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腦震蕩
不知過了多久，謝小然睫毛顫了顫，忽然捂着心口快速翻趴在床沿打了個噁心，她晚上沒吃什麼東西，只吐出一小口泛酸的胃液，吐完又躺了回去，整個過程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蕭恩喆心裏一凜，難道尚秀伊給她吃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那個女人很有可能會做出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舉動，又是個喜歡嫉妒的，傻兒子最近風頭正盛，他不得不往壞的方面去想！
“謝小然？謝小然！”蕭恩喆起身坐到床沿上，試圖扶起手裏軟綿綿的身體。
謝小然被他一動，好不容易壓下去一點的昏暈之感又鋪天蓋地襲來，她想罵人，張嘴卻變成嗚嗚咽咽的哼唧聲，“別…晃…嘔——”
這次乾脆吐在了蕭恩喆的手臂上，蕭恩喆顧不得擦拭，趕緊又把她放了回去，心裏不斷腦補尚秀伊究竟對她做了什麼，才會導致這種狀況發生，忽然，他看到謝小然左邊太陽穴上一寸位置，有一片淤青。
撞到了？
“謝小然，你剛才是不是撞到腦袋了？”他輕輕地問。
他的聲線有種特定的磁性，謝小然捕捉到了，意識到是蕭恩喆進了自己的房間，她困難地動了動眼皮，果然入眼那張俊美無濤的臉，她的眼睛一酸，老天是在玩她么？派了最不想面對的人看到她的慘狀。
“你走……”她吃力地說道，“我不要你管……”
她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錯愕，心也跟着酸了起來，既然那天，他可以為了和孟小玲親近而“趕走”自己，這幾天又擺出一副減少來往的姿態，那麼現在，在她身心那麼狼狽的時刻，為什麼還要出現呢？
為什麼還要露出關心的眼神？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更捨不得，更痛苦！
“你說什麼？”蕭恩喆收回放在她背上的手掌，有些不確定的問。
謝小然反手勉強撐起自己，咬牙摸到床邊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手指在裏面摸索一陣，拎出一把鑰匙，“還給你……”
蕭恩喆心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非常強烈，他定定看向那把鑰匙，“你什麼意思？”
“蕭大哥，以後…我不會去你家了，鑰匙你拿回去吧…”謝小然就快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腦子卻比剛才清醒許多，“孟小玲…和你挺配的，我經常去你家的話，她會誤會……”
一段話讓她說的斷斷續續，但蕭恩喆聽懂了。
要不是顧忌她的狀態，他真想扶着她的肩膀把她狠狠搖醒！
說的什麼鬼話？難道是因為孟小玲剛出事那天，他用眼神讓她離開單身公寓的事？那她也未免太玻璃心了吧？！
那天警察局的人闖進孟家祥家裏，說是要帶走孟小玲，孟小玲情緒失控，拿刀架着自己的脖子以死要挾，作為孟家祥的朋友，作為孟小玲挪用公款的導火索，他怎麼可能置之不理？！
他各方周旋，好不容易警察離開，孟小玲又尋死覓活地說要去跳樓，孟家祥和他父母怎麼勸也無濟於事，但孟小玲卻出奇的聽自己的話，出於無奈，他才把人帶回自己家安撫，就在孟小玲的情緒勉強冷靜下來的時候，她來了，自己不讓她走，難道還等她再度刺激到孟小玲？！
蕭恩喆一口濁氣沒有地方發泄，猛地走到窗邊推開關不嚴實的窗葉，掏出一根煙點燃，抽了兩口，扔掉煙頭返身走回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謝小然說，“鑰匙我不會收回，你今天人不舒服，我當你說胡話，我也不在這裏礙你的眼，一會兒你跟韓梓潼她們去趟醫院檢查檢查，明天我幫你跟公司請假。”
說完含着一口悶氣，頭也不回地走齣兒童房，還沒下樓梯就撥通了韓梓潼的號碼，要她馬上回家帶謝小然去醫院檢查。
他走後，謝小然撞到腦子的後遺症開始嚴重迸發，她昏天暗地地吐了好幾回，來不及跑進洗手間，床邊的地毯上充斥着濃郁的胃酸氣味，十分難聞。
韓梓潼和雪兒趕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慘不忍睹的畫面，尚秀賢二話不說幫忙攙起謝小然，一路扶她走出別墅，上了自己的車。
