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一章 他鄉逢故親

22.第二一章 他鄉逢故親

?(二九三)

再次見到白玉堂之時,是我栽在這螺獅軒后的第三日下午,他帶着一身春風得意,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一見我便神清氣爽地開口:

「小魚兒,你放心,你的玉佩最遲三日便可拿回去了。」

他嘴角輕抿,桃花眼中盈盈含水,也不管此時尚系寒冬臘月,左手拿着一把絲織的檀木香扇,輕輕揮動,姿態是說不盡的寫意風流,硬是將滿室肅穆清冷,搧成了一片落英繽紛。

不過這背景效果僅局限在他身後,對於這妖孽的外掛程序,在經歷過前日那番挑戰人神經線的事故之後,在下對他的防火牆已經厚得跟城牆一樣了。

我瞥過眼沒理他。

(二九四)

「昨夜,展昭來了。」他笑盈盈地盯着我看,等着我的反應。

我乾脆轉向,不打算面對他。

要打打不過,用說說不贏,只能採取這種消極的漠視策略了,眼不見為凈。

(二九五)

可白玉堂他完全不在意我的無視,兀自坐到對面的太師椅上,探扇淺笑,自顧自開始說起話來。

他劈頭用輕蔑地口氣嘲笑了展昭,說他也沒什麼了不起,一個自己的假人皮子就將他騙得團團轉,輕易入了陷阱教人給捉了,還好意思要自己同他回京,作夢唄!

只是白玉堂隨後不忘表示自己為人公平公正,胸懷大量地給了他一次翻身的機會。他們訂下三日之約,三日內,若展昭能盜回寶物,白玉堂便自願隨他入京請罪;若不能,那展昭也不用混了,直接隱姓埋名,辭官歸隱,別再出來見人了。

而如今展昭被關在通天窟內,正氣得摔酒摔菜呢!

白玉堂得意地笑了笑,那笑容令人的拳頭髮癢。

他自認貼心地給我解釋,說通天窟是個由山根開鏨而來的山室,頂上裂有一縫,望時可以見天,不過裏頭是個嘎嘎形兒,四壁用油灰抹亮,全無抓手,諒是如何絕頂的輕功好手,一入其內,也是插翅而難飛。展昭被關在此處,甭說三天,就算給他十天半個月的,也是照樣逃不出來!

言罷,我神色複雜地望了他一眼,默默又瞥過頭去。

(二九六)

白玉堂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隨後笑道:「對了,看我都忘了,那展昭可是有向我問起過你呢!」

他好像在敘述什麼趣事一般,嘻嘻笑道:「瞧他當時那副擔心的模樣,似乎將五爺當成什麼不講道理的惡人了,難道我還會將你吃了不成?實在令人不悅。是故小弟便同他開了個玩笑,說我命人將你毒打一頓后,當日即丟出了島外。他那時還真就動怒了哩!有趣!有趣!」

說罷,擊腿大笑。

(二九七)

你本來就不講道理啊!你哪裏講道理了!

你知道自知之明這四個字是怎麼寫的嗎!

(二九八)

我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發火:「真要說起來,講出什麼貓鼠之話的人是上面的官家,又不是展兄,他能對這件事發表意見么?你老嗆着他是做甚?更何況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你又如何死抓着這些話不放?展兄他肩上被你砍的傷都還沒好呢,你怎麼可以如此對他,又將他關在那什麼鳥不拉屎的地方!」

「哼,我以為你啞了呢,原來還會說話啊。」白玉堂嗤笑,「你五爺我可沒對他做什麼事,三日之約也是他自己應下的。我可是好酒好菜地供着他呢,他自己不吃將它摔翻,與我何干?他想出來?憑自己的本事啊。」

「他能不應嗎?」我怒,「而且你自己不是也說過,無論來人輕功有多好,一旦入了通天窟,都一樣插翅難飛嗎!」

「他不是御貓嘛,」白玉堂冷笑一聲,不以為然:「既然同我訂了約定,這點困難便該自己想辦法克服。」

這小子,說來說去又繞回同一個點上打轉,你是跳針還是鬼打牆啊!

(二九九)

這傢伙實在太欠揍了,我終究沒能忍住我的拳頭,一個右鉤拳失控朝他揮去,半途遭遇攔截。

我大驚。

這小子以前不都采不着邊的策略對付我嗎,這回怎地就出手了?

趕緊伸出左手去解救右同志,結果兩同志一起陣亡。

白玉堂長臂一提,抓着手將我整個人騰空向上拎了起來,舉至和他視線平齊。

他面帶疑惑,認真瞅着我問:「小魚兒啊小魚兒,你說你明知自己打不過我,為何還老愛來自取其辱呢?難不成這樣很好玩?」

我靠……旁邊站的咧!

不帶這麼羞辱人的吧?!

(三〇〇)

三百了呢,成就感……

(三〇一)

彼時,在下被他那付認真看白痴的眼神弄得一度氣結,二話沒說,唰地就往他腰側甩去一記側踢,豈料他見狀立即脫手將我丟出,讓在下逆向飛行了一小段距離后才踉蹌着陸,還止不住狂退,直到撞上桌邊才停下來。

%#@*※!

