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作孽不可活（下）
只聽“砰”一聲，子彈擦着利錐左眉骨而過！
儘管只是挨着一點邊，強大的衝擊力，卻立刻使左眼球大量充血，隨即又向右眼球壓迫。他只覺得眼前一黑，竟暫時失明了！
向光明的槍，就如同他的手指，從沒試過失手，剛剛之所以打偏了，是因為他受到了攻擊。
就在他即將扣動扳機之際，一道銀光直向他脖子飛來，迫使他不得不後退半步，避過攻擊的同時，自己自然也射偏了。
向光明不禁勃然大怒，他天生殘疾，自尊心卻極重，槍法又是他惟一可以自負的技能，所以射偏了比受傷了，更令他難受！
他不假思索地一揮手，槍口已指向岩苗花，不過，他沒有機會扣扳機了。利錐的右拳，已經狠狠打在他左胸上！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擊得他皮球般飛起，頭部重重撞在岩壁上，雖然有頭盔保護，但頸椎卻無法承受，幾乎挫斷。
而直接打在左胸上的力量，儘管也有胸甲擋住，但軟殺傷力卻無法化解，他半邊身的肋骨，全部被壓斷！
類人蠑螈與舒柔柔的搏鬥，也進入尾聲。三原之死，不但沒有嚇倒大原，反使它激發出無比的勇氣！它揉身而上，狠狠咬向她咽喉。
舒柔柔急切間橫臂一擋，讓大原咬住她手臂，同時鞭刀回抽，橫切大原後頸。但與此同時，她腦蓋生風，五原、七原、九原、十一原齊齊撲來。
不得已，她只好先求自保，鞭刀反抽，同時雙腳夾住大原，一扭腰反將它壓在身下。
此時大原已形同瘋狂，一邊死死咬住她右臂，一邊四肢齊動，亂爪亂抓。其他四螈，也表現出極大的勇氣，一反平日的膽小退縮。尤其是七原，竟一口咬住了鞭刀！
假如它咬住的，是尋常和刀，對方一掰一抽之下，它很難倖免。可這鞭刀，掰動就沒有任何意義了，舒柔柔惟有抽動，將刀刃拉開，然後絞纏七原脖子。
其他蠑螈，豈容她如此輕鬆絞殺兄弟！十一原首先咬住她前臂，七原咬住了她頭髮，而五原徑直咬向她咽喉！
舒柔柔也不愧蛇女之稱，吃痛之下，軀體本能蜷縮，同時雙腳奮力一蹬，將七原、五原踹飛。
趁着這個空檔，死裏逃生的七原，不退反進，倏地躥入她懷中，一口咬在柔肉上！
舒柔柔發出長長的尖叫，鬥志也隨之崩潰，後面就只有純粹的掙扎了。
五頭類人蠑螈撲在她身上，不斷地撕咬着，不消三秒鐘，她的軀幹已體無完膚！
“夠了！夠了！利兄弟，快叫停它們！該死的是曹正福！你把他宰了吧！”裘一知嘶吼道。
他的臉上，仍是沒有任何錶情，但他的聲音，卻充滿了悲憤，而不是之前的冷酷。
利錐打了個長唿哨，類人蠑螈非常不甘地，停止了撕咬，卻仍是不願鬆開她。
“裘博士，請幫我將三原身體縫上。”他很和氣地請求道。
“好，不過請允許我先救兩位重傷員。”裘一知趕緊答應道。
“不，先救我兄弟，再救你兄弟。”利錐語氣仍是很和氣，但意思卻毋容置疑。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大變。柏秀林不由自主地，將大口徑步槍挪了下。
“大個，你最好不要再動了。我知道你們都是獨一無二的，但是論速度，你們不可能比他更快。”利錐冷然道。
“這位大俠，毫無疑問，你是最強的，或者說天下第一也不為過，但是，有一個問題……”頭大身小的福寶城，一開口就是滔滔不絕。
“裘博士，你真的想斗個兩敗俱傷？”利錐眼皮一挑，殺氣陡增。
“烏鴉，你閉嘴！”裘一知忙喝道。
