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二個事故(二)
先前就提起過,蘇家是皇商,而蘇子衿的舅舅柳雲鶴在戶部為官,官至戶部右侍郎。
這麼來看,蘇家與慶國公府門第不般配,與柳家的門第難道就般配了?
這就攸關到上一輩了。
蘇子衿的父親當時娶她母親時,蘇子衿的舅舅柳雲鶴剛高中榜眼,而柳家雖說不至於是寒門弟子,但底蘊確實淺薄。蘇家就是看重了柳家這一點,他們是皇商有的是錢,想抬高自己的地位就得從別的地方找補,比如說抱大腿,再比如說聯姻,而柳家那邊出了一個榜眼,那自然什麼都得以柳雲鶴為優先的,所以蘇子衿的母親就成為了那個“犧牲品”,嫁到了蘇家。
可以說,這是一樁在大部分人看來雙贏的…買賣。
以及,典型的官商勾結。
話又說回來,這蘇子衿作為蘇家的嫡長女,還有這麼個為官的舅舅做靠山,該是金山銀山堆出來的千金大小姐,處境又怎麼會不怎麼樣呢?
關於這個問題,這麼說吧,蘇子衿的父親蘇章牧,他有一個真愛。蘇家唯一的男丁就是這個真愛麗姨娘生的,而且更有趣的一件事是,麗姨娘的第一個孩子蘇青青,就只比蘇子衿小了不到一個月。
這個麗姨娘,顯然是個有上進心的。
這從蘇子衿和蘇青青的名字上或許就能窺見端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嘛。
嗯……
柳氏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字叫子衿,那是有詩意。為了表示自己壓柳氏一頭,麗姨娘給她的孩子取名字叫青青,那就是滑稽了。
可就是這麼的滑稽,在蘇家卻顯得理所當然。
這除了因為蘇章牧明目張胆的寵妾滅妻,還有柳氏她是個怎麼都立不起來的主母。
非要形容的話,那柳氏她就是被“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箴言”給深度洗了腦。
她被荼毒到了一種怎樣的地步呢?
當初柳家要把她嫁到蘇家給柳雲鶴入仕換取財政上的支持,她不僅不覺得委屈,反而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等嫁到了蘇家,她就自覺以夫為天,都不用蘇章牧再花別的心思來拿捏她了。
在這種情況下,可想而知蘇子衿這個嫡長女,是有多名不符實了。她對柳氏是怒其不爭,對麗姨娘恨之入骨,這或許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釋,為什麼等她嫁入慶國公府後發現自己的丈夫也有一個真愛時,就把怨恨都衝著真愛去了。
她可能把對麗姨娘的恨,也一起加諸在秦明月身上了。
先不說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了,就說現在林蕭成為了尚待字閨中的蘇子衿,她無可避免的就得面對蘇家的這一攤糟心事。
還有說起秦明月,這次的任務目標來,蘇子衿的記憶里竟然有關於秦明月的部分。也是秦明月在京城裏很有名氣的緣故,不僅生的花容月貌,而且還是滿京城裏數一數二的才女,一首《卜算子·詠梅》在閨閣,或許不僅限於閨閣中廣為流傳。
這首詞蘇子衿只有緣知道下半闕:“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林蕭挑了挑眉,“哦”了一聲。
然後,沒有然後了。
系統事先就知道這件事,但它不說,它等着林蕭自己去發現,可林蕭這反應太寡淡了吧?“宿主,你是不是內心掀起了壯觀的波濤洶湧?一定是這樣的吧!”
林蕭情不自禁的翻了個白眼:“秦明月是個穿越女,所以呢?你又想表達什麼?”
“‘老天爺,她竟然是個穿越女!’好吧,我只是覺得你的反應未免太平靜了。”系統期期艾艾的說:“還有我想告訴你一件事,關於秦明月的,她現在並不在京城,她父親外放為官她跟着一起去了,不過你放心按照原本的時間線,她還有三個月就會跟着她父親回京城了。那什麼,這不能算我的又一個失誤,這得算在傳送時間點這一個失誤里,所以宿主你,你可以先和蘇子衿的渣男爹,真愛姨娘,包子娘還有如狼似虎的庶妹和庶弟他們玩玩哈……”
順便一說,林蕭這一次的任務時間也是一年。
林蕭不怒反笑:“我該說‘沒關係,我不怪你’嗎?”
