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受訓
?金老闆做生意的手法跟他的樣貌一樣闊氣,既決定合作,拍板便拍得乾脆利落。
異世的第一桶金get√
簽完合約,金老闆一臉感嘆:“賢侄啊!這筆生意就算虧了伯伯也是認的,就當投資了,你這小子,伯伯看好你!”
長默拍着小胸脯:“伯伯放心,虧不了!虧了你就取了小侄的頭,從元西橋這邊踢過去那邊!”
把旁邊的小胖子聽得眼神狠狠一亮。
金老闆哈哈哈哈:“信心這麼好,那伯伯就拭目以待了。接下兩天,賢侄還得過來,將這小刷子的做法仔細教給我,有些地方,我看還得改進改進。”
長默:“好。”
從金府出來,已經是下弦月初上,清輝薄灑,人影寂寂。
在金府一個年長的僕役的關照下,長默走出府西街,就看到了等在元西橋旁的啞二。
“啞二叔!”長默快走了兩步。
男人也發現了他,高大魁梧的身軀大踏步迎向他,一把將他撈起。
啞二滿臉關切,在檢查小孩周身完好無損這才放鬆了神色,換上了淡淡的責備。
——怎麼這麼晚?
禿了背的黑驢作為背景板,一看到長默就朝他吐黑氣,甩蹄子。
長默現在也看得清楚簡單的啞語了,連忙道:“啞二叔,我們回去再說。”又向他道歉:“對不起,啞二叔,這麼晚讓你等在這裏這麼久。”
啞二見小孩雖然眼底還殘存興奮,但容色睏倦,顯然十分疲憊,也不再多話,愛憐地揉了揉他毛絨絨的小腦袋,將他放上木板車,回頭牽起驢繩。
黑驢要是能說話,現在一定是在罵罵咧咧。如果可以選擇它才不載那個壞小孩!然而主人積威甚隆,黑驢給主人威嚴的眼神一掃,登時慫了,不情不願地往前。
啞二趕了一小段路,回頭看到坐在木板車上的男孩身形搖搖晃晃,小腦袋亂點。放心不下,自己也坐上了木板車,將小男孩摟在懷裏,頭靠在自己肩上。
長默是真困了,說到底,他的身體只是一個七歲的小孩,一整天下來的應酬,不是他的身體可以承受的,此時坐到木板車伴隨着搖搖晃晃一放鬆,人就全鈍了,困意就像破堤的洪流,將他整天籠罩住了。
迷迷糊糊,只覺身體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之中,鼻尖充訴着成年男人獨有雄渾氣息,後腦尖枕着的肌肉一鼓一鼓有力地跳動着,讓人充滿了安全感。
長默不禁傻笑,依稀像是真的回到前世的小時候,是不是曾經也有一個這麼溫暖寬闊的懷抱將他摟起,哼唱着一首屬於父親的小調,將他暖暖包圍,身體在旋轉,旋轉,像一葉小舟沉溺入一片海洋。
腦子裏還想着傻念頭:啞二叔什麼時候真的成了我爸了啊!哦!答應長欣的糖嘴兒忘了買,街角的那間藕糖蜜餞好像不錯,早知就得在小胖家裏包一包出來了,讓他娘也試一試……
……
莊園路口處,瑛娘牽着女兒的手正焦急地等待着。
天色晚了,農田和葯園漸次籠入一片暗影中,遠處房舍亮起點點燈光,飼養的家禽也漸漸走回籬舍,發出咕咕輕微低聲的噥喃。
“他真是這麼說的呀?”瑛娘忍不住再一次問女兒。
長欣:“是啊娘,哥說了,今天要出去拿小刷子換糖吃。”
“這……這死孩子,主意竟然這麼大!竟然連跟大人商量一下都沒有!這麼晚還不回來,也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
長欣不以為然:“娘,白天不是來了個小管事,說哥哥晚點回的嘛。啞二叔一早又出去等着了,不會有事的。”想一想腦中又充滿嚮往,流着口水道:“娘,你說哥會不會真的換好多好多糖回來?”
“就記着吃!”她娘果然被沒心沒肺的小吃貨激怒,狠狠給她來一下:“那個刷子能換什麼糖,小孩子真是異想天開!別出去給人騙!不行!這死孩子回來我得用竹條狠狠抽他!壞孩子,原以為他懂事了,才讓人放心沒兩日……”說著嗚嗚嗚地哭了。
長欣無措:“娘,我覺得哥不會騙人的……”
她娘吼道:“閉嘴!打你!”
長欣:“……”
娘倆一直等,有晚歸的農人問清原委也紛紛安慰,瑛娘不放心,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然後就聽到了木板車的嘎吱聲。
當娘的喊打喊殺了半天,但當真看到睡得直打呼的兒子,整個人又消停了。
“怎麼回事?”她小聲問啞二。啞二拍拍女人的肩膀以示安撫,以手語告訴瑛娘,孩子只是累了。
瑛娘小心接過兒子,心裏生氣又心疼,心想小孩異想天開,今日在外頭一天,也不曉得碰了多少壁,遭多少白眼,也不知道白日吃飽了沒有,現在是不是空着肚子。今天遭受了挫折,以後總該認清世道現實,不再發這種傻氣了吧?