對這些隊員，他當然非常了解，烏鴉那張嘴，就是武器。而且這傢伙也有項特別能力，他能準確判斷對方的出手時間，從而提前閃避。
“你們給我聽好了！我不希望再流血！老鷹，下掉草麻袋的槍。烏鴉，你去看看蝙蝠。岩主事，麻煩你照顧一下柔柔。”
裘一知乾淨利落、有條不紊地分派了任務，自己則提起背包，快步走到么么旁邊。
他先為她注射了針劑，然後用手電檢查了一下，很快找到傷口，用鉗子將毒刺拔了出來。
毒刺上塗著的不是麻醉藥，而是使人全身麻痹的神經毒素，必須一個小時內注射解毒劑，否則不死也得終身癱瘓！
跟着，裘一知才解開綁着她的膠索。其實么么一直清醒着，只是這神經毒素太厲害，她一時無法化解。
大原、三原同樣中了毒刺，但蠑螈的復原能力，是不可相提並論的，偏偏舒柔柔又低估了它們，竟沒有捆綁。
另一邊，曹正福沒有做任何反抗，任由孟摘星下掉武器，但一張嘴卻沒有閑着，“老殭屍，你腦子也僵化了么？現在咱們被困這個鬼溶洞，外面有東太的武直，咱們惟有走水路，對不對？”
裘一知根本沒去理睬他，開始對三原施救。其實從理論上講，三原被腰砍那刻，已經死亡了。
這時，五名穿迷彩服的志願隊員，持槍沖了進來。
“洪大志，你來得正好。曹正福濫用職權，根據總部賦予我的權利，已將他解職，隊長暫由我代理，你有意見嗎？”
洪大志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裘領隊，你說了算，咱們無條件服從。”
曹正福一聽這話，不由歇斯底里地嚷起來，“你們都瘋了！跟着老殭屍只有死路一條！我問你，老殭屍！你怎麼帶大家出去？你回答我！”
“老鷹，脫下他的襪子，塞住他嘴！大志，你讓小衛進來幫忙，然後……你把通道給炸掉！”
洪大志眨眨小眼睛，“這這……裘博士，那咱們怎麼出去？”
“走水路，放心，我一定有辦法帶大家脫身！執行命令吧。”裘一知一揮手，不容置疑地道。
洪大志雖然半信半疑，還是執行命令去了，他這種人的優點就是，不會太固執己見，很多時候，反而比曹正福這類人更有用。
接到命令，隊醫衛春紅忙小跑進來。他是個真正的聰明人，對縫接死蠑螈這樣的荒唐事，也不打算髮表意見。
手術馬上開始。三原的脊椎沒有完全斷開，背脊上也連着一些皮肉，但腸胃都被剖開，心臟也停止跳動了。
衛春紅只具備初級手術資格，這種高級手術，他連見都沒見過。而裘一知雖是病毒學家，但他對解剖動物，包括蠑螈在內，卻是非常嫻熟，因為他總是親自解剖實驗體。
他們馬上遇上一個難題，就是縫接內臟，必須用可吸收縫線，但他們只有普通縫線。
怎麼辦？就用普通縫線！裘一知一聲不哼，直接動手，而衛春紅是聰明人，自然也不會自找麻煩。
利錐雖然站在一旁看着，但他的注意力，卻放在戒備柏秀林等人上。何況對手術他也一竅不通，那裏看得出問題。
裘一知是非常精明之人，深知自己一伙人要想脫困，惟有依靠利錐。柏秀林卻咽不下這口氣了，大聲嚷起來，“裘博士！蝙蝠心跳停了！你們快救他！難道一條人命，還抵不上一頭蜥蜴？”
“閉嘴！你到外面去！快點！”裘一知急急喝道。
裘一知的本意，其實是維護他，很顯然，他和利錐過招的話，連半分勝算都沒有。
可柏秀林這人，性格非常倔強，裘一知這一喝，恰恰起了反作用。
他霍地站起來，將大槍扔下，抽出反曲刀，大步走到洞廳中央，“胖子，咱們一對一，生死與其他人無關，怎麼樣？”
