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降虎之法
姚宴沒有潔癖,可她實在難以忍受蓋着這樣一張髒的發亮還有異味兒的被子,遂在櫥櫃裏找出一把剪刀開始拆被面,拆枕皮。
拆開之後一看,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樣,枕頭裏塞的是乾草,被瓤里塞的是……姚宴仔細一看一摸,卻發現不是棉花,而是木棉。
身為植物研究員,這點眼力她還是有的。
心裏卻在想,怎麼,棉花還沒有從印度阿拉伯等地傳入嗎?據記載棉花傳入中國大概是在宋元時期。那麼她到底來到了哪個朝代?
這樣想着她就這樣問系統了。
【宇宙就像是一個蜂巢,因一個人選擇的不同都會造成兩個平行空間,你現在就在中國古代的平行空間,大雍朝。類似你所在宇宙空間的明朝。】
竟然真有平行空間?
【是的。】
管家03,你說的那個主神空間是什麼樣的存在,凌駕在宇宙之上嗎?要不然你怎麼有能力把我帶到這裏來。你說你是智能生命,那是誰創造了你?
【主神空間是宇宙自然衍生出來的,作用是平衡各宇宙,讓各個宇宙都能順應自然規律衍生進化。是主神創造了我。】
主神是誰?
【管家03沒有權限知道。】
真是廢物。姚宴嘲諷。
【呵呵。】
姚宴:……
好了,這天聊不下去了。
姚宴撿起祝君行潑她冷水的那個木盆,把被面枕皮都放了進去又把姚胭兒塞在柜子裏的臟衣裳都找出來,一塊抱着走出了屋門。
她抬眼打量這個農家院子發現,院子是極大的,黃土攙和了乾草做牆,茅草做屋頂,正房三間,東廂兩間,她和祝君行住了一間,另外一間門開着,叮叮噹噹,祝葛氏正在裏面做飯,對面是西廂,西廂也是兩間,應該分別住了祝君山祝葛氏二房一家子和祝君石祝朱氏三房一家子。
正房門前左右各有一顆桃樹,這會兒桃花都開了,春風一吹花瓣紛紛揚揚的飄落。
姚宴觀察着桃樹的葉子和形態認出,這兩棵應該是油桃樹,她因為對桃毛過敏的緣故,就喜歡吃油桃。
“大嫂,才開花就惦記上了。”祝葛氏邁着小腳走出來笑道:“可惜,咱誰也吃不上,這樹上結的果子是要賣了換錢的,家裏欠着好多的債呢,都知道咱家這兩棵果樹能賣錢,債主都盯着呢。”
姚宴笑眯眯的道:“你吃不上,我卻是能吃上的。葛氏,盯着點鍋,瞧瞧,都溢出來了,要是讓她看見又要罵你糟蹋糧食了。”
葛氏臉色往下一拉,扭腰邁着小腳就回去了。
“不要臉。”祝紅梅推開窗戶呸了姚宴一口。
“罵你大嫂我呢?過年就十四了吧,仔細我給你傳揚出去。”姚宴笑盈盈的看着祝紅梅。
“你!”祝紅梅氣的咬牙切齒。
“呦,大郎媳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這是要去洗衣裳?”祝錢氏把祝紅梅推到一邊去,奚落完姚宴“嘭”的一聲就關上了窗。
姚宴揚聲道:“衣裳髒了,我去洗衣裳怎麼了?你們誰有意見。”
就聽祝紅梅住的西次間裏傳來捶床聲。
姚宴心情頓時就舒爽了。
怪不得姚胭兒是她的前世呢,姚胭兒這性格和她還真像。
姚宴看到西牆根下開闢出來了一塊菜地,卻沒見着水井,正想着問問祝葛氏,就聽木門一響祝朱氏挑着兩桶水進來了。
祝朱氏黑黑瘦瘦的,肩上擔著挑子卻穩穩噹噹的,看見姚宴在看她,她彷彿嚇到了,頓時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水都潑了一些出來。
姚宴撫額,頓時想起姚胭兒是怎麼對待祝朱氏的了,若說姚胭兒把祝葛氏祝錢氏祝紅梅看成了二等丫頭,那祝朱氏絕對就是粗使婆子的待遇。偏這個祝朱氏是個忒能吃委屈的,哪怕家裏人都欺負她,她也不吭聲。
若非她的肚子爭氣生下了兩個雙胞胎兒子麥秋麥冬是祝家目前唯二的男孩兒,祝朱氏的待遇怕還要更糟糕。
姚宴挺可憐她的,卻又覺她自己不爭氣。
“朱氏,你一般去哪兒洗衣裳?”