系統覺得這本來就是不可抗力嘛,所以它就這麼回答林蕭:“不用了吧。”
——體嫌口正直。
不管怎麼說,秦明月這位當朝秦閣老的嫡親孫女,現如今不再京城這件事,並不會因為林蕭現在代替了蘇子衿而有所改變,而且林蕭她現在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完成任務,到底她現在對秦明月的了解並不全面。
還有系統有一件事倒說的在理,林蕭現在得和蘇家人玩、玩。
說來就來事。
等林蕭向蘇子衿平日那般去正房給柳氏請安時,麗姨娘和蘇青青好巧不巧的也在。等看到林蕭進來,蘇青青甜甜的叫了她一聲:“姐姐來了呀。”
麗姨娘也是笑容可掬:“大姑娘,我剛和太太說道大姑娘你呢。”
這可真是先聲奪人,柳氏都沒說話呢,還有麗姨娘這滿口‘我’的,以及她身上穿的近乎大紅色的雞心領直身褙子,也實在是夠扎眼的。看柳氏跟前的嬤嬤臉色不大好看,但卻有無可奈何的神情就知道這不是一次兩次了,說到底主子立不起來,做下人的也不可能越過她去給她謀划什麼。
林蕭立馬渾身刺都豎起來了:“你又跟我母親胡亂掰扯什麼了?”
這倒不是林蕭的作風,而是蘇子衿的,她對着麗姨娘那邊都是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林蕭喜歡這姑娘的耿直,她自己在某種程度上也很耿直呢。
——這其實還是要看怎麼理解“耿直”這個詞的。
麗姨娘臉上的笑僵了下,可她沒急着說話,因為:
“衿兒,莫要這般沒大沒小的了,你姨娘她再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還有這次還得多謝你姨娘說起來呢,衿兒現在也到了該相看人家的年歲了呢。”說這番話的自然就是柳氏了,她脾氣綿軟,說起來話來也綿軟得很。
“母親才是別再說了——”林蕭話還沒有說完,柳氏就恍然大悟般的懊惱開了:“瞧我,不該當著衿兒的面說起這事的,到底姑娘家的是要矜靜的,而且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約的。”
這話兒讓一直在旁邊跟着的蘇青青情何以堪,而且更坑的是柳氏她一貫都是把《女誡》這等書之要義掛在嘴邊的,也就是說她並不故意要諷刺誰的,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剛才那句把蘇青青給嘲了,被嘲的大概還有麗姨娘,因為“父母之命”里的‘母’可是說的嫡母,沒得姨娘這生母什麼事啊。
可就是知道她這樣,才覺得心裏嘔得慌。
蘇青青心裏都快嘔死了,偏偏她還不能把矛頭對準柳氏這個嫡母,還是慣性的跟蘇子衿這個棒槌過不去吧。於是乎,蘇青青就一邊笑着說“姐姐這怪不好意思的,我們到偏廳去”,就一邊去拉林蕭的胳膊,沒走一步呢她就又嘰嘰喳喳起來,用羨慕的語氣說:“姐姐的手鐲可真好看,難道是這個月新晉上來的款式嗎?”
哦,那是柳雲鶴差人送過來的。他這個做兄長的以及舅舅的,對柳氏還有蘇子衿還是很上心的,也不知道這裏面有幾分是愧疚心在作祟,畢竟柳雲鶴這麼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柳氏在蘇家是個什麼情況。即便蘇章牧有心遮掩,可最起碼的一點柳氏膝下無子,這是明晃晃的。
不過林蕭也不關心這個就對了,她關心的是柳雲鶴這份可以叫人看在眼裏的上心。
知女莫若母,蘇青青這麼一開嗓,麗姨娘就知道她想做什麼了,不就是想要蘇子衿的鐲子嗎。麗姨娘自己都沒嫡庶之分了,嚴格來說整個蘇家也是,她自然不會有蘇青青不該跟嫡姐搶東西的認知。不僅如此,麗姨娘本身就看蘇子衿這個嫡出的姑娘礙眼的很,這大姑娘平時可沒少仗着自己的出身耀武揚威的,沒把她這個管家還有着蘇家唯一一個男丁的姨娘放在眼裏。
因此,麗姨娘心思一轉圜,就道那不是蘇家鋪子裏送來的,又說要是蘇青青喜歡,她回頭就叫掌柜的送新款式來,最後還跟柳氏說:“老爺該是樂見她們姊妹親香的。”
這一句話可戳到柳氏的點了,她得叫自己的女兒懂得孝悌之義,於是就開口叫林蕭把鐲子禮讓給妹妹。
林蕭從剛才就沒說話,一直在看蘇青青和麗姨娘這對母女檔一唱一和,不過等柳氏做出應對后,她怎麼就覺得柳氏才是最難對付的——這殺傷力根本就是不分敵我嘛。
這麼想着,林蕭垂眸看眼底挑釁之意再明顯不過的蘇青青,把那隻鐲子從手腕上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