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7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流淚
一坐上動車江月就開始有點興奮,她偷偷對江孟耳語:“我還從來沒做過VIP車廂呢,怎麼還有廚房啊,簡直就是總統套房級別的待遇啊?”
他們所在的這個車廂,明顯規格高了許多,車間裏人也很少,她站起來繞了一圈,發現竟然還自帶小廚房,江月看的嘆為觀止。
江孟顯然也是第一次見,比她淡定多了,淡定的問空姐要了一杯牛奶,放到她面前。“先喝點東西。”
江月被堵住了嘴,小口的捧着喝了起來,邊喝邊笑着看他。
本來她還想在自己家裏多待幾天的,但是畢竟有這麼多人在等自己,反正就算回去江孟也會和她一起,也就無所謂了,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記得起來這些人。
盛陽昨天來回奔波都沒怎麼好好吃飯,剛剛病癒的胃此時又開始有些隱隱作痛,他皺了皺眉忍耐了一會,把視線投向正露出笑容的尤明月,默默凝視。
這邊的江月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對這個外表看起來冷漠無情的男人依然有幾分懼怕,但是想到之前她去公司請假的時候這個男人一直站在她旁邊,楊總和他進去聊了幾句之後,出來就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着她,周圍的幾個女同事皆是一臉懵逼,她心裏還是有那麼點小爽的。
讓你們背地裏說我壞話,我身邊有這麼帥氣有錢的小鮮肉,幹嘛還要勾引老闆那種離異過的老男人?
她有些解氣的這麼想着,懼怕的感覺也就淡了幾分,當時她還偷偷瞥了一眼身後的男人,沒想到對方也正看着自己,眼神中一種讓她忍不住想戰慄的強烈情感,她不太懂那是什麼,下意識的避開。
現在對方又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她更加不自在了起來,轉頭看向另一個讓自己安心許多的男人,對方似乎被什麼事情困擾了,送走於老師之後回來就一副有心事的樣子,眉頭緊緊皺着。
江月好奇的問道:“於老師怎麼沒來?”她已經了解到宋予默是她很多年的鄰家哥哥,自然多了一絲親近。
“她剛上班不久,不好久離。”宋予默朝她一笑。
“你們是不是在交往啊?異地戀的話很辛苦的吧。”見兩人關係很親近,就調侃了一句。
宋予默回過神來看出她有些八卦的眼神,無奈的解釋道:“明月,我和意璇只是朋友,她畢竟還有工作,何況最近已經麻煩她太多了。”
江月見對方臉色有些勉強,自然也就不好多八卦了,緊接着也有些犯困,就抱着已經睡着的江孟也慢慢打盹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了下車時間,她發現自己和江孟身上披了一條小毛毯,自己腦後還被墊了一個小枕頭,下意識的以為是宋予默做的,正想和她道謝,卻發現對面的兩個男人都不在位置上,於是她起身去了洗手間。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隔這玻璃門就看到走廊邊站了一個人,定定的看着自己,她一開始沒看清還以為是宋予默。
她一遲疑,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等她,小心翼翼的準備繞過去。
“你很怕我?”離那人只有兩三米遠時,對方突然開口。
江月停下腳步,臉上的表情有些倉皇,瞪大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愕。很快就轉成了一抹不自在。
盛陽臉色蒼白,站在原地靜靜地看她,似乎真的在等她一個答案。
江月張了張嘴,聲音很輕:“……只是有點,而且我也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
不管是宋予默還是江孟,都沒告訴過她。她和這個無數次出現在夢裏的男人有什麼牽扯,她也潛意識裏莫名的害怕知道。
問多了,江孟也只是提了一下:“現在你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姐姐你明白這點就行。”
盛陽並沒有應聲,依然專註地看着她,他的目光隱忍沉痛,臉上帶着明顯的倦容,再不復最開始那樣高高在上的姿態。
江月有些不安,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有些倉促一笑:“江孟說我們現在沒什麼關係了,謝謝你一直沒放棄找我,但是我有自己的家人。我會為我自己負責。”
“盛陽。”男人沙啞着聲音,說了兩個字。
江月疑惑的看着他,沒有作聲,轉身想離開,這個人說的話她聽不懂。
盛陽卻猛地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低聲道:“以後叫我名字。尤明月。”
不管你忘了多少,我都不會再放開你。
他忍受着被她的那句“沒關係”刺痛的傷,胃部卻傳來一陣抽搐,他弓了弓背,表情有些痛苦的握緊她的手腕。
江月感受到疼痛要掙開他,就看到對方有些不對勁。正想問怎麼了,對方就稍微直起腰猛地抱住她,把臉埋在自己頸間,動作之大讓兩人直接頂上了走廊的牆壁,發出一聲撞擊聲。
江月感受到脖子上滾燙的呼吸,有些驚慌的推拒了幾下,頸間就傳來低沉的安撫聲,“拜託你,我什麼都不做,讓我抱會兒。”
江月以為這樣的男人是不會有這麼衰弱無力的時候的,頓時也不敢再動。
只是傳遞到鼻尖的屬於男人的氣息,有一種淡淡的香煙味道,不僅不刺鼻反而讓人忍不住臉紅心跳。貼在頸側的是肌膚的溫度,她只覺得自己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接下來到底該做什麼,通通都再也記不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江月卻覺得有些不對,對方身上的溫度越來越高,甚至有些燙人,而且一隻手一直捂着胃部,似乎很不舒服。
她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摸男人的額頭,手才剛剛抬起卻又放下,她還是不習慣這樣接觸他人。
她只能湊近他的耳朵,低聲問:“你是不是在發燒啊?”
