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癲狂
陳見素便扯着白尹邊回頭看着東門哲,隱隱地,就是能感覺到東門哲的心情十分不好,而且面對他時,那臉色尤其地難看。
陳見素長這麼大,就從來沒遇見過有誰會這樣看着自己。說的具體一點東門哲此刻看着他的表情,幾乎是活活想要把自己給吃了!
陳見素越是想到這裏,心裏越是發怵,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太醫院門口的東門哲似乎是認定了什麼一樣,大踏步的就向著陳見素這裏沖了過來。
本來好端端蹲在東門哲肩膀上的菩提似乎也感覺到了來自主人的雷霆之怒,它很伶俐地從東門遠的身上跳了下來,然後向著後面追過來的東門翎的身上蹦了過去。
東門翎眼見菩提向他跳了過來,忙伸手接了過來。抱在了懷裏,他的嘴唇微微有些發紫,對着東門哲不顧一切的背影,東門翎隱隱感覺會有大事發生!
東門翎抱着菩提在原地站定,哆哆嗦嗦地在身後喚了東門哲一聲:“大、大人!”
然而東門哲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只一味向著陳見素衝過去,白尹眼見着東門哲那個樣子,他的表情有些難以置信,因為從他的這個角度看上去,東門哲的表情顯然是沒有任何的理智了!
“小兔崽子!混賬東西!我就知道是你們乾的!”東門哲說話之間已經來到了陳見素的面前。
陳見素被東門哲沒頭沒尾的話這麼一吆喝,幾乎是當時就愣了,他懵懵懂懂地“啊?”了一聲,而後,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東門哲已經揮出老拳,一拳打在了陳見素的臉上!
別看東門哲人已經老了,但是畢竟是北冥男子的體格,年輕時候還是有些拳腳功夫的,而如今他是盛怒之下,陳見素又沒有防備,所以陳見素當場就被東門哲這一拳硬生生地打地眼前發黑,手也不由自主地放開了白尹。
陳見素眼前還沒緩過勁來,東門哲的罵聲卻在耳邊再次響起,這一次,東門哲趁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衝上去扼住了陳見素的咽喉,噴薄的怒氣自東門哲的身上傳來,陳見素的眼前漸漸浮現出東門哲那張已經氣到扭曲的臉:“說!萃馨是不是你殺的!是不是你殺的!你說話!你說話!”
陳見素被他掐的七葷八素,但是理智還是有一些的,朦朧之中他能夠聽懂從東門哲口中說出的東西。
陳見素勉強吸口氣,伸手去掰東門哲的手指:“東門大人你在、在說什麼!萃馨怎麼就成了我殺的!”
面前東門哲的目光已經赤紅,他的雙手狠狠抓着陳見素的脖子,一副討命鬼的樣子,離得那麼近,陳見素能看清他的嘴唇的每一絲抖動:“你還敢狡辯!一定是你!是你們陳家做的好事對不對!一定是!是你們假意答應訂婚的!一定是你們假意答應訂婚!你們利用訂婚害死了我們萃馨!然後嫁禍給太后,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的!”
陳見素連掰了幾下都沒掰開東門哲的手,他幾乎要斷氣了,一雙眼睛瞪得很圓,也不知道是給掐的,還是給東門哲一番話驚得:“不是、東門大人你先冷靜一下,萃馨、萃馨是自己落水死得,跟我有什麼關係?她死的那天,我連引觴河都沒有去過!我、我怎麼知道她會出事!與我們陳家又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你再敢說沒關係!從你們陳家提出聯姻開始我就早該防着你們的!你們陳家這一家子全是人屠!殺人不眨眼!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只是萃馨!阿康的死也一定跟你們又莫大的關係!莫大的關係!陳有龍區區一個跳樑小丑!也敢動老夫的人!他害我子侄!我就殺他子侄給他看!”東門哲說著這話。臉色已經綠的不像樣子。
陳見素看看自己再不掙扎,只怕就真的要被東門哲給掐死了!他也來不及回答東門哲什麼,只繼續用力掰着東門哲的手指。兩個人的身影兀自在哪裏纏鬥不止。
東門哲早在仁德帝上位之前,就已經登堂入室,進入朝廷,如今他一個已經快要六十歲的人,在官場中沉浮少說也有四十年了。像這種人,他越老其實應該活的越明白的,怎料看眼前這個樣子,東門哲卻已然像是個瘋狗一樣的老頭子,見人就咬!
一邊的東門翎唯恐東門哲這樣鬧下去在出什麼岔子,於是忙趕了上去,努力在東門哲的耳邊規勸什麼,但是東門哲現在這個樣子,卻儼然是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陳見素用了大力氣才從東門哲的手下掙扎了出去,但是他剛緩了口氣,東門哲卻是又撲將上來揪他的衣襟。
陳見素真是被東門哲這個樣子給整怕了,忙轉身就要奪路而去。他一轉身,正是面對着白尹原來站着的地方,但是現在那個地方哪裏還有白尹的影子!這小子早就帶着燕宛跑掉了!
陳見素強忍着心頭的一口老血,心中默默感慨自己今天怎麼就這麼不順心,竟是遇上了這等倒霉事!平時看東門哲很明白的一個人啊!怎麼就成了眼前這個樣子!還說什麼自己殺了東門萃馨?真是冤枉死人了!自己雖然跟那女人感情不深,但是也絕對沒有殺她的想法啊!
“統統給哀家住手!”就在陳見素無比絕望之際,救命一樣的聲音終於在太醫院的門口響起,“夏大人、孫大人,你們還站在哪裏做什麼!”