祝朱氏有些受寵若驚的看着姚胭兒,“大、大嫂你要洗衣裳啊,你快放下,我挑滿水缸就給你洗了。”
若說這個家裏把祝大福的話聽了進去的,絕對是祝朱氏,祝朱氏平常就把姚胭兒當成主子在伺候。
這一點上,姚胭兒覺得祝朱氏伺候她是理所當然的,姚宴心裏卻是感謝祝朱氏的,就道:“哪能一直讓你給我洗,我自己洗吧,你跟我說在哪裏洗衣裳。”
祝朱氏連忙把兩桶水倒入廚房裏的大水缸,再度挑起擔子道:“大嫂我領你去吧。”
“行,謝謝你了。”姚宴下意識的道。
誰知祝朱氏竟紅了眼眶,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姚宴嘆氣,不再說話。
一路跟着祝朱氏,姚宴就看到了一副在現代根本看不到的田園風景圖。
遠處青山白雲,雁群排成個人字啼鳴着飛過,近處,溪水潺潺,依岸楊柳依依。
此處只有祝家一戶,不遠處過了一個小石橋才是第二戶人家,再往前看也是如此,戶戶之間並不相連,中間往往隔着榆樹、槐樹果樹和菜地。
正如陶淵明《歸園田居》中的意境: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和快節奏的大城市相比,這裏簡直就像是世外桃源。
姚宴難得的覺得穿成姚胭兒,終於有一件令自己愉快的事情了。
“大嫂,你踩在這塊石板上洗就行了。”祝朱氏道。
“好,我知道了。”姚宴在溪邊青石板上蹲下,看着清澈的水質,忽的想到,沒有洗衣粉洗衣液怎麼洗乾淨?
祝朱氏看了一眼姚宴的木盆,把木桶暫放水邊轉身就往家裏跑。
姚宴心想,她難道是去給我找洗衣粉的替代品嗎?
同時她也想起一種皂莢植物來,①這種植物很尋常,生於山坡林中或谷地、路旁,莢果煎汁可代替肥皂;嫩芽油鹽調食,其子煮熟糖漬可食。莢、子、刺均可入葯,有祛痰通竅、鎮咳利尿、消腫排膿、殺蟲治癬之效。
片刻后祝朱氏又跑回來了,左手裏拿了個棒槌,右手裏端着一碗渾濁的汁水,怯怯的往姚宴跟前送,“大嫂,給、給你皂水,是我上次煮的。”
姚宴看着祝朱氏,見她膚色雖又黑又糙,卻是一張稚嫩的臉龐,禁不住道:“你多大了?”
祝朱氏緊張的捏了一下褐色的衣擺忙答,“十、十九了。”就像是丫頭回答主子的問話。
這時兩個留着喜感髮型的男孩跑了過來,長的一模一樣,一邊一個抱住祝朱氏的大腿,抽搭着鼻涕道:“娘,我想吃點心。”
另一個蘿蔔頭就哭着道:“娘,小姑打我。”
祝朱氏忙蹲下來抱着倆孩子哄道:“咱不吃啊,那不好吃。”
“好吃,可香了。”
姚宴看着孩子可憐就道:“咱不吃他們的,明兒大伯娘去鎮上給你們買。”
麥秋麥冬怯怯的往祝朱氏懷裏鑽。
祝朱氏也怯怯的道:“不用的大嫂,他們哪裏配吃點心。”
姚宴頓時冷笑道:“怎麼就不配吃了。你別管,我買給麥秋麥冬吃的。”
祝朱氏不敢吭聲,卻很知道好歹,對着姚宴憨笑。
姚宴好笑的搖搖頭。
兩個蘿蔔頭咬着手指,雖怯怯的,大大的眼睛卻都亮亮的。
姚宴本就喜歡孩子,看着兩個豆丁的可愛模樣就笑了,一邊捶衣裳一邊道:“你們誰是麥秋誰是麥冬啊?”
“我是麥秋。”
“我是麥冬。”
兩個孩子乖乖的舉手。
姚宴仔細瞧去,瞧了好一會兒也沒分辨出兩個孩子的不同,就笑道:“大伯娘還是分不出來。”
麥秋膽子更大些,一直偷偷盯着姚宴的臉看,姚宴看到了就問道:“小寶貝,你在看什麼啊?”
