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看不透的人心
平野無際，綠草初生，枯草茫茫。
春野，一片死寂，猶如人心。
晨風微冷，前路渺茫。
前路，除了右邊千里之外高聳入雲寬不知幾許的落日峰側壁，就是一望無邊杳無人煙的荒原。
凸起的荒原皋地，晨曦下拉着長長的側影。
皋地下，白色翼駒正不知疲倦的風馳電摯。
晨風從耳邊掠過，深寒刺骨，再無溫暖。
淦嘯奇長長的銀色頭髮紮成了一卷凌亂地垂於後背，寸長的灰色眉毛外臉色顯得十分蒼白，雙手環抱，寬大的貂袍內睡熟中的淦暮塵緩緩睜開了眼。
“爺爺，休息下吧，我們已經連續趕路二十一天了”淦嘯奇懷裏，淦暮塵向上輕微仰頭，正好看到淦嘯奇短短的山羊鬍上佈滿春深里的晨露。
淦嘯奇瞪着疲倦的雙眼，透過沉重的眼皮瞄着前方天際一眼。
晨光下，那裏，一道淡紫藍色的屏障若隱若現，彷彿將地平線一刀隔斷。
他鬆了一口氣。
目所能及，貌似不遠，實則還相隔萬里之遙。
淦家鎮地處落日城西北，而遺忘村則地處落日城正西。
淦嘯奇蒼白的臉上佈滿白露，原本他的身體就沒有完全復原，又加上二十多天的日夜兼程，早已疲倦不堪，可是他擔心自己一旦停下，十天半月也無法醒來，他不能停下。
“咳……不行，這翼駒日行萬里，按這速度，我們正午便可以抵達交界處，等到了遺忘村，咱再休息”
淦暮塵不明白淦嘯奇為什麼如此的拚命趕路，他們原本可以一路遊山玩水，慢慢前往遺忘村的。
看着淦嘯奇蒼白如紙的臉，他不忍道“可是你已經不眠不休二十餘日，這樣下去，你身體會吃不消的”
淦嘯奇瞅了一眼懷中的淦暮塵，他何嘗不想休息？最後，不由得點了點頭。
“好吧，那就放慢速度，我們先吃點乾糧，然後繼續趕路”淦嘯奇話必，白色翼駒居然很人性的發出咴……咴的聲音，速度終於緩慢了下來。
慢行走了一段路，淦嘯奇取出一大塊凶獸山豬肉，淦暮塵以為這是爺孫兩今早的乾糧，不料淦嘯奇卻將手中的山豬肉丟向正在慢步而行的白色翼駒。
白色翼駒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回頭，張開馬嘴，瞬間將十多斤山豬肉呑入腹中，連嚼都沒嚼一下。
淦嘯奇順手遞給淦暮塵一塊干餅，抱着淦暮塵下了翼駒。
站在地上，雙手不停前後擴胸，左右擺動着脖子，看得出，他已疲憊至極。
看着身邊的老人，有些慚愧，為人子孫，不能盡孝，還要讓人三十萬里護送，平時扯高氣揚的他心裏是何滋味，一時難分。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吃肉的馬，以前常聽爺爺淦嘯奇說家裏有一逃生用的幼崽神駒，日行萬里，可塞超凡境強者。是淦嘯奇花費一億魂幣從大陸的拍賣行中收購而來，一直未嘗得見。
這二十日來，一直忙於趕路，神情恍惚，吃飯睡覺都在馬背上。
此刻，淦暮塵才發現這匹神駒當真神俊無雙，一雙長達八寸的兔耳直立頭頂，額頭上微微凸起，顯得精神抖擻，脖頸上長長的白色鬃毛在微風中猶如寧靜的海面上突起的漣漪，長得如獅身的馬背前腿兩側，短短的白色雙翼上長出如飛禽白鳳的潔白翎羽，就算慢步而行，每一步都昂首騰躍，動作奮鬣揚蹄，一步數丈。
淦暮塵一時看的出神，哪有馬身上長着禽類羽毛和翅膀的？
雜交也不這樣的吧！
一是飛禽類動物。
一是哺乳動物。
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除非它不是馬，可整體看去，它就像匹馬啊！
突然，神駒前蹄不停刨地，發出嘶嘶的長嘯。
"不好，塵兒，走"
淦嘯奇聲音充滿了驚慌，如臨大敵。
他迅速將淦暮塵抱在懷中，躍身而上，落在神駒背上，神駒猶如閃電，飛奔而起，消失原地。
“放下那個孩子”
神駒剛剛離去，一道聲音破空而來
回頭望，一個黑點出現在之前神駒所在的位置。
淦嘯奇沒有回答，寬大的貂袍瞬間將淦暮塵遮擋在懷裏。
側頭望去，身後，神駒百丈之外，一道黑色的殘影如影隨形。
“塵兒，來者很強，你先走，我擋住他”
淦嘯奇一拍神駒右邊馬臀，起身，讓淦暮塵先行離去，自己反身就要跳下。
淦暮塵打了個寒顫，很強？
連爺爺都說很強，那麼來人且不是在洞天之上。
他本能地抓住淦嘯奇的袍子道“爺爺，一起走，我相信神駒”
荒蕪的草地上，神駒如風一般疾馳，身後那道黑色的身影居然越來越近，速度比起神駒還要快上三分，在黑衣人身後，又出現數道黑色身影.
