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緣分使然
天色還未亮堂,如若走到城門口便是已然天亮,不知守城官兵是否會認出我們,我便想着等夜晚再行離開。可高單卻是一口回絕,他說著:“娘娘出逃,若是被下章台的侍衛發現,定會趕回宮稟報皇上,城門口也定當是會加強監察。”
“那該如何?”流春不知所措的說著,高單輕聲言道:“只是要委屈娘娘,換上平民的布衣,扮作老百姓出城。”
“這又何妨。”
換上了布衣,包裹中的金銀首飾卻是不知該如何處理,拿去當了,換取的銀兩過多也是不好解釋,若是攜帶身上,萬一搜身,便是百口莫辯。我猶豫着,流春說著:“這些東西定然是要帶的,且不為了自己填飽肚子,小公子可是不得餓着。”
“既如此,想必那守城將軍侍衛也是不曾見着流春姑娘,便是讓流春姑娘換上娘娘的服飾,雇一輛馬車,請娘娘扮成乳母,就作為某夫人出城,娘娘看如何?”高單說著,想來這也不失為一個絕佳的法子,我便幫着流春打扮着。
雇了馬車,我和流春坐在車上不免也是心驚膽戰,高單掀開帘子說著:“娘娘,馬上到城門了,切勿慌亂。”
我點着頭,突然,馬車停下,聽着城門的官兵叫着停車,我的內心有些忐忑,心怦怦直跳的厲害。流春衝著我點了點頭,似乎是讓我安下心來,她便是掀開帘子,我也就只聽見她的聲音:“我乃王家錢莊的少夫人,今日帶着剛出生的孩子回賓城娘家,還望官爺放行。”
一個官兵掀開帘子看了我一眼,隨即輕笑着說道:“如今的侍女都可同主子坐在馬車上了?”
“孩子剛出生,片刻離不開人抱着,讓官爺見笑了。”
“夫人回娘家就帶這麼些奴僕?”
那官爺依舊糾纏着,可沒聽見流春的聲音傳來馬車便緩緩行駛着。流春進來,我好奇的問着:“你如何打發了他們?”
流春笑着:“有誰會不認銀子呢?”
我微微搖了搖頭:“皇城就靠着這樣的官兵把守城門,竟不知這會是太平盛世。”
“娘娘既已離開,便是再別想着旁事惹自己煩心了,奴婢這兒有些點心,娘娘可要先用些?”流春將點心遞到我的面前,我看着懷中抱着的忠兒,不禁微笑着搖了搖頭。
一路北上,走了許久,直至天黑。
我掀開帘子,看着外面的天空,我微微嘆氣,流春換下了錦衣金簪,我看向她說著:“你可是累不累?要不要先歇歇?”
流春搖着頭,我讓了高單將馬車停下。
“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既然出了宮就別叫我娘娘了,想來官兵並未追來,咱們不如在這兒歇上一宿,等明早再啟程?”我說著,高單猶豫片刻才微微點頭。搖着我懷中的孩子,我問着流春:“你說我這個做母親的會不會太自私了?他如果在宮中,是為大皇子,可不會跟着我來受苦了。”
流春笑着:“娘娘這是哪裏話,小公子在宮中沒有娘親,若皇上念及舊情定是會照顧,可宮中其他妃嬪就不一定了。”
讓了流春先抱着忠兒在馬車上休息,我便獨自下了車走到湖邊坐下。高單走了過來,坐在我的身邊,我問着他:“你說,我就這樣走了是否很不負責任。”
也不知陛下有沒有旨意下達來找我和忠兒,更不知陛下有沒有對父親母親他們做了什麼,我微微嘆氣,高單和氣的說道:“娘娘……夫人這說的哪裏話,既然夫人出逃,定是思慮過了,留在那下章台,沒有吃食,奴才也不能時刻捉了老鼠來食,流春姑娘與夫人豈不是要空餓着肚子等宮中的旨意么?小公子獨自在宮中,李昭儀始終比賢妃低上一頭,康婕妤又自顧不暇,夫人自然是要帶着小公子遠離紛爭。”
我抬起頭,看着湖面倒映着空中的那一輪殘月,威風輕拂,水波粼粼,就這樣注視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便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我已在馬車上,微微掀開帘子,便看見高單駕着車正緩緩駛向一座城池。看着那守城的官兵,我突然有想被詢問是否是皇后的錯覺,畢竟那樣還能夠證明陛下心裏還有我,還會派人來尋找我的下落。可是那守城的官員,被高單的三言兩語就給打發了,也真是讓我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到了一間客棧,高單掀開帘子緩緩啟口:“夫人且先進去,奴才先去停了馬車。”
我微微點頭,抱着忠兒緩慢的下了馬車。
跟着流春開了一間普通的房子,關門,我問着:“可還剩多少銀兩?”