“大伯娘好看。”說完麥秋害羞的就往朱氏懷裏鑽。
祝朱氏怕姚宴生氣忙要打孩子,姚宴忙道:“你別,他誇我我高興,你打他做什麼。”
麥冬把鼻涕往朱氏身上噌,伸着手去抓麥秋,兩個孩子頓時打鬧起來。
“哎,不能打哥哥。”
麥冬“哇”的一聲就哭了。
姚宴見朱氏弄不住兩個孩子忙抱起麥冬哄道:“寶貝別哭了,再哭就是壞孩子哦,大伯娘最不喜歡壞孩子了。”
麥冬竟一下不哭了,咯咯笑起來,眼睛亮亮的看着姚宴,“大伯娘,麥冬也是寶貝?”
姚宴一愣,忽的明白麥冬為什麼打麥秋了,頓時笑着點他的額頭,“不能因為嫉妒哥哥就打哥哥知道嗎,你若是想讓大伯娘也叫你小寶貝,就說出來,知道嗎?”
麥冬嘟了嘟嘴,蔫蔫的低下了頭。
姚宴又道:“這次就算了,不能有下次知道嗎?”
麥冬又吧嗒吧嗒的掉眼淚,“大伯娘,我是小寶貝嗎?”
“麥冬乖乖聽話就還是小寶貝。”
“麥冬聽話。”麥冬趕緊點頭,又指指自己紅紅的半個臉道:“小姑不給吃,打我。”
姚宴摸了摸麥冬的小臉,有些心疼,“是你小姑不對,她是壞孩子,往後別往她跟前湊知道嗎?”
“嗯嗯,知道了大伯娘。”
祝朱氏獃獃的看着姚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因她要做活的緣故,沒工夫收拾孩子,實際上麥秋麥冬不知道在哪裏玩的,渾身上下髒的跟小鬼頭似的,以前的姚宴兩個孩子靠近她她都要尖叫了,這會兒竟還抱了,不但抱了,還柔柔糯糯的哄了。
祝朱氏激動壞了,就彷彿是小姐抱了下人的孩子似的。
“朱氏,作死呢,水缸滿了嗎你就偷懶,一個個的都拿自己當千金小姐了。”祝錢氏扶着門框就開罵。
祝朱氏登時嚇變了臉色,忙忙的道:“娘,我這就挑。”
姚宴把麥冬放下,蹲下繼續捶衣裳,冷笑道:“我這個千金小姐都在洗衣裳了,某些個不是千金小姐的,還躲在屋裏吃點心呢,吃點心也就罷了,不給小侄兒吃還打侄兒,這樣的小姑子我看誰家肯要。”
祝錢氏一下不吭聲了,摔一把木門忙忙的跑回了屋。
祝朱氏這才敢吸口氣,感激的看了姚宴一眼,“大嫂,我、我挑水去了啊。水涼,仔細凍着手,放那兒一會兒我來洗也行。”
“我自己洗就行。你去吧,孩子我給你看着。”
祝朱氏頓時眼眶又紅了,感激的道:“大嫂你待我真好。”
姚宴:“……”
轉瞬又笑了,擺擺手,“去吧。”
她想着,朱氏被欺壓無非還是心太善的緣故。
根據姚胭兒的記憶,祝家娶朱氏、葛氏時正是最富裕的時候,是祝家莊的大地主,朱氏葛氏都是秀才家的姑娘,只不過朱氏當秀才的爹病死了,兄弟不爭氣,而葛氏的爹聽說正在苦讀,今年準備再考舉人,朱氏在祝家沒地位,可能還是和娘家不爭氣有關。
在現代都要講究一個門第出身,何況是在等級森嚴的古代了。
就像她,她相親的時候,條件好的對方一打聽她出身農村都望而卻步。
姚宴習慣了也就不在意了,只是在專業上會更努力上進。
姚宴呵笑了一聲,捶打衣裳的勁越發大了。
待黃昏日落,祝君行扛着三耬車回來,看到晾曬在繩子上的被面枕皮,眼神一下就柔軟了。
並在心裏琢磨,難道姚大小姐喜歡他這麼收拾她?所以才這樣乖了?
心裏頭頓時就樂了,就如同找到了正確的降龍伏虎方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