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水塘里的死人
今天是七月十一日,停課的第一天。夏天的早晨,天亮得早,才五點,就已經大亮了。
可是,溫小飛因為昨晚睡得晚,又被一聲爆炸驚了魂,沒睡好,所以天亮了依然睡得很死。他在夢裏與小美女一晌貪歡,卻辜負了鳥兒們的美妙清晨音樂會。
可是,突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又把溫小飛從美夢中驚醒。他猛然睜開了眼睛,媽呀,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只有他一人還在睡大覺。
夢裏美人不知哪裏去了,該死的警笛卻就在不遠處。溫小飛一骨碌翻身爬起來,站在平房頂上朝警笛聲的方向眺望,只見一輛警車鬼哭狼嚎般向西南水塘開去,很多村裏的人也都跟着警車向西南走去,顯然發生了什麼大事。
溫小飛馬上猜到可能與昨夜的爆炸有關,但到底是怎麼回事卻不得而知。獵奇之心驅使着他下了平房,連牙也不刷,臉也不洗,就要出去看看。
他剛走到大門口,正好遇見了爺爺,便問爺爺西南發生了什麼事。
“西南水塘里死了兩個人。”爺爺告訴溫小飛說,“可能與昨晚的爆炸有關,早晨村南你劉三爹去澆園子,發現水邊有兩具死屍,就報了警,這不,警車跟着火一樣來了。”
溫小飛聽說死了兩個人,就吃驚地問:“誰死了?是我們村的人嗎?”
“不是的,是生人,也不知是哪裏人,怎麼死到這兒了,有人說可能是炸魚的。”爺爺說到這裏,嘆了口氣,又說道,“魚沒炸到,自己倒被炸死了,可見老天長着眼睛哩,壞事做不得啊,這些人真是,掙錢的道兒多着了,正道不走,偏走斜道,哪知斜道離閻王爺近得很,一拐彎就到。”
炸魚?溫小飛心裏感到奇怪,對爺爺的人生哲學卻不感興趣。他想:昨夜的爆炸聲明明來自西邊,根本不在西南水塘的方向呀?怎麼會是炸魚的呢?這裏肯定有問題。
“我去看看。”溫小飛說著,就抬腿要向西南去。
爺爺聽孫子說要去看看,連忙阻止道:“死人有什麼好看的?遇到這種事要躲遠點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去看!”
“那有什麼?別人不也都去看了嗎?又不會粘身上。”溫小飛不聽爺爺的,逕自去了。
“一會兒快點回家吃飯,我現在就做飯了,一會兒就做好了。”爺爺知道阻止不了孫子,只得在後面叫道,然後回家做飯去了。
他哪裏能指揮得了孫子呢?向來都是孫子指揮他的。現在這個時代,年齡越大,在家裏的話語權就越小,年齡越小,在家裏的話語權卻越大。這就叫天翻地覆慨而慷,旋乾轉坤是孫郎。
溫小飛向西南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一群人,有二十多口,都是大人,老人婦女居多,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小聲議論着什麼。
這舊小溫村已經成了老溫村,根本沒有小孩子,新小溫村離這又很遠。再說,即使有小孩,大人可能也不會給來看的。大人都說小孩兒魂弱,看不得死人的。
人群距離水塘還有十米之遠。溫小飛知道這肯定是警察不讓靠近。他走到了人群里悄悄地打聽情況,但除了爺爺說過的,沒有人知道更多,包括劉三爹也不知道。
大家都在靜靜觀看,就像在看一場電影。他們在水塘上,居高臨下,看得真切。兩具黑乎乎的屍體就在水邊上,從衣服上看都是男的,一橫一豎,相距有兩三米,靜靜的。而水面上卻不見一條死魚。幾個警察戴着白口罩白手套,正在勘察現場,又是拍照,又是搜尋,又是寫寫畫畫,記錄著什麼。
這時,又有一輛白車來了,是殯儀館的運屍車。人們紛紛避讓。車上下來幾個人,白口罩皮手套,抬着兩個擔架,下到水塘邊。他們聽說警察初步勘察已經完了,就有兩個人下去把屍體從水中抬上來,放在擔架上。
警察又過來拍照,察看,記錄。
人們在岸上看不清楚死者的臉什麼樣,只看到臉白白的,那是被水浸泡的結果。小膽的根本不敢看。溫小飛在學校就號稱溫大膽的,他毫無顧忌地看着,心想:警察會怎麼下結論呢?難道能相信是炸魚炸死的?看這水裏也沒一個死魚啊?
警察完事兒后,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便蓋上一塊白布,又抬了上來,裝進了車裏。
警察也跟了上來,找到報案人劉三爹問了一些情況,做了筆錄。劉三爹說他早晨來澆園,一到岸邊就看到有兩人在水裏,還以為在洗澡呢,再一細看,不見兩動靜,喊了一句也沒反應,他大着膽子走近看了下,發現人臉都泡走形了,知道是死了,才嚇得跑上岸來叫喊着報了警。
警察做好筆錄后,就上了車。然後,警車與運屍車呼嘯着開走了。
看景的人們便也三五成群地往回走,邊走邊議論着。也有後到的人問劉三爹是怎麼發現的。於是劉三爹就把說了好多遍的話又說了好多遍,直到每個人都知道了。
從人們的談話中,溫小飛發現“炸魚說”真成了主要論調。他心中的疑問就更重了:為什麼自己聽到的聲音好像來於自家的西面呢?而且自己分明也感覺到了大地的震動,難道是自己睡得迷糊中產生的錯覺?
溫小飛一邊想着,一邊跟着人群往回走。走到村裡時,人們各自回家。溫小飛也朝着自家的大平房走去。
他家在村子最西邊,其實是等於在村外了,與別人家相距較遠,有點孤零零的。這小溫村因為地勢不平整,人們各自找那平整的地方建房,所以村裡蓋得亂七八糟,橫不成行,豎不成列。溫小飛的爺爺這所以把大平房蓋到了村外,就是因為那兒很平坦,地勢也高。
溫小飛走到家門口時,還在想着心中的疑問,所以就沒進家門,而是不由自主地向自家西邊的小樹林走去。
樹林裏荒草叢生,高的齊腰深,多是黃蒿、野艾之類的,還有少量的帶刺的拉秧,不小心就會被扎到,一拉一道綹,一紮一個刺。溫小飛穿着短褲,也來不及回家換長褲,就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以防被扎到。
當溫小飛走進樹林約有四十米時,突然看見了前方有一樣東西,細看竟然是一隻很大的背包!
這是不是那兩個死在水塘里的人丟下的呢?他不由得緊張起來,心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