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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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安原本在路上想,回到學校第一件事就是去通知程相卿他們自己回來了,以免他們不知道,還去醫院看自己。結果他剛剛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別人看到程相卿胡安瀾幾人和浩浩蕩蕩一大群中國留學生走出校門。

這是去醫院看自己的嗎?

他瞬間感動了,民國讀書人風氣實在好,信仰高尚熱血澎湃不說,還心懷天下友愛同胞。這群人里大部分他只見過幾面,但他們卻因為他生病而特地去醫院看望他。還有他的幾個好友,不眠不休的照顧他不說,還為他的病情東奔西走。雖然他不是真的生病,但對他們真誠的情意很是感激,朋友交得太好,韓安的心都蕩漾了。

一邊想着韓安一邊快步走向幾人,揚聲喚道:“相卿,安瀾。”

聽見韓安的叫喚,一群中國留學生停下腳步朝這邊看來。

走近之後,韓安覺得有些不對,這些人平日看起來個個風度偏偏彬彬有禮的,一個賽一個儒雅,一個賽一個風流。可今天看起來怎麼都有一些殺氣騰騰,剋制的面容上均顯得的有些猙獰,分外可怕。

韓安猶豫了,這真是去看他的嗎?他又觸什麼禁忌惹怒他們了?想到這裏,韓安不禁忐忑不安起來。

程相卿等人見到韓安,均大喜不已。

程相卿道:“宴陽,你來的太好了,跟我們走。”說著他拉起一臉茫然的韓安,一群人氣勢昂揚地離開學校。

被拉住后,韓安暗暗鬆口氣,太好了,不是找他麻煩的。隨之而來的是小小的失落,他忿忿不平的想:以自己神一般的光輝,竟然沒有幾個腦殘粉,太不符合他主角的身份了。

不過這到底是去幹什麼?他低聲問程相卿:“發生什麼事了?”

程相卿一臉氣憤:“鶴山和幾個中國同學在被警察帶走了,說是非法集會聚眾鬥毆,學校拒絕領回他們。伴雨他們還在與校方交涉,我們要去倫敦市警察局抗議。”

韓安大驚:“聚眾鬥毆?到底怎麼回事?你說詳細些。”

陸華章心懷天下胸中自有溝壑,除非涉及強國救國理念,否則一向不屑於人爭執。而且他斂行事低調成熟穩重,遇事沉着冷靜,絕不會無端有人鬥毆?這其中一定有內情。

程相卿解釋道:“幾個中國同學相約在pub喝酒,幾個英國學生無端羞辱他們,並且先行動手傷了幾個同學,他們一時沒忍住與那些人動起手來,鶴山上前阻攔,被趕到的警察一起帶走了。”

韓安聽着頓時覺得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他們上次不也是在pub被人羞辱,還差點和人動手。只不過上次是幾個不長眼的流氓,這次換成名校學生罷了。

韓安問:“那幾個英國學生呢,一起被警察帶走了沒有?”

胡安瀾道:“不知,不過只有我們一撥人去找校方求助。”

韓安心裏明白肯定沒有,如果英國學生也被抓進去,那學校就不會拒絕出面了。他沉默了一會,問:“你們去找校方,校方是如何說的?”

胡安瀾沉聲道:“校方說他們違反校規,不會領回他們,並且要開除他們。”

韓安詫異,學校是很注重面子和形象的,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的話?

程相卿面色有些難看:“被帶走的同學,都是自費留學生。”

韓安秒懂,中國留學生分兩種,公費留學生和自費留學生。公費留學生佔大部分,他們由政府提供經費,除了吸收知識外還很注重文憑,是以平時對課程十分慎重,兼之自制力強悍,學業完成得特別好。自費留學生大都家境富裕,並不需要這一紙文憑去謀生,文憑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

自費留學生內部還分了兩伙,韓安這一伙人佔少數,他們平日老老實實上課學習,閑暇時方培養各種興趣積極了解英國;還有一伙人,興趣廣泛對各種都有所涉略,他們被英國的繁華所迷惑,喝酒看電影聽歌劇參加宴會,並不十分重視課業也不在乎成績。校方對他們的印象很不好,發生這種事情自然會認為是他們的錯,進而拒絕領回他們。

自然,平時注重學習的自費留學生里還有兩個另類,韓安和陸華章。

韓安課業完成得很出色,平時與布萊恩教授一起做課題,他除了在文壇大名鼎鼎偶爾還會在報紙上發表經濟論文,總體而言是被學校爭光的正面人物。可經濟學院的大部分教授都不喜歡他——因為他愛遲到。