“說了叫我名字。”對方卻執拗着這一點。
江月無法。只能順着他的意思又叫了一聲:“盛陽,你是不是發燒了?”
盛陽已經被胃部的抽痛折磨的有氣無力,聞聲費力抬起頭抵住女人的額頭,聲音悶悶地道:“不知道。”
兩個人額頭貼着額頭,看起來親密又曖昧。只是隔着劉海都能感覺到高溫的江月一驚,頓時沒有心思去想別的了。
她稍微扶住他一點。拉着他往他們位置那邊走,皺着眉道:“不行,你坐回去,我去聯繫乘務人員。”
男人厚重的身體整個人伏過來,江月一下子沒能撐住他,兩個人頓時倒在地上。
盛陽修長的四肢緊緊的覆在自己身上。雙臂下意識的護着她的腦袋,他的氣息瞬間淹沒了自己的腦海,一時之間江月沒感覺有多少疼痛,反倒是被他抱得太緊,有些窒息。
盛陽艱難的抬眼看着這個不知道該怎麼對自己的女人,心裏燒灼般的難受。
一直都是這樣,在尤明月這個女人心裏,沒有什麼比他的身體更重要,所以即使曾經被他諷刺羞辱,她依然還是會不厭其煩地叮囑他按時吃飯,每天給他送飯到公司,在他胃痛的時候。還會耐心照顧自己,甚至在他有危險的時候,連自己的貞潔,性命都可以不要……
他越想越難受,他居然把這樣全心全意對自己的人傷害的體無完膚,然後徹底弄丟。
所以她這樣的反應對自己的報應。是應該的。不如說,是自己活該。
江月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男人臉色越來越不好,忽略了心裏冒出的那絲惶恐,高聲道:“你等我,我去叫人過來。”
盛陽不願讓她擔心,一邊攔住她,一邊摸出手機,“沒事,不要急,我讓大劉過來。”
儘管不記得自己了,她還是會為自己擔心,有這邊就夠了。
接到電話的劉越趕緊聯合乘務人員,幾個人把盛陽扶起來送到休息室,餵了點葯沒過一會他就穩定下來,只是額角還滲着冷汗有些虛弱。
還好只有半個小時就到站了,劉越提前聯繫專車早點過來接應。
幾個人前腳被送到醫院,後腳就方瑜和盛俊霖就趕了過來。
江月見一個長相清麗看不出年齡的夫人直奔着自己過來,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垂淚:“明月你回來就太好了,不然你看阿陽都把自己折磨成什麼樣子了?”
江月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宋予默在旁邊提點她對方的身份,她恍然大悟的拍了拍對方的手,安慰道:“阿姨您放心,盛陽他肯定沒事,在火車上就穩定下來了。”
方瑜臉一僵。這才記起來對方好像不記得他們了,點點頭:“只要明月你回來,阿陽他肯定願意好好的。”
她又不是什麼靈丹妙藥,江月不懂對方話里的深意,只能靦腆的笑了笑。
“姐姐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江孟在旁邊問道,他看着架勢,說好的一起回老家估計沒戲了,那個男人是不會放姐姐走的。
江月看了一眼宋予默正要問問,畢竟他們留在這裏也沒什麼作用,而且似乎也沒什麼必要。
方瑜看了眼江孟,見他眉目清明,莫名的讓人喜歡,微微嘆了口氣,轉頭對着江月道:“明月有空聽我說幾句話嗎?”
江月遲疑了下,自然不能說不行,點點頭。
“我本來是不管你們這些小輩的事情,只是有些事,阿陽那性子肯定不願意和你說的。”
江月聽到這番話。不知怎的竟然緊張了起來,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握了握。
“阿陽不久前才做了胃穿孔手術,傷口才癒合就聽到你的小心,不顧身體去找你,你還不明白他的心思嗎?”
江月瞪大了眼,這話信息量好大,可她真的不知道對方對自己有什麼心思,他們之間以前發生過什麼,她現在記不起來,所以也無從考證。
“怎麼會弄成這樣…”但她知道這已經是很嚴重的情況了,那個男人怎麼會把自己弄到那種地步。
方瑜嘆了口氣道:“這些時間他一邊拚命工作,一邊到處找你,胃病也越來越嚴重。前不久又喝酒過度被送進了醫院,做胃穿孔手術時,醫生甚至擔心有癌變的可能,做了切片檢查。”
江月已經完全被驚呆了,聞言立刻顫抖着問道:“檢查…結果…”
方瑜也是一臉慶幸:“萬幸沒有大礙的。”
江月不知不覺繃緊的身體頓時放鬆了些,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護士出來說可以進去看望病人了,方瑜柔聲安慰了她幾句,趕緊跟着丈夫一起走進去。
宋予默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他不知情的事,暗暗一嘆,剛要說我們也進去吧,就突然聽到江孟臉色慌張、難得訝異的看着江月說了一聲:“姐姐,你怎麼……哭了?”
哭了?
江月也是滿臉震驚的摸着臉上的咸濕液體,怔怔的重複道:“我怎麼……哭了?”
明明什麼都記不起來,明明只是陌生人的病情,明明只是聽到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為什麼自己的眼淚就這麼擅自出來了?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流淚?
宋予默沉默的看着女孩子輕輕顫抖的後背,心裏如同被一隻大手狠狠攪合了一通,又痛又澀。
明明最早是自己在那裏的,卻還是遲了一步。
這兩個人即使徹底忘記對方,卻還互相在意,僅僅是聽到對方的安危就能有如此大的內心動蕩,這種感情與其說是不知所謂的愛情,不如說是超越了執念之後的一種身體本能反應。
有這樣的感情在前,無論他為她做了多少,終究是個無關痛癢的局外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