流春猶豫了下才決定告訴我,她說道:“咱們還剩八兩多了,只是奴婢捨不得當了那些夫人的首飾,那些都是上等的精品,當了很可惜呢。”
我笑着拍了拍流春的腦袋:“去當了吧,女為悅己者容,我留着也並無用處,有了銀兩咱們才好生存下去不是嗎?”
流春點着頭,便扶我上了床,只道一會兒便去當鋪,現下便等着高單回來並且帶些吃的。
久等着高單回來卻是一直不見其回來,也不知停個車順便再叫些膳食會耽誤多少時間,流春來回走着,不禁說著:“高單不會被官兵給抓了吧。”
流春正說著,便是有人推門進來,而進來之人並不是高單,卻是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人。我好奇的問着:“你不是在懷都嗎?怎的來了這兒?”
進來的女子便是楊蘭,看着她,我的心中莫名的有了莫大的安全感,如釋重負,我忙請她坐在我的床邊。高單隨後進了屋子,她端着一碗牛乳輕聲說著:“小公子想必也是好久沒有吃東西了,還有些吃食奴才一會兒端上來,夫人先喂小公子吧。”
高單退了出去,我拉起楊蘭的手激動不已,她看着我懷中抱着的忠兒不禁笑道:“才半年沒見着夫人,便是見着如今小公子都健健康康的呢!”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在這兒呢!”我看着楊蘭,她緩緩啟口說道:“我本是住在慕容夫人的府中,可我一直找不到事情做,便是厚着臉皮向慕容夫人借了筆銀兩做了些小買賣,這不,才談了筆生意便是瞧見夫人走進了這間客棧,剛才還被那位男子攔着詢問了好一番呢。”
她說著便頓了頓,然而接著說道:“夫人的事,我從那位男子口中也是得知了些,想必皇上定會派了官兵來追尋夫人,夫人不如跟着我走,我在附近的陽城有一座小宅子,夫人住着也難免奔波勞苦。”
“只是你一介弱女子如此拋頭露面的做生意,似乎是很不好吧,外面的人話語惡毒尖酸刻薄,士農工商,你今後該如何嫁人呢!”我望着她,她卻是搖了搖頭,她啟口:“我本是不該奢望着再嫁人,我原本是心儀夫人,卻不想夫人竟是女兒之身,況且我也是覺得這一生光靠男人是靠不住的,還是得有自己來為自己博得更好的生活。”
過了晌午用過飯,褪下布衣,換了身普通的衣飾,我便隨着楊蘭出了城,果不其然,城門依舊是萬般的鬆懈。
入了陽城,人倒是少了許多,我不解的問着:“為何這個縣城的人卻是比剛才的縣城的人少了不少?”
楊蘭說著:“這兒比較偏遠些,而且從前有傳說鬧過鬼,鮮有人來,我知道夫人是不信鬼神之說的,這兒人少不僅清凈,也是不會有太多人目睹夫人來此。”
難為了楊蘭如此費心,進了院子,讓了下人收拾了個苑子,我便抱着忠兒進了裏屋。傳了膳,楊蘭笑着拉我坐下,遣退了下人,她笑着說道:“夫人且嘗嘗這,我命人新研製的菜,口味可還吃得慣?”
“你命人研製的?”我好奇的問着。
她點着頭:“我是做食材的,便是得要在這廚藝上費點功夫,夫人且先嘗嘗看,如若是真的覺得不錯那便是真的不錯了。”
我嘗了些,果真是極佳,我笑着看向她,還記得當年清晨時她在灶上忙碌着準備粥食,我還在打趣着她定當是個賢妻良母,只是沒想到如今大家都成了這個樣子,各自奔走忙碌着還能夠有所交集便是真正的緣分了。
披了件披風獨自站在庭院中,天色已然暗沉,流春扶着我坐下,我笑着看向她:“想必你昨夜也是未休息好,怎的不去睡?”
她搖了搖頭:“奴婢向來睡眠很少,也是無妨的,只是夫人昨夜睡着還流了淚,想必是做了噩夢,可得要好生休息。”
聽着她如此說我倒很是詫異,我竟不知在自己睡着的時候居然會流淚,可我自己卻是記不得曾做了什麼樣的夢,估計是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又或許,是為了某些本身不值得的人而傷心。
我微微嘆了口氣,流春撫着我的後背輕緩的拍着,我看向她說道:“去幫我看看忠兒睡得如何,他也是很乖,一路上都未哭叫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