淦嘯奇怒道“我就知道，一定會有人跟來”
淦嘯奇取出一快看似披風一樣的黃色布塊，往神駒身上一拋，黃色布快自動環繞神駒脖頸，神駒身上散發出黃色之光，速度瞬間提升數倍，一瞬數里，奔跑起來如縮地成寸。
“爺爺，他們是誰啊？”
淦暮塵看着身為洞天境的爺爺，一臉慌張。
淦嘯奇黑着臉，唯獨有些凌亂的山羊鬍在早晨的陽光下，晨露融化成水珠慢慢滴落“想吃你肉飲你血的人，好在，這麼多年來，我打架的本事沒長進，逃命的手段多的是”
身後的黑影已被甩掉，神駒的速度卻依然快如閃電。
前面，一道青藍色的光罩牆至地面而起，神駒瞬間降臨光幕旁邊。
不遠處，有個類似祭祀用的石台，看上去十分古舊，甚至有些破敗，淦嘯奇躍馬而下，降落石台上。
從懷裏拿出一塊手掌大小，類似鑰匙又像腰牌的金色牌子往石台中間一插，光幕上，一道門縫被緩緩打開，門上四個顯眼的大字慢慢浮現：遺忘村界門。
結界，淦暮塵在記載上看到過，透過結界門縫可見，光罩內迷霧朦朧。
“噗……”神駒一聲咆哮，兩隻前蹄不斷刨地起來，淦暮塵騎在神駒背上，向後轉身，數道黑夜至地平線上急速而至。
一條火焰繩子透空而至，神駒向右一閃，躲過了透空而來的火焰繩子。
然而空中的火焰繩子猶如一條冒着火焰的靈活虺蛇，向淦暮塵纏繞而來。
淦暮塵驚恐一聲大叫“爺爺”
正在開啟石台結界的淦嘯奇聞聲，慌亂中一步邁出，騰空而起，一掌拍向神駒身後的黑衣人，后發先至的動作還是晚了一步。
繩子頂端已成功將淦暮塵纏繞上，黑衣人輕輕一拉，淦暮塵便如風箏般隨繩子向黑衣人飛去。
身後，六個黑衣人再次瞬息而至，看到空中已經到手的淦暮塵時，露在外面的眼眸充滿喜色。
黑衣人踏空而來，速度極快，閃爍間，右手便將淦暮塵攔腰挽住，扣於右邊夾肢空下。
“放開我，放開我”淦暮塵如落網之魚，無法動彈。
“放開他”
淦嘯奇右手五指的指縫間不何時多了四顆如雞蛋大小的黑乎乎榴子，左手上多了一個把銀亮的彈弓，用來包紮彈弓手把的粉色毛線上，還沒完全消失掉的血跡清晰可見。
這把彈弓，赫然就是當初淦暮塵用來扎淦曉肖后扔進草叢深處的那把。
淦嘯奇站在空中拉開彈弓，銀髮飛舞，身姿優雅，如打野鳥般拉開彈弓，毫不顧忌地朝着地上的六人彈去，技術比之淦暮塵嫻熟百倍，一彈一個準。
神駒見狀，身子一閃便已在百米之外，那似馬非馬的兩隻大眼珠對空中的淦嘯奇充滿鄙視。
地上六人仰頭，以為淦嘯奇發過來的是暗器，很敏捷地將飛來的東西接在手裏，緊接着。
轟……
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
頓時，地上塵土飛揚，血肉飛濺，支離破碎的屍體碎片散落一地，一股血腥味瀰漫四野。
塵土散盡，地上，一個寬幾十丈的巨坑，巨坑中冒着濃煙。
還有殘肢斷體。
空中緊扣着淦暮塵的黑衣人猛然發現，下方六人竟無一倖免。
他轉身看着淦嘯奇，眼眸變得十分陰冷道“你……”
不料，黑衣人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淦嘯奇也沒來得及回答，只見被黑衣人緊緊抓住的淦暮塵頭頂上，一道火光至其眉心燃氣，然後慢慢放大。
黑衣人聲音嘎然然而止，他鬆開夾肢空的淦暮塵，閃身逃命。
啊……
淦暮塵一聲慘叫，直線下落。
神駒身形一閃，再出現時，淦暮塵已安然地坐在了神駒背上。
空中，那團火焰不斷放大，最後化成一個人。
戰袍隨風，軍姿颯然，身上，金黃色的火焰升騰，獅子眸中帶着無限憤怒，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大膽，居然膽敢違命前來截殺，活膩了嗎？”
“你……你破超凡了？”黑衣人眼眸帶着驚恐，只有超凡境強者才可以分留元神。
化身而成的人正是淦氏宗族護衛統領淦曉虎，淦嘯奇和淦暮塵都瞪大雙眼難以置信。
原來，在學府廣場，淦嘯虎摸了又摸淦暮塵頭頂，深有用意。
那時候的他就已意識到會有人暗中下手，故此悄悄在淦暮塵身上留下了自己的一縷元神。
“破凡？本統領常年在外與人廝殺，就算不破凡，殺你如殺雞”淦嘯虎言必，手中多了一把刺目的長槍，毫無留情的向黑衣人撲去。
一縷元神，雖然戰力遠不及本尊，但足以幫淦暮塵拖延時間了。
神駒沒有停留，看都沒看空中的戰鬥，他帶着背上的淦暮塵轉身衝進已經打開的結界大門內。
淦嘯奇震驚之餘，拔起石台上的黃色牌子，閃身進入結界門內，結界大門慢慢閉合，最後原絲無縫。
一道紫藍色之光，隔斷了兩地。
外面，並沒有發生淦暮塵想像中的激烈戰鬥。
淦嘯虎和黑衣人在空戰對視一眼，他們竟然笑了笑，轉而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