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002章:
這一圈賓客都是熟識的狐朋狗友,見他調戲小童,都伸長脖子往這裏瞧,笑着起鬨。
他的手肆無忌憚的向蕭沅葉的臉上摸去,看這細皮嫩肉,料想這手感堪比少女的酥胸。還沒碰到那滑嫩細膩的小臉,他的手兀然一痛,耳畔傳來了清脆的折裂聲音,那隻手竟被這個小童給硬生生地折了!
蕭沅葉鬆開手,冷冷道:“借過。”
她的手勁一向比尋常男子都要大,遇到這等浪蕩子弟,這樣的教訓已經是輕了的。那人痛得大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後退兩步,叫道:“你可知道我是誰!我爹都不曾這樣的打我,你一個小孌童,好大的膽子!”
那等好事的人專門取笑他:“秦老三,陰溝裏翻船了,哈哈哈……”
也有好心的人過來提醒蕭沅葉:“這是京兆尹秦大人府中的三公子,你家主人是誰?今日公主大婚,鬧大了誰都不好看,看在公主,曹大人的份上,給秦公子道個歉,我們替你說說,這事兒就算掀過去了。”
一時間,周圍的人都被驚動了,紛紛站過來看熱鬧。
他們七說八雲,蕭沅葉站着不為所動。礙於她那驚人的手勁,倒還沒有人站上來找麻煩。這裏年輕的公子哥兒居多,終於有個白髮蒼蒼的老官兒擠了進來,向著眾人拱手,高聲道:“各位,各位!今日公主大婚,不管誰對誰錯,咱都別給公主添堵,畢竟一輩子就這麼一件大事。要我說,兩位都各退一步……”
老官兒看着蕭沅葉,“這位小哥兒道個歉,我們在場的,都擔保秦三公子不會難為你!”
道歉?呵呵呵!
她還沒發話,秦三憤憤叫道:“我不同意!明明是他先打了我,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麼算了。小小年紀這麼大的脾氣,不知道是誰養出來的孌寵,像他這樣賣身求榮的,他媽也是千人騎萬人……”他雜七雜八罵了一長串難聽的話,聽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想起京兆尹秦大人那個賣豬肉供他讀書趕考的髮妻,大伙兒大概能明白秦三這些粗話的來源了。蕭沅葉還沒被這麼粗俗的話罵過,她掂量了一下沒有罵回去,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個字:“哦?”
秦三扶腰喘着氣,道:“媽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周圍人手疾眼快的堵住了口,三四個人一起抱着拖了回去。正當周圍人覺得這場鬧劇已經散了,陸續走開的時候,蕭沅葉忽然道:“且慢!”
老官兒奇道:“你還有什麼事?”
“我要他跟我道歉,為他剛剛所說的話,和他剛剛的行為。”蕭沅葉微微抬起下巴,凝視着那群浪蕩子弟,一字字道:“不、然、沒、完!”
老官兒吃驚地瞧着她:“喲,小哥,您還嫌鬧得不夠大啊?真的要驚擾了公主的大婚,你們誰擔當的起!”
蕭沅葉微微一笑。
她忽然疾步上前,揚起手,狠狠地抽了秦三公子三個巴掌,又快又狠。抬起頭,她露出一個暢快的笑容:“我就喜歡鬧事,你怎麼著?”
反了,真是反了!
秦三公子氣得冒火,他白嫩的右臉頰上有五個火辣辣的指痕,又在眾人面前被一個小童辱打,當即像瘋狗一樣要衝過來。眾人看熱鬧不嫌多,有的拉他,有的推他一把,整個場面亂鬨哄的,喧囂聲不絕於耳。
正亂着,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疾奔過來,口中叫着:“各位公子冷靜,冷靜!”
他大汗淋漓的擠進了人群,整了整儀容,嚴肅道:“公主和駙馬遣我來問問,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周圍人立刻七嘴八舌的,告訴他這裏的事兒。
他忙着寬慰秦三公子:“公子放心,這事兒一定嚴肅處置……”扭頭看了看罪魁禍首,忽然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他凝神想了想,一拍腦袋:“呀,蕭二公子!您好端端的,怎麼跑這裏來了?”
蕭沅葉淡定道:“瘋狗擋路,咬住我了。”
蕭沅葉的身份如同一個驚雷,瞬間傳遍了這一圈人。
他們心中既鄙夷又懼怕,當朝九千歲何許人也,就連太后也跟他客客氣氣的,不敢違拗。他們只聽說過九千歲有個混賬的長子,僅僅十七歲多,竟然被當今聖上拜為太傅,氣得老臣們差點在金鑾殿磕破腦門。更別說這個年輕無為的太傅,天天只知道教皇帝吃喝嫖賭!
