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遺澤縣內一唐人

第057章 遺澤縣內一唐人

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司徒烽與許勝二人,自幼便是整個長安城所有少年們心中高不可攀的兩座山峰,兩人合力,便撐起了整個長安紈絝之名,正如他們的祖輩父輩一般,一文一武,便撐起了整個朝堂。

但不同的是,他們的祖輩父輩有着無數人的崇拜和讚譽,肩上扛着無比的榮耀,不論是十三子定天下的丞相司徒源空,還是擁雄兵百萬覆滅諸國的太尉許清風,他們的雄才與氣魄,都要超出同代為官為將者太多太多。

而許勝和司徒烽呢?

兩位甚至見了皇子都不用太多客氣的權貴子弟,卻並沒有什麼作姦犯科的大逆不道之舉,也沒有惹得天怒人怨過分行為,僅僅只是因為他們活的並不低調,便背負了整個長安的紈絝罵名。

只因為他們是當朝那兩位最大功臣的後人!

虎父無犬子,哪裏比得上富不過三代的敗家子更有趣?

整座長安城,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話!等着那兩座氣勢恢宏的府邸敗落。

無心之舉,或許是有意而為。御史大夫李天欽的小孫女,無緣無故就突然跑到了兩位少年的一次鬥毆之中,並未受傷,卻受了不小的驚嚇。

一向疼愛小孫女的御史大夫勃然大怒,一連遞上八道奏摺,彈劾司徒家和許家的所有人!

滿朝皆驚,整座長安城卻拍手叫好。

於是許家便丟了一個正二品的懷化大將軍,而司徒家也丟了一個正二品的戶部尚書。

司徒烽微微眯眼,對於當年御史大夫的那八道彈劾奏摺,他沒有半分怨言,甚至他心中還有幾分慶幸,多虧那八道奏摺幾年前就遞了上去,否則也不會有今日的司徒烽了。

北地,比幽州更北的地方,遙遙可見天柱山,在那裏,有一個縣,名為遺澤縣!

所謂遺澤,便是唐帝對北燕遺民法外開恩所將下的恩澤。但活於蠻族和大唐夾縫之中的北燕遺民,經曆數百年的戰亂,不論是蠻族的彎刀,還是幽州的鐵騎,他們對此已經見怪不怪,麻木不仁。生長在天柱山腳下,被那冰天雪地所磨練出來的健碩體魄,使得他們更加民風彪悍,驍勇好鬥。就算已經成了那苟且偷生的亡國之奴,他們心中也未曾感激大唐的恩澤,心死如燈滅,變成了比那未曾開化的蠻族更加野蠻的燕夷。

而大概六年前只有十五歲的司徒烽,便被發配到了這遺澤縣擔任縣令。

所謂的長安第一公子,來到這遺澤縣后簡直連乞丐都不如。

縣內數千北燕遺民,而縣衙里算上手無縛雞之力的師爺,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十二人而已。

初來乍到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心中也有番抑鬱難平的怨氣,執拗的性子似乎是認準了一般,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既然你們讓我司徒烽來當這縣令,那我就給你們一個歌舞昇平的遺澤縣!

好似賭氣般的少年不顧師爺和衙役的阻攔,拿起陳放多年落滿了灰塵的驚堂木,豪氣衝天的拍了下去!

這一拍,無疑是在遺澤縣拍響了一聲驚雷!

司徒烽審的第一個案子,便是一樁jianyin擄掠殺人滅口的重案。

少年看着狀紙,面色黑青,觸目驚心。再低頭下望,那不肯下跪的漢子臉上掛滿了輕鬆,雙手環胸悠哉的四處打量,待看到他這個高坐在上的縣令時,竟發出一聲嗤笑。司徒烽暴怒之中還帶有一絲極其荒誕的不可置信,這十惡不赦理當立即處斬的犯人,竟多活了五年,如今比他這個當縣令的還要活得瀟洒。

但這些都無關緊要,殺一個莽夫司徒烽還是頗有信心,但讓司徒烽震驚的是,這一份算得上罪大惡極的摺子,僅僅只是他從那如山般堆積的摺子裏,隨意抽取的一份啊!

一個賊子司徒烽殺得,十個賊子司徒烽依舊能殺得,可若這遺澤縣數千北燕遺民,全是那作姦犯科的賊子,司徒烽又如何能殺得?

少年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眯着眼看向那似笑非笑的漢子,他殺機更加濃烈,沉聲喝道:“大膽北燕遺民袁奔山,你可知罪?”

那名為袁奔山的漢子嗤笑一聲,反問道:“敢問縣令大人,草民何罪之有?”

“還敢狡辯!”司徒烽眉頭猛凝,怒道:“你jianyin張氏母女,禽獸不如,事後更是殺人滅口,屠戮張氏一家老少在內六口,你這無惡不作畜生,當真不怕遭天譴嗎?”

袁奔山聞言卻哈哈大笑,猙獰着臉,冷聲問道:“草民再問大人,那天譴,是為何物?”

司徒烽一怔,隨即卻冷哼一聲,道:“天譴太慢,本官已經等不及送你去見閻王了!”

“官?”袁奔山瞥了司徒烽一眼,失笑道:“你個屁大點的小子也敢稱官?你不用瞪我,就算你是官好了,可你這唐官,管得到我這燕人的頭上嗎?”

袁奔山三問,便讓司徒烽啞口無言,惱羞成怒的司徒烽也顧不得按部就班的走官路子,氣極的少年直接從高台之上躍下,拔出長劍便要當場斬了此獠。

可十五歲的司徒烽,又豈是彪悍的北燕大惡人的對手?