雪特!老子的腰……

我扶着腰顫顫地站在桌邊,怒目而視。

他手掌一攤,表情無辜純良,「……是你先動手的!」

潛台詞一:不關我的事。

潛台詞二:分明是你活該。

(三〇二)

………

………

你個令非娘娘咧!

這傢伙是故意的吧?

是吧?是吧?!是吧!!!

(三〇三)

是可忍,孰不可忍。彼時為了捍衛自己的尊嚴,管他什麼身手差距我拼了我!

我牙一咬直直朝他撲去,接下來他倒是笑嘻嘻地開始閃躲,回復了之前那不沾衣袖的應對模式。

爆發半天,無果。

我氣喘吁吁地扶靠牆上,立在門邊。

「怎麼不繼續了?」他見我停了,反倒湊了上來,一臉欠揍地說:「喂,瞧你這般空撲騰又氣呼呼的模樣,看久了其實也挺有趣的,跟花仔倒是挺像!」

(三〇四)

花仔是盧家莊豢養的一隻自由貓,前幾日在下與白玉堂談判時,牠曾中途闖入白玉堂懷裏撒過嬌,彼時白玉堂將腰帶上的玉環充作逗貓棒來調戲牠,逗得貓拳霍霍卻百撲成空。

(三〇五)

……

………

喵了個逼咧!(註:請原諒在下爆粗了口,實在是忍不住。)

誰快來把這傢伙拖出去!

再和他待在同一間房內在下的腦血管就要爆光光了!

(三〇六)

當晚在下甚感氣憤,幾乎要被氣得食不下咽,本想學展昭砸飯菜泄恨表示自己的不滿,但轉念一想:飯菜何其辜,我胃又何其苦?當下決定化悲憤為力量,將飯菜作假想敵,呲牙裂嘴兇殘得啃了個精光。

飯畢,我拍拍長大一圈的肚子,打直着腳靠在豪華型太師椅上頭,有一聲沒一聲地打着殺敵後的飽嗝。

便是此時,燈火已升,時近初鼓,一名蒙面黑衣人同白玉堂一般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立在門口,指名要找在下。

(三〇七)

「……這位壯士不知有何指教?」我積了滿肚子問號狐疑地瞧他。

來人周身氣勢和緩,手無兵器、眼無凶意,是故當時在下倒不特別害怕,只是納悶自己何時與一名會蒙面的高手有了牽扯?更納悶眼前這人是如何準確找到自己的位置的?要知道我每天都睡不同地方,走到哪便待在哪,反正這軒里都長得一樣不是?

……等等,這麼說起來,此人莫不是也被困在這螺師軒裏頭了吧?

……所以他是看到有人過來問問看路的?

…………

看來在下今夜要多出一個新室友了。(-_>-)y-\\\\\\\'~~~

(三〇八)

黑衣人沒回話,兀自從胸前掏出一團手帕,攤開帕子拿出一枚斷了繩的玉佩,開口便問:「此一玉佩,可是你原所有的?」

嗓音低沉渾厚、富帶磁性,震動着這寂謐夜晚中的空氣,宛如悠遠的弦音於耳畔低鳴,十分悅耳而撩人。

我上前湊近一瞧,驚訝地發現它正是我那塊被白玉堂拿走的菊花羊脂玉佩。

「這的確是在下的玉佩,不知……」我猶疑不絕,不知該不該伸手把它搶過來。

「可否請教你系從何處得此玉佩?」黑衣人沒有將它給我的意思,只是淡淡一問,眼神攝人。

「我——此物系由……系由他人所贈。」估計大約敵強我弱,要搶也搶不過來,我只好乖乖地搭理人家。

黑衣人聞言卻是雙眼微瞇,停了追問,只是直直瞅了我一陣,忽然神來一句:

「——天上明月光。」

聽到這明顯改良自李白靜夜思的詩句,在下當時腦中並沒在腹徘這人在抽什麼風,反而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心下當即鼓動,顫顫地回了一句:

「地下酒壺香!」

黑衣人眼中出現一抹笑意。

我吞口口水,再接再厲:

「舉頭望明月……」

黑衣人視線沒有離開過我,眼中笑意更深。他壓低嗓子,使原本便撩人的聲音又帶上一絲蠱惑,語調薄透出一絲興味:

「……低頭喝光光。」

(三〇九)

暗號對上,我忍不住一陣驚喜,連忙問他身分為何。

黑衣人將玉佩遞還過來,隨後從衣領內翻出一條自己掛在頸上的白玉,拎在我面前搖晃了兩下。

我湊上前瞇眼一看,發現他脖上那條掛繩,編織手法和繩結樣式竟與自己這條如出一轍,只是顏色陳舊許多,而繩尾同樣繫着一枚頂好的羊脂白玉,上雕竹雲,雅緻高潔、隱透清傲,頗有飄然離塵之風骨。

我愣愣地瞅着他。

黑衣人噗哧笑出聲,露在面罩外頭的眼眸中風華流轉、璀璨星辰,比之展昭竟是絲毫不見遜色。

他戲謔地對着呆愣住的我開口:「還不快叫師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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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都汴梁閑話回憶錄[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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