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妖怪大禮包
“那位……姬君?”
當天夜晚,當陰陽師與妖怪們回到庭院之後,他這麼問道。
話語出自銀髮陰陽師的口中。失憶了的“晴明”禁不住停頓一下,才恍然回了神,等待着奴良陸生的回答。
他本不是對一切好奇的跳脫性格,知曉自己失憶之後也是式神“小白”與接連主動找上門的妖怪鬼使在催促着、在求助着,促使晴明投身進紛亂繁複的事件當中。哪怕在得知另一個自己的存在,知曉“黑晴明”取代了“晴明”原有的身份在世上行走、而他忘卻了記憶棲身於廖有人煙的庭院裏,他也是訝異多過憤怒。
沒什麼值得去投注以大量感情的……別的小妖怪都說“晴明大人失憶之後溫和了許多呢!”,而唯獨晴明自己知道,他骨髓深處始終留存着些許漠然沒有變。
對世事與權貴皆不在意,瀟洒到隨時可以隱遁于山水中。有些時候空閑下來,晴明倚坐在木廊下,把玩着酒碟賞櫻的時候,也會有“自己是不是空缺了什麼”的想法,從腦海里一閃而逝。
或許有,或許無吧。除了寥寥幾個放在心底的同伴,晴明沒什麼真正在乎的。
所以,當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晴明自己也頗為驚訝。
銀髮束籠的陰陽師索性俯身坐在了迴廊邊,連鞋履也不脫。他沉吟着,神色冷淡,右手卻下意識輕搖起了蝠扇,眼睛抬起來,注視着應召喚而來的強大妖怪。
夜晚的滑頭鬼輕嗤一聲,輕飄飄跳上了櫻樹,熟門熟路找到了舒適的角度、向背後一靠。
“她嗎?”滑頭鬼故意閉上一隻眼睛,露出輕佻的模樣:“你還是不要了解她比較好。”
——明顯和少女熟識的妖怪,卻這樣說。
“喂喂你這傢伙!”
晴明沒有回應,反倒是小白先憤怒起來,它炸毛成一個白糰子,露出尖牙:“別以為你是晴明大人召喚過來的就可以擺架子!什麼事情都神神秘秘的!對晴明大人這麼不恭敬!一不留神就不見蹤影!可是吃飯的時候又會跑出來!還揪小白的尾巴!”式神抗議着抗議着就變成委委屈屈的告狀,它一邊用腦袋蹭着神樂的手一邊發出呼嚕嚕的喉音,顯然很舒服的模樣:“——還有,不準叫我是狗!”
滑頭鬼居高臨下撇了它一眼,嘴角彎起一個挑釁的笑。
……是源博雅一臉無語拍了拍小白的腦袋,才勉強止住這場愈發幼稚的爭吵。他把神樂拽到自己身邊來,左右看了一圈,嘖了一聲,盤腿坐下,同樣仰起頭來:
“為什麼啊?”平安京有名的皇族兼武士這樣問。他的好奇倒也是真的,但是坦坦蕩蕩,只是純粹的好奇而已。
滑頭鬼沉默了一下,有點不爽地撇了撇嘴。
他並不是陰陽師契約的式神——怎麼可能?魑魅魍魎之主絕對不可能屈身成為某某人的附屬,就算這個人是歷史有名的“晴明”……夜陸生冷笑了一下,他和另一個晴明還有仇怨未解,沒在尚未踏出五行陣時就拔刀已經是他百般克制了。
要具體敘述起來實在啰嗦。其實說到底不過是因為——
三天前,阿芙拉的失蹤罷了。
夜陸生並不理會等待他回答的聽眾,他挑起眼尾,妖紅的瞳孔盯着月亮。
沒錯,就是三天。
和剛認識的陌生成年男性/刀劍付喪神單獨出門,跟家人交待了一句要買禮物回來,之後就一去不復返。
——這個事件展開,怎麼看都不對吧?????
第三代妖怪當家冷笑着捋起袖子去東京國立博物館把國寶“三日月宗近”扣押回來,Scepter4冷靜地掃尾查監控,赤組追着夜斗跑了半個城市,還不知道為什麼和司狼神威打了一架。
小姑娘愣是憑空不見了人影。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第三天晚上。老頭子已經開始和花開院的陰陽師爭吵到底是哪裏不對,而一個刻有桔梗印的召喚陣,突然浮現在了奴良組本家的地面上。
小妖怪們哇哇叫着亂成一團,夜陸生還記得爺爺被花開院家一臉“妖怪當家本宅的陰陽術陣居然我們家還精準?!”的表情,氣得直翻白眼。他揉了把臉,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這個氣息,然後站了出來。
“我去吧。”奴良組三代當家這麼說。
他並不是在逞匹夫之勇。熟悉的靈力隱隱從陣術另一端透過來,不管對方是誰、不管對方抱着什麼樣的心思要召喚一個強大的妖怪,阿芙拉都可能掉落進了對面的那個陌生時代當中。至少,順着阿芙拉的靈力,他能夠尋找到一絲線索,總比現在漫無目的的焦慮要好得多。
……那傢伙還是不會控制自己身上的氣息啊。夜陸生這麼想着,按捺著剋制住自己的擔憂。因為除了阿芙拉滿是自然氣息的靈力以外,有另一半陰冷的、黃泉的、冥府的氣息覆蓋於其上,充滿了保護欲似的,簡直像是給阿芙拉改了個印戳,警告別人:這孩子是我保護的,誰都不許碰她!