司徒烽就任遺澤縣令的頭一天,便被北燕遺民踏破了公堂,三十位衙役捕快被上百燕人圍追堵截,縣令司徒烽更是被燕人袁奔山按在地上猛揍,狼狽不堪。

一位年近古稀有着花白鬍子的教書老夫子聞訊急忙趕來,好說歹說,講了一番大道理,總算是勸住了袁奔山的拳腳。燕人漢子瞥了一眼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少年縣令,哈哈大笑着揚長而去。

那位老夫子哀嘆着將司徒烽扶起,經歷了北燕敗亡的這位老人,心有愧疚的對少年嘆道:“北地不應再有燕啊!”

滿身傷痕的少年聞言愕然,隨之大笑,亡國之奴,竟也學着那風流士子做為萬民請願求太平的可笑事!

老夫子惱怒,甩袖離去。

司徒烽便靠坐在柱子上,繼續笑着。

不知何時,一名背負長劍一身黑衣的陌生男人緩緩的出現在他面前,那陌生男人瞥了眼狼狽不堪的司徒烽,那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破天荒的出現了幾分痛快的笑意,他笑道:“沒想到司徒大人的孫子會如此狼狽。”

司徒烽艱難的抬起頭來,動了動沾染血水的眼皮子,生澀的問道:“劍俠樂命?”

那陌生男人一怔,隨即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淡漠道:“我欠你祖父三顆頭顱,已經還了一顆,這一次來遺澤縣,便是還第二顆來的。”

司徒烽聞言笑了笑,像是說與樂命聽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如此看來我司徒烽在爺爺心中還是挺有分量的啊,可為何還要把我送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顆頭顱?一顆怎麼能夠啊……”

司徒烽猛然坐起,伸手遙指天柱山,怒道:“我要這北地天柱山下還敢自稱燕人的畜生都死絕!”

燕人死絕,方得太平。

劍俠樂命不動聲色,卻是潑了盆冷水,道:“燕人死絕,怕是你爺爺也做不到。”

司徒烽聞言卻並沒有氣餒,收回手,扶着柱子緩緩站起,輕輕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所以就從這遺澤縣開始!”

樂命皺眉,強調道:“一顆頭顱!”

司徒烽瞥了眼樂命,笑道:“一筆買賣而已,對於暗閣之主的您來說,保證穩賺不陪。”

樂命挑眉,嗤笑道:“和我做買賣?”

司徒烽聞言並無異色,也沒有理會樂命語氣中的不屑,反而直截了當的說道:“做買賣不是看資格,而是利益!五年之內,我司徒烽能給你暗閣帶來上百好手,這筆利益,劍俠您意下如何?”

樂命再次皺眉,陷入了沉思,雖說對方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但既然身為那位老人的孫子,那他說出的話,自然不會只是夸夸其談。

“我需要做什麼?”

“不止一顆頭顱!”

樂命笑了笑,又是殺人。

一連月余,縣衙大門緊閉,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縣令大人再也沒有出現過,遺澤縣內的燕人看盡了笑話,家家戶戶無不在討論這位少年縣令的窩囊。

可就在這一天,那個遺澤縣的少年縣令,於法門外的校場高台上孤身一人叫囂全縣,眾人無不錯愕,也不知這位少年縣令是哪裏來的膽氣,竟敢如此不知死活。

待全縣的人都蜂蛹至此後,才發現高台之上並不是如少年所說的“孤身”那般,分明有着三個人。

樂命負劍立於一旁,神色頗為複雜的看向那少年。

少年手裏提着一柄劊子手執刑時所用的虎頭大刀,神色凜冽,笑容陰森。而在少年身前還有一個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老人。

竟是那古稀之年的老夫子。

遺澤縣的燕人頗為敬重這位老夫子,至少別的不說,光是這老夫子自己辦的那家私塾,就給遺澤縣帶來了不少學問,甚至就連袁奔山這般的惡人,小時候也曾跟着老夫子讀書識字,否則也不能被老夫子勸住了手腳。

而司徒烽此時卻是把刀架在了老夫子的脖子之上,這位古稀老人並沒有多餘的神色,只是惘然一嘆,想不明白此刀為何。

台下的袁奔山怒吼一聲,竟然直接飛奔上台,雙手如鉤,便要奪了司徒烽手中的那把虎頭大刀!

司徒烽面不改色,甚至一動未動,而一旁的樂命也沒有多餘動作,僅僅只是喝了聲滾,袁奔山便如遭雷擊,猛的摔下了高台,吐血不止。

眾人見此皆退了幾步,神色驚恐的看着那負劍男子,樂命卻是微微閉上雙眼,心中一片波瀾!

司徒烽怎能想出如此招數?

竟是比他那國手祖父還要徹底!

這時那少年縣令終於舉起了大刀,台下之人惶恐一片,司徒烽看着眾人的神情緩緩笑了起來,這個笑容十分陰森,十分可憎!

只聽司徒烽大聲笑道:“你們這群亡國之奴,喪家野狗,以為沒了那牽着狗鏈子的北燕皇室,便可以逍遙自在了?便可以無所不為了?”

“袁奔山你問的好,你問我這大唐的法律是否能管的到你們燕人頭上?我一個月前沒有作答,今天便告訴你答案,我大唐的法律自然管不到你們這群畜生身上。”

群情激奮,皆怒目而視那少年,局面簡直一觸即發。

少年無所謂的笑了笑,繼續道:“既然管不到,那我要那七品縣令有何用?我消失的這一個月,便是去幽州辭去了這縣令官職,更是遣返了所有衙役和捕快,本來時間應該用不了一個月那麼久,但我在幽州多留了幾天,好不容易才見到了鎮邊侯,求着他讓他接回了這遺澤縣內所有的唐人。”

少年傲然笑道:“也就是說,如今整個遺澤縣,就我一個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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