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9 一輩子就可以健康無恙
一周之後,已經接受自己是尤明月的江月,說自己夢中已經總會夢到一些零星的畫面。
宋予默讓她把那些多畫下來,如果畫不好,就用文字表達出來,然後反覆看,反覆修正,爭取做到和夢中出現的每個細節都保持一致。
“我們可以準備回去了,明月,你上次因為萌萌只停留了一天就走了,這次回去你可以盡情的多呆幾天。”
尤明月用畫筆撓了撓頭,有些尷尬:“我都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兒?”
宋予默笑的很是清潤,伸手一揮:“有我在,能讓你的心靈導遊。榮幸之至。”
江月望着他修長的聲音沒回過神來,江孟突然推門進來,見她有些晃神,問道:“怎麼了?”
“予默哥穿白大褂真的是百看不厭啊。”她很是欣賞的下意識回答,就見江孟用一種很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頓時惱羞成怒,“愛美是人類的天性,你個小屁孩懂什麼!”
“我只知道某人前幾天還叫人家小甜心,轉眼就花痴上了一塊大鮮肉。”江孟用詞犀利,稚嫩卻帶着清冷的童音說出的話讓人忍俊不禁。
她捂嘴大笑:“萌萌美少年,我發現你越來越貧了啊。”
“再這樣叫我,你偷藏在枕頭底下的巧克力,”他也順着她的意,回答的十分冷漠無情,“沒收。”
尤明月臉色一垮,回身一倒,抱住枕頭不放,然後就發現了小孩的變化,今天穿了一身格外鮮嫩的衛衣,“咦,這不是我給你的買的衣服吧?”
“嗯,盛夫人給我送過來的。”江孟伸出額頭頂了她額角一下,隨意道,“最近她經常來公寓找我,有時盛伯伯也會一起。”
尤明月一聽還有些羨慕:“果然是小孩子討喜,我現在都在那二位面前緊張的說不好話呢。”
“誰讓你要裝乖寶寶?”江孟拿漂亮大眼睛睨她。
“沒大沒小!”尤明月抱住他撓他的痒痒,江孟腰部最是敏感,頓時也綳不住卧倒在她膝蓋上低低的脆笑着。
“你才是要當乖寶寶,據說快考試了?”
盛家給他安排了一所向來以嚴謹務實享名錦城的公立小學,據說入學考試出了名的難,加之他是直升五年級,自然有難度。
“放心吃你的巧克力吧。”
這段時間江孟就被困在公寓每天複習,每天有家教定時授課,不過一有時間他就跑過來看自己。
兩人正說笑着,門再次被推開,一身深灰色西裝的盛陽走了進來,目光盯着尤明月不放。
“盛先生。”江孟立刻恢復了面癱,恭敬的一頷首。
盛陽低頭輕聲應到,尤明月見他臉上的表情很是溫和耐心,不由得有些高興。
他看起來不討厭江孟,太好了。
隨後她就搖了搖頭,不對,他喜不喜歡有什麼重要的,她的江孟還有得着在意這個嗎?
“怎麼了?”他的下一聲就近在耳側。
尤明月一轉頭,對上盛陽的目光,不知怎的心跳就變快了些,人也不自在起來。
她垂下目光有些結巴的開口:“吃飯了嗎?”
說著就把之間早上準備的保溫盒拿了出來,裏面有她做好的菜。
江孟左右看了兩人一眼,跳下床道:“我回去學習了。”
尤明月只來得及說一句“路上注意點”,就見他有些不高興的跑了出去。
“我叫司機把他送回去。”
尤明月擺擺手:“沒事,他野慣了,歸巢能力比我強多了。”
盛陽沒有說從回來他就一直派人跟着小孩,一為保護,二兼監視。
痊癒之後盛陽的精神爽利許多,整個人又多了一層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的溫暖氣質。
他緩緩一笑:“你承認公寓是自己家了,嗯?”
尤明月臉一紅。
盛陽還是看着他,突然認真地道:“尤明月,我想吻你。”
她手猛地一抖,湯差點灑了出來,臉也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這句話太難回答,她的段位遠不過他,只能什麼都不答,只把碗端給盛陽。窘迫的低頭道:“吃點吧。”
盛陽早就說服自己不要心急,點到為止讓她慢慢習慣,也不再為難,接過碗喝起粥來,臉上的表情專註認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盛陽突然抬起頭,看着她輕聲問:“最近有想起什麼嗎?”
江月搖搖頭。順便提起了宋予默的建議,“對了,下一步我可能要回老家住一段時間,予默哥說在那裏容易激發我某些記憶的刺激點。”
“多久?”