夜陸生努力不去想阿芙拉身上這黃泉的標記是從哪兒來的。
他站在召喚陣邊緣,揮揮手讓小妖怪去拿當初在阿芙拉手下重煥生機的那束櫻花,當做跨越時空的索引。
“喔?”一直站在遠處臉色臭臭的花開院龍二,挑着眉轉過臉來,嘲諷:“果然是無腦的妖怪,隨隨便便踩進陰陽師的召喚陣裏頭去,連性命都不想要了吧?”
夜陸生同樣挑起眉,冷笑:
“你有妹妹,我也有。”
“……”
“……”
妖怪與陰陽師的眼神廝殺十分激烈,直到奴良滑瓢大聲嘆了一口氣,用力一拍陸生的後背,拍得他“嘶”了一聲回頭怒視。
“你是否已經下定了決心,陸生?”初代當家沉聲發問,“那邊或許是一個危險的時代,你做好準備了嗎?”
“啰嗦!”滑頭鬼哼了一聲,伸手接過那束櫻花,頭也不回的踏進召喚陣里。
“我可是滑頭鬼之孫——魑魅魍魎之主!”夜陸生側過頭來,微微一笑,狂風吹亂了他的銀髮,妖異的紅瞳卻依然熠熠生輝:
“我的家人,由我來守護!”
就這麼立下豪言壯語之後,等到狂風平息、光芒暗淡,他重新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陰陽師晴明。
夜陸生:“………………”
不就是“安倍晴明”嗎,又不是沒打過。
不就是千年魔京嗎,又不是沒闖過。
他臭着臉走出召喚陣,不動聲色的開始收集所有信息。
靈力無法欺騙人,就算容貌不同,這個陰陽師也是晴明,這一點無可置疑了。
不過他旁敲側擊,這個平安京並沒有發生什麼羽衣狐作亂、什麼生吃人肝、什麼滑頭鬼溜進人家家裏騙吃騙喝還勾搭走了公主(x)這種事件。
倒是隱藏蹤跡溜出去的時候他無意間看到了另一個黑髮的晴明,臉上帶着彬彬有禮的笑意,正在和朝臣說話,對方頻頻點頭,滿臉敬佩的模樣。
陸生立刻想到那個將羽衣狐推向地獄的“晴明”,他皺着眉,提高了警惕。
現在沒有發生過不代表永遠都不會發生,他上學時看過的歷史書上不還是把“安倍晴明”好一通誇獎嗎!事實不還是不世出的陰陽師被自己的黑暗面吞沒、反過來毀滅世界什麼的!陸生想着說不定現在他家老爺子還沒有前往平安京的打算,也就沒遇見櫻姬,沒迎戰羽衣狐,沒有後面被詛咒的一堆破事。
反而是“白龍神子拯救京”的故事聽得陸生一臉木然。他聽來聽去都覺得這是個戀愛拯救世界的故事……守護平安京這麼不靠譜的嗎!不管怎麼說,總之要比妖怪拯救世界不靠譜多了!
他是在一邊給腦袋裏那堆《如何遠離心懷不軌的男性》……書單添磚加瓦,打算等阿芙拉回來之後好好耳提面命一番的時候,一邊察覺到阿芙拉的靈力的。
啊啊,她果然在這裏啊。
這一刻浮現在滑頭鬼俊美面龐上的笑意,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輕鬆與溫和。
提心弔膽了這麼久,他家小姑娘終於能回家了。
——環抱着這樣想法的滑頭鬼,在看見阿芙拉的一剎那愣了一下。
額上多出來的黃泉花也就算了,果然是來自冥府……恐怕是什麼神明的手筆,但那上面滿滿的保護意味不帶有任何試圖傷害的色彩,所以可以等到以後再和阿芙拉討論該不該招惹神祇。
換了身沒見過的華麗和服也就算了,不管怎麼說也不過是外物而已;身後跟着滾雪球一樣增值的全·男性·刀劍付喪神是怎麼回事???這種東西放着不管會像磁石一樣自己湊到阿芙拉身邊的嗎??真是能把人氣死!
最讓人生氣的……是小姑娘眉宇間的堅毅吧。
已經不再是最開始來到奴良組,滿心想着要去深山老林里做一隻蘑菇的樣子了啊。
哪怕在他顯現出身形、故意用輕鬆的語調說著話的時候,哪怕在小姑娘萬分驚喜、撲進他懷裏的時候。
擦拭掉眼睫上的淚水之後,露出的還是燦然的微笑。
絲毫不提分別了多少時間、只是快活地分享着難得的見聞、真心實意高興起來的模樣……
只會叫人心疼吧。
這是走過了多少路、經歷過了多少事情,才會成長到這個地步呢?
奴良陸生寧可阿芙拉還是當初那個羞澀臉紅着被雪女和毛倡妓更換上一套套新衣服、與小妖怪們坐在一起分一盒熱騰騰蜂蜜鬆餅的小姑娘,除了幸福生活之外什麼都不需考慮。
——這才只過去了三天而已!!!
他在心裏火冒三丈,惱恨這樣的事情為什麼要發生在阿芙拉身上,也氣自己為什麼不能早點找到她帶她回家。
而眼下,這個陰陽師、這個“晴明”,居然還敢問?!
夜陸生冷哼一聲,愈發不耐煩:
“你還是不要了解比較好,”大妖怪恐嚇着陰陽師,“就算你是陰陽師晴明又怎樣,你敢對阿芙拉出手試試?!”
說完,夜陸生越想越覺得放任阿芙拉與一群男·刀劍·付喪神回去行宮很不靠譜,他眉心一皺,從櫻樹上躍下,整個人像是水墨消失在白紙里,眨眼間不見了蹤影。
白晴明:“………………”
我抽的SSR,果然已經不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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