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輩之人
章敫在欽佩之餘,忍不住問道:“這位兄台,在這古佛青燈之下,尚能勤修苦讀,另在下好生佩服!冒昧地問一句,不知道你讀的是什麼書?”
那人對章敫的話置若罔聞,過了半響,才合上手裏的竹簡,又閉目沉思了一會兒,緩緩張開眼來,眼裏突然金光閃耀,與一身的破爛衣衫極不相稱!
章敫見他在頃刻之間,便於先前判若兩人,心中一凜,知道此人不是泛泛之輩,便不敢胡亂說話。
那人看了張角一眼,目光緩緩移向柴火上的瓦罐,喉結上下滑動,然後將手裏竹簡用一根紅線繫上,放在身旁的地上,重新拾起木棍,伸進瓦罐里攪了一陣,越加濃烈的肉香撲鼻而來。
章敫偷偷看了一眼,捲起來的竹簡上,自上而下地寫着四個字,全是小篆。他雖然對篆書不怎麼熟悉,但最上方的兩個字卻是認識:兵書!
那人咽了一口唾液,用木棍叉起一塊肉來,湊到鼻子出使勁聞了聞,說道:“行了,可以吃了!”然後將木棍遞給章敫,說道:“既然撞上了,那就見者有份!”
章敫遲疑了一下,他雖然餓得厲害,但不知道木棍上叉的什麼肉,不敢伸手去接!因為他知道,在三國時代,那時的人們物質匱乏,別說肉食,就是五穀雜糧也不充足!那麼這肉的來源就十分可疑了,別是什麼老鼠等來歷不明的野物,他可不敢下口。
那人見章敫不敢吃,以為是客氣,便雙眉一軒,微怒道:“男子漢大丈夫,理應不拘小節,哪來的那麼多講究!”說完,便將手裏的木棍硬塞到章敫的手中,然後轉身尋了另一根木棍,又伸進瓦罐里去。
章敫迫於他的氣勢,不敢拒絕,勉強接在手中,遲疑地看着棍子上串着的那塊肉,不敢下口!
那人的衣着雖然像讀書人,但舉手投足之間,卻顯示出一股豪邁之氣。他很快在瓦罐里另找到一塊肉,肉上還橫着一根骨頭,也顧不上燙,張嘴便咬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連連呵氣,湯汁順着嘴角流下,胸口上很快便濕了一大團,原本就十分破爛、污垢的衣服,看起來更是不堪入目。
他不知道有多久沒吃肉,以極快的速度,狼吞虎咽地將棍子上的肉吃光了,剩下一根光溜溜的骨頭,在嘴裏砸吧砸吧一陣狠咬,直到那些骨頭變成了一堆碎渣,才‘噗噗’幾聲吐了出來。
他吃完之後,發現章敫還在對着木棍發愣,忍不住大聲喝道:“怎麼?難道怕我在肉里下毒,謀你的財害你的命?哼,我怎麼看你也不像有錢人,裝什麼清高!即便是清高之人,難道便不吃狗肉了!”
章敫頓時連紅了,連忙辯解道:“我。。。我沒那意思,只是肉有點燙,我想冷一些再吃!”他聽說這是狗肉,心裏懸着的石頭才落了下來。在後世之時,他雖然不會特地去買狗肉吃,但在心裏也不排斥。於是佯裝怕燙,在肉上吹了吹,便小心地咬了一口,咀嚼了一下,一股異香,自唇齒、舌尖湧出,果然是正中的土狗,那個香啊,簡直難以言說,忍不住大口吃了起來。
那人見章敫終於放開大吃,心裏也很快活,臉上的神情變得輕鬆快活起來,他將手上的油污在衣服上擦了擦,再叉起一塊狗肉遞給章敫,說道:“對了嘛,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所為!今天算你的運氣不錯,我剛好打死一條野狗,不然我們只有餓着肚皮,與菩薩一起守夜了!哈哈哈!”
他的笑聲十分爽朗,感染了小心翼翼的章敫,也不推辭,接過他遞來的狗肉,使勁咬了起來,心想着瓦罐里煮了整整一條狗,我吃你幾塊肉,也餓不着你!一邊吃一邊笑着問道:“感謝你的盛情款待,還未請教您的尊姓大名?”
那人哈哈一笑:“山野之人,有什麼尊姓,更沒什麼大名了!我是一個教私塾的窮酸秀才,考了多年的功名,卻一直不能如願以償。為了生計,胡亂尋了幾個鄉村子弟,混碗飯吃!這裏的人都叫我角秀才,哈哈哈,我又是什麼秀才,旁人這樣叫我,不過是奚落我而已!”
章敫往他身後的背簍看了幾眼,藉助柴火的光亮,隱約看見背簍之中,放了不少圓柱狀的東西,猜測都是竹簡,心想在這個時代當個私塾先生也不容易,僅僅是這些‘書’的重量,就夠你出一身大汗了!
三國時代的人,其姓和名與後世之人有極大的差距,所以章敫不知道這人姓‘角’,還是名字中有一‘角’,但不好再問,於是只能稱其為‘角’先生,怎麼都說的過去!
角先生呵呵一笑:“你這人真有意思!既然我們難得有緣,何不慶祝一下?”他從腰上解下一個大葫蘆,拿在手裏晃蕩了幾下,葫蘆里頓時發出聲響。
葫蘆嘴閉得緊緊地,章敫儘管沒有聞到一絲酒味,但猜測裏面盛裝的東西,一定是酒!
果然,角先生扒掉葫蘆嘴,將葫蘆遞給章敫,說道:“來,你是客人,你先來!”
葫蘆嘴裏冒出一股辛辣、刺鼻,但是酒香濃郁之氣,鑽入章敫的鼻孔,串上他的腦門,頓時感到眼花頭脹,不由自主地擺了擺頭。
角先生‘哼’了一聲,一把搶過葫蘆,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大口,由於喝得急了些,一口氣壓在胸口,過了一小會兒,打出幾個酒嗝,才順暢起來。
章敫見因為自己的遲疑,而讓角先生嗆了酒,心裏過意不去,也搶過酒葫蘆,接連灌了幾大口下去。至於喝進嘴裏的,是他來到三國時代的第一口酒,是什麼滋味,卻是一點也沒有嘗出來。
“對了嘛,這才是我輩中人!”角先生哈哈大笑幾聲,在章敫的肩上拍了幾下,接過酒葫蘆喝了幾口,又迅速遞給章敫。
角先生的酒葫蘆體型巨大,若是裝滿一葫蘆,至少也得十斤以上!章敫根據現在手中葫蘆的重量,估計有五、六斤之多,心裏有些懼怕,自己平時也不會喝酒,剛才喝酒只不過吃了別人的肉,不好推辭這番盛情,才勉力而為!看這角先生的酒量甚宏,這樣下去,自己怎麼招架得了?
二人又喝了幾口之後,章敫的話漸漸多了起來,忍不住問道:“角先生,看你也不是平常之輩,怎麼會屈居在鄉村裡當私塾先生?”
角先生嘿嘿一笑,人生一世,難說,難說!老弟,我們別說這些,壞了酒性,來來,接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