江山代有奸臣出,各領罵名數百年。
而九千歲家的這個次子,一直鮮有人見過真容。沒想到卻清麗的像個女孩子,讓這些通吃的浪蕩子弟起了色心。
曹管家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好辦,雖然九千歲如日中天,但公主是皇家血脈,威嚴不容宦黨踐踏。他心裏已有輕重之分,臉上仍舊掛着熱情客套的笑容,拱手道:“各位大人,各位公子。今日我家三公子尚公主,招待不周多有得罪。這事兒吧,一時還真是無暇處置,還請秦三公子,蕭二公子兩位隨我去茶廳等候,盡量化解這個誤會。”
那些人事不關己,都說:“好說,好說。”
在曹家園子裏喝了半個時辰的茶,蕭澤匆匆走了進來。
他今日穿着正經的官服,唇上微干,顯然是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便趕了過來。他焦躁不安的目光在看到沅葉的瞬間變得柔和,撲過來繞着她前前後後走了兩三圈,確認她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少之後,才沙啞着嗓子開口:“還好么?”
蕭沅葉微笑着將她的茶盞往前一遞:“哥哥先喝口水。”
蕭澤端起她用過的茶盞,一仰頭,咕隆隆喝完。在他喝水的空隙,蕭沅葉輕描淡寫地說道:“不過是被瘋狗罵了幾句,算什麼呢,哪裏勞煩哥哥這麼急匆匆的過來,有幾個人敢得罪我們。”
“當時聽到你被調戲了,哪裏想到這麼多。”蕭澤道,目光敏銳的掃過坐在茶廳另一個角落裏的秦三公子。他冷冷地笑了一聲,大步向前。
蕭沅葉道:“哥哥,自然有人收拾他!”
他頭也不回,道:“他爹打他是他的事,我不爽是我的事!本就背負了一身的罵名,多了這點又何妨!”
秦三公子哀叫數聲,在噼里啪啦的碎裂聲中滾進了桌子底下……
昭陽長公主並沒有搭理這件事,傳話說這是公子哥兒間的小打小鬧,請回家自個兒處置便是。
當夕陽落山,黑暗席捲了整片大地,挨家挨戶相繼掛起紅燈籠的時候,九千歲蕭公公的轎子,輕輕地落在了蕭府的門前。
他穿着深色朝服,躬身掀開了轎簾。宮中太監很少有他這高大強壯的體格,一張國字臉上濃眉深展,目光銳利如鷹。
蕭公公走下轎來,朝着旁邊一個面白無須的年輕太監揮了揮手:“你們先回宮吧。”
“是。”
打發完弟子回宮,他才緩緩步入府中。一對養子早已恭候多時,蕭沅葉親自奉上茶來。他慢條慢理的喝完茶,這才瞄了她一眼——
“忍了這麼久,說吧。”
蕭沅葉笑了:“乾爹您無所不知,葉兒還有什麼好說的?”
“哼!”蕭公公將茶盞重重地放下,冷冷道:“秦文順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吶!做了三年京兆尹,該是搜颳了不少東西。葉兒,你到底是年輕了,不懂得從他嘴裏逼出更多的東西!雜家不怕你鬧,只怕你鬧得不夠大。”
她乖巧地笑:“是,葉兒學習了。”
他端起茶盞,不經意地問:“葉兒,你平日裏一向低調冷靜,今日怎麼會這樣失控?”
蕭沅葉一怔:“他,辱罵我的娘親……”
蕭澤立在一旁,靜靜地看着。
他忽然想起四五年前的一個雪夜,他和蕭公公一起坐在轎子裏,穿着華麗的狐裘大衣,手中還捂着暖爐。轎子搖搖擺擺往前走,忽然停了下來,隱約有小孩兒的哭喊掙扎聲。
蕭公公隔着帘子問:“怎麼了?”
外面的人忙笑着回話:“督公,不過是個小乞丐在攔路乞討,這就打發他走。”
他嗯了一聲,又道:“今日是大年夜,多給他點銀子吧。”
僕從應聲去了,呼嘯的北風聲中,小乞丐忽然大聲喊道:“大人!我並不需要銀子,我只想要一件漂亮的衣裳,送給我的娘親……”
蕭公公伸手掀開帘子,兩排紅彤彤的燈光照映下,鵝毛大雪漫天飛舞。一個扎着雙髻,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挺直身子站在正前方,小臉被凍的紅腫。他來來回回搓着手,雙腳已經埋到了雪地里。
“為什麼要華服呢?”他難得有了耐心,柔聲問。
“我的母親是這個世上最漂亮賢德的女子,如今她離世了,我要她穿上這世間最華貴的衣衫,回到天上。”小乞丐認真地回答。
……
他忽然起身出轎,脫下身上的狐裘,彎腰遞給小乞丐:“這是我最漂亮的衣服,可好?”
小乞丐抽了抽鼻子,兩眼淚汪汪:“小葉子願意永遠侍奉在大人左右。”
他淡淡道:“好,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次子。”
蕭澤爬下馬車,迎着風雪走過來。他同樣脫下身上的裘衣,罩在了小乞丐的身上:“以後我就是你哥哥了。”他高興地圍着她,歡呼了一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