柏秀林雙腿齊膝而斷，配着一對奇形機械腿，近球形的轉軸下面，是一雙鐵腳板。一般情況下，殘疾人只會選擇仿真機械腿，而他的機械腿，簡直是對美學的褻瀆！
利錐自蘇醒后，頭一回聽到別人叫他胖子，不禁低頭審視一下自己。確實，他渾身都胖乎乎的，並且有點滑稽。
“衛醫生，去救你的隊友吧。”利錐微笑道。
“好好，小衛，快去看看蝙蝠。”裘一知大喜過望，趕緊先答應下來。
衛春紅粗略檢查了一下，立即感到束手無策，“裘博士，蝙蝠肋骨壓迫着心肺，無法做人工呼吸！”
裘一知自然也無策，只好搖頭嘆氣。
“或許我可以試試。不過事先聲明，我不是醫科出身，只會一點祖傳的土法子！”岩苗花道。
裘一知大喜，“岩主事，這時候你還客氣什麼！趕緊動手吧！”
岩苗花立即動手，在向光明左腹割了道口子，由衛春紅用雙手掰開，而她用消毒液洗了一下右手后，竟探手入他的體內。
岩苗花人長得小巧，手掌也很纖細，但手指卻很有力。她一根根摸索着向光明的肋骨，將斷骨一一接駁上。
然後，她用手掌托住他心臟，開始輕柔地有節奏地按摩起來。約莫三分鐘后，心臟開始起了反應，岩苗花更加輕柔地，又繼續按摩了三分鐘。
向光明的心臟，終於恢復自主跳動！但下一個問題又來了，就是內臟出血不止。
岩苗花用手掌挾着注射器，再次探手入他的胸腔，注射了凝血酶。之後的，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幸好，向光明沒有令她失望，幾分鐘后，出血慢慢消停了。岩苗花和衛春紅相視一笑，跟着用生理鹽水清洗胸腹腔，然後縫合刀口。
洞廳里，不約而同地響起一片歡呼聲。接下來，在岩、衛兩人協助下，三原的殘軀，也縫合起來。
緊接着，自然就是輸氧、輸血和人工呼吸。三原當然要用蠑螈血，在利錐示意下，其它類人蠑螈非常配合，安靜地趴下，任由衛春紅抽血。
三原的心臟，在按壓十分鐘后，仍不見任何反應。裘一知的心，也提到了嗓子上，他猜不透利錐會怎樣反應，假如他再次狂暴起來，一場腥風血雨在所難免！
利錐卻很平靜，他解下左臂的護甲，“衛醫生，請抽我的血試試。”
衛春紅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利先生，抽你的血注射給它？”
“是，你動手吧。”利錐點頭道。
“小衛，動作快點，別啰嗦！”裘一知忙催促道。
衛春紅抽了利錐300cc鮮血，正要給三原靜脈注射，利錐卻讓他直接打心臟。
三原的心臟，被針刺入時，神經系統起了本能反應，抽搐了一下。注射完畢，繼續按壓它心臟，30秒后，奇迹出現了！
岩苗花掌心感覺到顫抖時，停止了按壓，三原心臟顫動兩下后，卻又紋絲不動。她恢復按壓，但節奏放慢了。
又過了十幾秒鐘，三原心臟倏地一收縮，隨即很有節奏的，快速跳動起來！
岩苗花興奮得和衛春紅猛一擊掌，然後緊緊擁抱。洞廳里，自然又響起一片歡呼聲。
裘一知懸着的心，終於安全着落。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他和利錐很快達成共識，把曹正福作為兇手交給水貂兒，爭取水娘的諒解。
在利錐示意下，章小八的腕足，捲起了曹正福及鐵魁雄。利錐輕輕一扯鋼鏈，帶着小八和么么重返大洞廳。
曹正福自知不能倖免，惟有痛罵一番出氣，但嘴裏又塞着自己的臭襪，只能嗷嗷叫個不停，正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