做了腹腔B超和腦部CT后，醫生對着燈光查看手裏黑乎乎的X光片沉思起來，因為腦部撞擊可能伴隨間歇性意識喪失和逆行性失憶，也不排除顱內損傷的可能，為了更好的確診，他問謝小然是否還記得受傷前後十分鐘內發生的事情。
謝小然坐在患者位子上，用手托着腦門無力地搖頭，現在讓她想事情，等於把她剩下的半條命也要去。
雪兒不忍她那麼難受，帶着哭腔對醫生說，“不想行不行啊，你看她都那樣了……”
醫生點點頭，開了個住院觀察的單子，“那就明天起床后再想吧，你們留個人今晚陪她住院，如果是中度腦震蕩就好辦了，休息幾天就能恢復，萬一要是顱內損傷，嚴重的話是要開刀的。”
雪兒一聽腳就軟了，堪堪扶着韓梓潼才沒摔到，韓梓潼也是一臉於心不忍，她們沒在醫院裏看過什麼大病，不懂醫生的話都是往最壞的方向說，好讓人及早做心理準備。
尚秀賢沒有陪她們進診室，她背抵着門邊的牆壁，把裏面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這是尚秀伊的傑作，姐姐出手了……
她想起前段時間，謝小然笑嘻嘻地硬塞給她一隻味道好聞的潤唇膏，平時，謝小然每次喝水都會替自己接一杯，儘管在姐姐的目光下她都不會喝，但謝小然從來沒間斷過，她經常會在學習新歌的時候出錯，謝小然就跑到她面前，一遍一遍就她錯誤的小節重複演唱，卻不提“教”這個字，因為自己曾經拒絕過……
這樣的片段有很多，此刻一幕幕出現在尚秀賢的腦海。
尚秀賢被自己的良心反覆拉扯折磨，雙拳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最終化作一聲嘆息，她對出門打算去辦住院手續的韓梓潼說，“晚上我陪她吧，你們回去休息。”
“我陪丫頭，你們都回去休息。”溫潤中夾着焦急的男聲從走廊另一邊傳來，尚秀賢和韓梓潼循聲望去，是程浩然。
“浩然哥，你怎麼來了？”韓梓潼問，她不記得有和誰報備過謝小然的病情啊，沒有自己的同意，雪兒也不會亂來。
韓梓潼狐疑地看向尚秀賢，尚秀賢搖了搖頭。
“恩喆給我打過電話，丫頭現在什麼情況？嚴不嚴重？怎麼還要住院了？”一連三個問題丟出來，可見程浩然是真的急了。
“醫生說嚴重的話可能要開刀！”饒是韓梓潼遇事再沉穩，也不過是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脫口就說出腦子裏印象最深的話。
“什麼？！”程浩然面色驟變，快步走進診室，雙手撐在桌面上以一種俯衝的姿勢，陰沉着臉問醫生，“確診了沒有？！”
醫生被他嚇了一跳，最近的醫療糾紛很常見，這人不會動粗吧？
“你往後退退，咱們好好說話。”醫生往椅背上靠了靠，動作神速地拿起謝小然的腦部CT片子，指着幾顆白乎乎的頭骨圖片絮絮叨叨解釋起來。
他說的很專業也很詳細，但沒念過醫科大的程浩然並不打算聽他繞圈子，他沉聲問道，“她究竟是什麼病，為什麼要開刀？！”
“開刀？”醫生一愣，迅速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連忙澄清，“我指的是最壞的打算，這種幾率很小，但留院觀察一下是需要的，這是為了患者考慮。”
“那她究竟是什麼情況？”程浩然不依不饒，他被開刀兩個字搞得有點后怕。
“中度腦震蕩！”
VIP病房內，謝小然沉沉睡去，雪兒一行人守到凌晨一點，最終還是被程浩然趕回別墅睡覺了。
她們走了有一會兒，程浩然打開手機給蕭恩喆發了條信息，簡單說明謝小然的情況后，捧着手機等了一會兒，可回信遲遲不來，他便以為蕭恩喆也睡了。
把手機放回口袋，程浩然繼續看着病床上不太安然的睡顏。
燈光大亮的單身公寓裏，蕭恩喆不是睡了，而是不知道該和程浩然說些什麼，傻兒子不待見他，他又不放心那幾個小丫頭片子，所以才把情敵叫去看一眼，萬一有什麼突髮狀況，程浩然總比雪兒她們靠譜。
讓他說什麼？難道還要請情敵“好好照顧”她么？
不是吃錯東西，可傻兒子好端端的，怎麼會撞到腦子？還好腦震蕩休息幾天就能痊癒，也不會有後遺症，蕭恩喆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來。
打開《清明上河圖》模型里的燈光，他學她一寸寸地撫摸，心裏開始懷疑讓孟小玲自由進出他家的決定是不是錯誤的，傻兒子居然說他和孟小玲般配！
那不是玩笑話，那種狀態下，謝小然絕無可能還有心情和他玩笑，他知道她明明對自己有感覺，是什麼原因，讓她說出那樣一番話？
吃醋？
他苦笑，如果是普通的吃醋倒好辦了，可她冥頑不靈的古人腦細胞像道銅牆鐵壁一樣把他隔絕在外，要他怎麼破？
蕭恩喆開始罕見的迷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