太后一聲令下果然就是好使,夏寧與孫堅立刻向著自己人使了幾個眼色,身邊的一圈殿前司、執金吾都紛紛出動起來,衝上去將死死黏在陳見素身上的東門哲給拽了下來。
東門哲估計是真瘋狂了,一連上去了五六個人才勉強將東門哲從陳見素身上扯了下來,虧他們剛才看見這場景的時候,只以為是陳見素讓着東門哲一個老人家,沒想到東門哲是真的力氣很大。眾人這樣一想,瞬間就覺得陳見素剛才沒被掐死,真是厲害的緊!
眼看着東門哲從自己的身上退略微下去,陳見素終於長舒了口氣。但是他雖然舒了口氣,但是對於對面的孫堅卻是略微感到有些疑惑。畢竟剛才聽文衷衷說的,執金吾是去了東門家才對,怎麼孫堅又出現在這裏?
但是孫堅在不在這裏,並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東門哲這人現在的樣子,彷彿是已經瘋了。
儘管他被五六個人從東門哲的身上扯了下去,但是被扯開的東門哲,儼然是束髮冠也散了,衣襟也全都散開了。因為歲月的原因,他的頭髮已經花白,雖然他平時也是以這種發色見人,但是可能平時的時候,東門哲的精神狀態還是很好的,所以人們往往會忽略他頭髮的顏色,但是如今的東門哲儼然是個慌亂無措的樣子,若再配上東門哲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龐,眾人竟是瞬間感覺他不只是蒼老了一倍!
東門哲的雙腿雙臂皆被人束縛住,但是那種從身體深處爆發出來的怒火卻是叫人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住,東門哲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着,但是他幾乎是狂吼的聲音卻沒有半點的顫抖:“你不用想騙我!一定是你們陳家!是你們陳家!你們陳家這是要我們東門家絕後!這是要聞人家絕後!這是要一家獨大!我告訴!你想也不要想!便是我東門家倒了!還有孫家來頂缸,你陳家休想!”
陳見素聽着這話,只聽得臉色煞白。
其實不只是他的臉色煞白,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是煞白的。只不過每個人臉白的原因略有不同,東門翎的臉是白的,他臉色發白的原因是因為他感覺東門哲瘋了,因為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說出這種話;太后的臉色也發白,她發白的原因是東門哲說的話雖然是瘋話,但是並不是沒有道理——死去的金陵王文人雍是聞人家的人,而死去的東門萃馨和東門坤卻是東門家的人。而這三個人的身份無一例外都十分重要。但是身為三大家族之一的陳家卻是半個人都沒有死,這的確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太后思及此處,一雙鳳眸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就向著陳見素哪裏瞟了過去,陳見素看着太后的目光瞟了過來,臉色幾乎是更加難看,他立刻就跪在地上,慌忙解釋道:“我、、、、、、太后明鑒,這些事情真的與我們陳家沒有任何的關係!若是我們陳家有意掀起風波,又怎麼會把事情做的這樣一目了然,將矛頭指向自己?這不是自找麻煩么?”
陳見素的聲音剛落,太后的目光卻是剛好從他的身上離開,她沒有回答陳見素的話,反而是直勾勾看着前方,看着已經瘋狂的東門哲。
然而面對着這個親人,她的聲音卻是不冷不淡地:“東門大人今日恐是受了刺激,趁早將人帶走吧。”
說完這話她儼然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身後的順如意忙將自己的手送了上去,將太后穩穩扶住。經過今天這一場折騰,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東門翎見太后這副冷淡的意思,眼底只飛快地劃過一絲波動,但是低着頭不說話。陳見素眼看太后不理會自己的話,心中卻是涼了半截,眼看太后這樣,只怕是心中已然對陳家心存芥蒂,陳家只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一邊已經瘋狂的東門哲卻也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有聽見太后的話,他給人壓制住全身,但是嘴卻沒人給堵上,只聽東門哲的聲音依舊在哪裏嘶嚎:“就是你們陳家!就是你們陳家!若不是你們陳家,就是聞人夏這個狗皇帝!他恨自己兒子是智障!他心裏骯髒!他怕有人謀權篡位!他怕自己保不住皇位!啊、、、、、、聞人淞!聞人淞!你倒是睜開眼睛看看!看看你的兒子都幹了什麼事!活該他兒子是智障!”
“狂悖!狂悖”走在前面的太后的身形終於微微頓住,等她再回過頭來的時候,一張臉卻已經是僵硬無比,“東門大人已經瘋了!趕緊給哀家堵上他的嘴!”
身邊的夏寧與孫堅相互看看彼此,一時間卻是沒有人敢上前去堵東門哲的嘴。
“自古慈母多敗兒!東門鏡如!東門鏡如給你兒子擋那麼多醜事!遲早有天會害死他!會害死他的!你毒害先帝!篡改遺詔!令皇嗣蒙塵!縱容他們兄弟之間做那種骯髒的事情!現在你兒子殺了人,你還為他遮掩!你遲早要害死他!要害死他!你死後沒臉去見聞人家的列祖列宗的!你沒臉!”
東門鏡如,那是太後為出閣時的閨名,算起來,自從她嫁入東宮后,邊再也無人敢這樣直呼過她的名字。
而今突然被喊到名字的她,已經難以抑制她嘴角的顫抖,她甚至是忍不住住抬起了自己的一隻手,用那纖細的手指,哆哆嗦嗦指着自己已經瘋狂的兄長:“殺了他!給哀家殺死這個瘋子、、、、、、沒人敢動是不是,那哀家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