“傻小子!”瑛娘忍不住又愛又恨是咕噥。
然而啞二卻搖着頭,指指小孩的衣襟,臉上咧開讚賞的笑,比了個大拇指。
瑛娘這才發現兒子衣襟里鼓鼓囊囊的不對勁,狐疑地往兒子懷裏摸了摸,然後,她整個人就呆住了。
這這這……這是銀子?
這麼多的銀子!
這孩子是把錢莊劫了嗎?
這一晚,長默睡得熟極了,這大概是他來到這裏睡得最舒心的一晚。而瑛娘卻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從兒子懷裏摸出來的那包銀子給她反反覆復地數了幾遍,一百兩整數,不多不少。
她緊張兮兮,一會兒爬起來檢查門窗,一會兒又爬起來到隔壁去瞪着睡着的兒子,一會兒又去摸摸箱籠,確定自己已經把錢妥善藏好。
俗話說,袋裏有錢,心裏不慌。可是這窮人家,有錢了也發慌。
兒子身上為什麼會有這一筆巨款?難道真的用那支小刷子,換了這一大包銀子?!可這怎麼可能?!
若真有這樣的好事,這世道哪裏還有那麼多窮苦人?
兒子該不會去做了什麼壞事了吧?!
越想越偏的瑛娘在心裏不停咆哮。
然而,把自己生生熬出兩個黑眼圈,彈了一整晚彈幕的瑛娘隔日卻異常地鎮定下來,先是把門戶關緊,然後攤開銀子,將小孩叫到跟前,竹條也備好了,一副嚴刑烤打的架勢。
“現在你說說,怎麼回事?錢是怎麼來的?”
長默給他娘這副陣仗弄得哭笑不得,揉着肚子道:“娘,不可以先做飯嗎?我肚子餓了。”
旁邊蔫頭搭腦的長欣也應景地發出轟鳴聲。
瑛娘板起臉:“不行,你不說清楚,娘沒心情做飯。”
長默只好將他前一天的經歷完整地說給他娘聽。
儘管心裏已經有些相信兒子真的用一把刷子換回了一大包銀子,瑛娘依然覺得無法理解,長默便耐心地又將這筆交易中的巨大利益分析給他娘聽。
瑛娘的眼睛越聽睜得越圓,感覺自己是在聽天書。
“技術專利”這種名詞,對他娘這樣的普通婦人確實是無法理解的存在。長默說完,又小小偷換了下概念道:“娘,書中說了,奇貨可居,其實也差不多這個意思。對方願意花這一百兩,則是看中了它後面的整個市場。這筆交易,沒有誰坑誰。銀子來的堂堂正正,您就放心用着。”長默早聽出來了,他娘其實在糾結錢的來源是否不當呢。
瑛娘的眉頭依舊鎖緊:“可你怎麼就能確定大家都會花錢去買這個刷子來用呢?娘用了木齒枝兒,也沒覺得怎麼不好啊?”
長默:“娘,在可以選的情況下,如果你面前有一根牙刷,一根楊枝兒,你選哪個?”
這還用選,當然是牙刷,毛軟軟的,刷得還乾淨,瑛娘只用過一次就喜歡上了。
見瑛娘一臉若有所思,長默又加了把火:“最重要的是,這是老神仙傳授的東西啊,大家怎麼會不愛用。”
得了,前頭長篇大論,統統沒有最後一句頂用。瑛娘一臉“是哦,該死,我怎麼把老神仙給忘了”的表情,神情輕鬆了,眉頭也完全解開了,整個人從懷疑兒子是否不正當獲利的深坑裏□□了。
見瑛娘臉上有了笑容,長默也鬆了一口氣。
然而,他那口氣還沒松勻,就聽他娘說:
“默兒,這筆錢不是偷來搶來,也不是坑蒙拐騙得來,娘很高興,這些年娘都窮怕了,突然有這些錢,簡直都不知如何是好了。你很好,出息了。”
“娘得表揚你,會賺錢了。娘和你啞二叔都沒你厲害。”
長默剛開始聽着還有點小得意,聽着聽着就覺得不對勁起來,面前的娘笑容在擴大,但內涵簡直猙獰!
瑛娘把手上的小竹條捏得啪啪作響。
“可是現在娘想聽你說說,昨天這麼大的事,你跟誰商量過?你一個六七歲小孩,能耐了啊,和家裏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出去‘談生意’了,你怎麼不上天呢?”
“娘……”
“呵呵,還曉得叫娘,你心大着呢!”
“我只是……”
“只是什麼?”瑛娘厲聲一喝:“跪下!”
長默傻眼了。
簡直樂極生悲,長默吃到了來到這裏的第一頓掛落。
瑛娘下手並不重,典型的雷聲大雨點小。但就是……長這麼大被打手心,很沒面子啊!
長默心中的老少年在默默流淚。
嗚嗚,生氣的媽媽簡直可怕!
最悲摧的是長欣,她不過是肚子餓了想吃飯飯,所以弱弱地提了那麼一聲,娘親山洪般的怒火就傾泄到無辜的池魚之上,受罰的對象不知怎的就從單數變成了複數,兄妹倆並排跪在一起,伸出手心。哥哥垂頭喪氣,妹妹全程懵逼。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