“什麼?”
“需要回去多久?”盛陽問得很認真。
尤明月楞了楞,反應過來搖搖頭,“還沒定,不過肯定不止幾天,再加上我也想回去看看外婆和……”
盛陽放下碗,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聲音有些低沉,“那我一起。”
他忍受不了和她分開,哪怕一天,況且他也不放心。
“我沒關係的。”尤明月連連擺手,“你這邊還有工作吧。別因為我……”
“工作在哪裏都可以。”
她又猶豫了一下,這才輕聲道:“可是我想自己回去,盛陽,我有預感我失去的記憶力大部分都有你,所以我想自己找回,有你在,反而給我沒必要的壓力。”
“我是你的負擔?”盛陽沉默之後問道。
“不。我是說,你多給我一點信心,盛陽。”她抬頭正視着他,“我不是溫室里的花朵,不能什麼事都依賴你。”
盛陽看到了她的堅定,半晌點點頭,鄭重答:“好。我信你。”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不過要帶上我派給你的保鏢。”
“好。”這一點她沒有什麼異議。
***
盛家祖宅。
方瑜打開剛送來的一份文件,顫抖着手翻到最後一頁,幾秒之後手裏的文件“啪嚓”一聲墜落在地。
光潔的大理石板發出清脆的一聲響,盛俊霖聞聲從書房出來,“怎麼了?”
“老盛,99.9%……DNA鑒定結果是99.9%。”方瑜激動的話不成聲,眼角頓時滲出了驚喜交加眼淚。
“什麼?”盛俊霖一開始沒懂她在說什麼,反應過來之後一驚,“你去做DNA了?”
“我安排了一次體檢,順便讓醫院採集了孩子的血樣,絕對沒錯的。”方瑜聲音有些大,“其實不做我也知道,那孩子簡直就和小時候的阿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以後肯定越長越像。”
盛俊霖直接走上前來撿起文件看了一會,突然回頭道:“這孩子不是被明月救出來的嗎?”
“這其中肯定有蹊蹺。”方瑜冷靜了一下,分析道,“阿陽是肯定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的,剩下的就是明月了,可她卻從來沒和我們提過,要麼就是她也不知道江孟是她的孩子,救他純屬巧合;要麼就是她生下了孩子不敢說或者不願意說,找了一個合適的機會找了個借口帶回來。”
隨後她又自我反駁,“不對,那孩子我還依稀記得當時確實傷得很重,她不至於專門打傷孩子拿來做文章的。”
盛俊霖則是很不解:“孩子八歲,那明月生他的時候才十七八歲啊,那個時候盛陽應該不認識她啊。兩人怎麼”
“阿陽跟着老爺子回去住的那三年,老莊園裏雇傭了一個保姆,是明月的姥姥。”方瑜用很平淡的語氣冷不丁說出一個事實。
“什麼?為什麼沒人和我說過?”
方瑜深呼吸一口,過去抱住丈夫的手臂,低聲道:“老盛,我可能做了一件錯事。”
半個小時后,第一次接收這麼多信息的盛俊霖難以置信的開口:“你是說。盛陽高三回來那年出車禍就是因為要回去找明月?”
方瑜苦笑着點點頭。
“胡鬧,這些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盛俊霖瞪了妻子一眼,又道,“那明月當時知道自己懷孕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她那個時候那麼小,按理說發生了這些事怎麼也該報個信的。”
“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方瑜梳理了全部的過去,搞不懂這點,“如果她和我說一聲自己懷孕了。我也不至於……”完全封閉她的消息,不給盛陽看到一點。
她那個時候只是想徹底斷了他們的聯繫,反正阿陽也都忘了,以後會遇到新的戀情,比明月這個小鎮姑娘優秀一百倍的比比皆是。
也許是她決斷的太早了,明月那孩子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那盛陽真是辜負這孩子了,你呀,就為了自己的那點私心,把兩個孩子害慘了。”盛俊霖對妻子的看法刷新了一點,重重斥責了一句。
方瑜萎靡着身子癱坐在沙發上,凄凄道:“是我太貪心了,不該把心思動到孩子身上,結果報應就是遲了八年才知道自己有了孫子,還沒有辦法立刻相認。”
“當年的具體事實還是等明月恢復記憶了再論吧。現在當務之急該怎麼跟盛陽說這個事。”
盛俊霖見妻子頹然的模樣也不忍心再叱責了,自己說的想必她也都想到了。
“方瑜面色一整,轉頭看着丈夫:“不,我突然想到有個人,可能知道一點當年的事。”
***
宋予默在辦公室里結束通話,電話那頭母親衰老懇求的聲音猶在耳邊,他疲憊的撫了撫眉間。
“宋醫生。有位姓方的女士電話過來,說找您有要事想商。”外邊有個小護士打進來內線電話。
“轉過來吧。”
他拿起電話,還未說話,那邊就傳來一個清柔的女聲“宋醫生,我是盛陽的母親,關於明月的事情,我有些事想問問你,方便的話可以出來見個面嗎?”