至於陸華章的專業是社會學,他的課業同樣出色,但是,大部分教授也同樣不喜歡他,因為他喜歡自學不喜歡來參加課堂。他平時外出遊歷,一貫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對於那些古板的英國教授來說,不尊重自己的學生既是“劣生”。

所以校方看到被帶走的學生名單,認為其中沒有他們想要保護的“優等生”,於是校方果斷拒絕領回他們。

程相卿道:“雖然這些同學不太注重課業,平日裏玩心重,行事有些張揚。但他們的品行確實沒有什麼問題,這次也不是他們挑事,實在是那些英國學生欺人太甚!警察追究他們全責,這也太不公平。而且,鶴山實在無辜。”

韓安點頭,來到異國他鄉,他們看似張揚其實都是夾着尾巴做人的,所有人都將自己的傲氣狠狠壓制,別說主動惹事,遇事向來都是能忍則忍,這次絕對不是他們的全責。這種情況校方也是了解的,但他們就是不願出面。怨不得這些學生都氣得面色鐵青。

韓安道:“還有一條,非法集會,是怎麼說?”

說到這個胡安瀾就來氣,他道:“都是學生,參加各種讀書會小團體很正常,那些英國學生非說我們聚集在一起議論歪曲政事散播非法言論,對,我們是議論政事,可英國不是講究言論自由?再說,我們是討論英國政治與中國政治異同有缺,怎麼就叫歪曲了?還有,英國那麼多黨派,還不許我們學生之間有黨派?這也太不可理喻!”

韓安有些無語,聽起來是希特拉才會幹的事兒,咋叫英國人幹了呢?英國有着根深蒂固的民主政治傳統,言論自由受到嚴密的法律保護,堪稱言論最自由的國家。在這樣的環境中,他們怎麼能想起這樣一條罪名?這太奇怪太不可思議了。

韓安問:“他們有說具體是怎麼個非法嗎?”

程相卿道:“煽動暴力。他們說,我們妄圖使用暴力來獲取權利,並且將這種信念灌注給別人,用這言論煽動別人。”

這不是廢話嗎?中國現在是一盤散沙,各種勢力林立,不用武力如何統一國家?這是暴力嗎?這是正義而且適可而止的,這是武力不是暴力!

幾人竟然被這樣亂七八糟的罪名給扣住了,韓安覺得自己有點方。他想問,就指控的思路而言實在是有點亂糟糟的,那些英國學生和警察是不是沒讀好書?

他甩甩頭,整理了一下思路,覺得這其實就是那些英國學生亂扣帽子,重點就是聚眾鬥毆而已。

他想着,就到警察局門口了。韓安第一次參加這種抗議活動,所以他有點茫然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干點什麼。索性就照着程相卿他們的做法來。

其他人拿出自己的大字報,排好隊形高高舉起。韓安也想,可他沒有。他見程相卿和胡安瀾還有一個同學徑直便警察局內部走去,於是連忙跟上。

接待韓安他們的是一個胖而高大的中年警察,他表情平和舉止有禮,但韓安卻覺得他身上的氣息充滿危險性。

他拿出備案表,問四人詳細信息,包括姓名年齡國籍職業等等一系列基本信息。等他問完了,對四人道:“請陳述一下你們的訴訟。”

幾人相視一眼,韓安率先開口對胖警察道:“我們狀告有人非法用權,行事偏袒,不問緣由放過過錯方,反而無辜的人抓緊警察局。我們要求釋放我們無辜的同伴,處置過錯方,並且追究非法用權的警察。”

胖警察有點懵逼。

韓安以為他沒聽清楚,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

胖警察還是有點懵逼,他不得不再次確認:“你問告的是警察?”

程相卿點頭道:“對!”

胖警察被震驚了,他在想,要不要把這幾個人趕出去。可看了看他們剛剛登記的基本信息,他不得不按耐下來,對旁邊的警察使了個眼色,旁邊的警察看到他的神色,點點頭便離開了。韓安看那警察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程相卿和胡安瀾和那個同學很淡定,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胖警察冷靜下來后對四人說:“請陳述一下基本案情。”

於是,程相卿和胡安瀾剛剛剛對韓安說的,再次向那個警察說了一遍。胖警察記錄完成之後,在心裏嘆口氣。事實很明,他有個同行做了件所有英國警察會做的事——包庇自己犯錯的同胞。

原先離開的警察回來在胖警察的耳邊說了句話。胖警察點點頭,對四人道:“我已經備案,會安排人去調查,請你們回去耐心等候。”

那個同學道:“我們狀告的警察現在就在警察局,我們的同學也在警察局,我是目擊者,為什麼不現在調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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