久，或許，他是在給他的徒弟做最後的交代……
終於，莫悲魂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之中已經沒有了瞳孔，有的只是一團燃燒的火焰，這團火焰從他的心中噴發而出，在他身上綻放出絢麗奪目的光彩，最終通過他的手指竟然詭異的進入了葉塵凡體內！
他轉頭再次看向眾人，卻是一言不發，或許他已經說不了話了，只剩下那一個溫暖和煦的微笑……
終於，那火焰燃燒殆盡，莫悲魂化為了一團光影緩緩漂浮向上，彩依捂着口鼻無聲的看着這一切，她不敢哭泣，她怕自己的哭聲會擾亂了莫悲魂的靈魂，怕莫悲魂的靈魂不願歸去，而淪落為孤魂野鬼。
岳夜南和樂命皆是沉默的看着，他們臉上沒有表情，正如莫悲魂之前所言，人都有一死，不過早晚而已，既然生前已做了離別，那麼死後又何必悲戚？
離別，就應該笑着，這才是對過往最大的肯定，哭，只是因為還留有遺憾……
半個時辰之後，待到莫悲魂的靈魂徹底歸去，岳夜南輕嘆一聲，然後抱起依然昏迷的葉塵凡，轉身準備離開。
他忽然停住了腳步，輕聲道：“弟妹，有時間去南陳看看吧。”說完，便大步的離開了這裏。
樂命同樣輕嘆一聲，然後看向彩依，認真說道：“只要我不死，幽州城永遠歡迎你，不過你還是遠離這些是非比較好，我也該離開了，有緣再見，珍重。”說罷，樂命收起酒葫蘆，便化為一道流光離開了這裏。
而在樂命離開之後，這裏傳來了壓抑而又悲哀的鳴叫之聲，凄慘而又哀傷，使人聞之落淚斷腸。
這是赤鳥一族的鳴叫，是他們最悲傷之時才能發出的聲音。
如泣如訴，如痴如怨，思之所致，哀而斷腸……
在莫悲魂死後半個月，葉塵凡終於從昏迷中轉醒。
說來也算是件怪事，葉塵凡並不是自然醒來，而是被噩夢驚醒，這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噩夢，但這一做，就是十五天！
在夢中，葉塵凡變成了一個兩三歲大的小孩子，親眼目睹着一樁滅門慘案，諾大的家族，上千的族人，在大火之中，被區區數十人屠殺殆盡，人頭如同小山一般壘着，屍體鋪滿了地面，地上的鮮血已經深至腳踝，整個場面就如同修羅地獄一般。
而更殘忍的是那群殺手，他們似乎沒有感情，同樣沒有表情，就連女人小孩，他們動手之時眼皮也沒有顫抖過，似乎已經麻木，變成了一台台殺戮機器。
醒來后的葉塵凡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環境，發現這是自己在岳城的房子，瞬間整個人變的慵懶了起來，似乎只有在這裏，他才可以完全的放鬆下來。
雖然身體放鬆，但他的腦子卻沒有放鬆，他一直在思考那個夢到底是什麼意思？會不會和自己的身世有關？不過轉念一想，夢畢竟是夢，總不能因為這個就變得神神叨叨，那豈不是和岳昊一樣了？
可是最讓葉塵凡氣氛的是，他的腦海中除了那個夢，居然還被人留下了一段話，還美名其曰的說是幫助自己！
“塵凡，我是莫悲魂，你被血風震碎了經脈和氣海，已然廢人一個，不過我把你救了回來，很抱歉在沒有徵求你意見的情況下便用了這個方法，但是當時的情況刻不容緩，所以我便自作主張替你決定了。這是我在天道院和何院長共同研究出來的一個新的修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