一個小時后的盛世旗下的一家私房菜館。
落雨間。
方瑜把包里的親子鑒定書拿了出來,緩緩推過去,開門見山道:“之前聽說宋先生與明月是多年鄰居,我今天請你出來就是想問問,明月是不是生過一個孩子?”
宋予默手指一顫,終究有些事還是包不住的。他打開看了一眼,隨後翻開自己手機,打開私密圖庫里的一張圖片,把手機推過去給對面兩人看。
他低低嘆道:“明月上高三前,曾經休學了一年。”
盛俊霖和方瑜先是看着這份寫着明月與江孟系母子關係的鑒定書,冷丁聽到這句話,同時抬頭看着他。
方瑜連忙問道:“那她當時懷孕了不和我們說呢?”
“因為她知道盛陽會來接她,他們約定好了日子,她想親口告訴孩子的爸爸這個消息。”
宋予默閉着眼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帶着嘲弄意味的笑容,“沒想到,她的戀人不僅沒來接她,甚至整個人都失去了聯繫,包括他的那些親人,也一個都聯繫不上了。”
他的腦海里出現那個同樣冰冷的雨夜裏,年輕的女孩腹部有些微凸。雙眼無神的躺在床上,神經質般的反覆撥打着一個號碼,嘴裏一直喃喃:“他不可能丟下我的,他不會不要我。”
自己那個時候站在床邊,看着女生的可憐樣子,心臟一陣陣酸澀的疼痛,也許那個時候,他就放不下她了。
或者在更早,當她第一次喊着“予默哥哥”,笑着從自己窗戶里跳進來的時候,他就沒忘掉她的或狡黠或靈動的容顏。
方瑜臉色一白,盛俊霖頓時一聲嘆息。
“就算是盛家對不起她,可她後來既然找到了盛家,隨時可以說出來的。”盛俊霖搓了搓手指,輕聲問道,“她為何等到離婚了之後才把這個孩子帶到我們面前,還……”
宋予默澀然道:“因為那個時候的她,根本不記得自己生過孩子的事實。”
“怎麼可能”
宋予默打斷他的話,跟着嘆息:“是啊,如果不是這份鑒定書,我也覺得怎麼可能?明明是已經死去的孩子。怎麼會正好被明月救了出來又帶她逃離火場,最後還一起生活了一年。”
“死……”方瑜張了張嘴,她居然也聽不懂宋予默再說些什麼。
“孩子不滿兩歲的時候,被人販子拐走了。”宋予默艱難的開口,這是他內心最不願提起的一段噩夢,也是他的罪孽,“第二天,我們就在當地的護城河裏發現孩子的襁褓布浮了上來。”
方瑜掩唇驚呼:“天哪”
“警察出動了好多次都沒打撈到屍體,最後判定可能是被魚類撕咬了屍體,分化成碎片找不到了。”宋予默緩緩的說著,語氣越來越輕忽,“明月當時就像瘋了一樣,一不注意就要往河裏跳,我們只能24小時一直看着她,最後她開始自殘了,割腕,吞老鼠藥,甚至是咬玻璃碎片,她想死,以死謝罪。”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實在沒想到這背後居然發生了如此令人驚憾的慘劇,方瑜張了張嘴唇,卻發現一向伶俐的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實在沒有辦法了,我們總不能看着她死,於是我想了一個辦法,用類似催眠的一種醫學辦法,配合藥物,讓她選擇性的刪除了這段記憶,她昏睡了一個多星期這才漸漸蘇醒過來,也成功的忘掉了孩子的事。”
“再後來的事,我想你們都清楚。”宋予默握緊了拳頭,“盛先生,盛夫人,我以為她到了錦城之後能得到很好的照顧的,沒想到,盛陽徹底忘了他,你們也居然沒有一個人告知他過去的事嗎?”
“那是阿陽”方瑜剛說了四個字就被丈夫攔住,沖她搖了搖頭。
“因為怕刺激到他腦部淤血嗎?”宋予默冷笑,“且不說記憶恢復是否好淤血能否扯上關係,人腦可是很玄妙的,你們能保證盛陽一輩子不恢復記憶,一輩子就可以健康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