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生意

17.生意

?金府落在府西街,出街過一道拱橋,對岸便是繁榮的商業區,地理不可謂不好。

長默這次出來,穿的是自己最拿得出手的一套衣服,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肩背着搭褳,一副正經出門辦事的模樣。奈何他外貌年紀太小,有的行人看他小大人的樣子,都露出善意的微笑。

與順路拉他一程的老張頭作別,長默按照提點過了元西橋,進入府西街,鄭重其事地給金府門房交了拜貼。

自古門房多勢利眼,金府的更是。落平時,衣服料子不如他的,瘦臉門房不僅不報是還連攆帶趕的。但今日畫風清奇,來的是個小孩,玩過家家的年紀,卻似模似樣地遞交請貼,把瘦臉門房都給逗樂了。

這個時代,孩童之間交往當然也有通名刺的,但也僅限於世家望族之間,金嬌玉貴的小公子、小小姐,出行時豪仆強奴,遞交名刺這種事,也是由奴僕代勞。金家這樣的門第,放現代有個專有名詞叫“暴發戶”,來往的都是商販和富戶,跋扈些的讓小廝吆喝拍兩下門就是了,像長默這樣正正經經遞交拜貼,偏偏小廝也沒一個的,倒教門房當新鮮事看了。

“希奇了嘿,謹拜金歡金大少爺?你這小子,沒沒長齊吧?做起事來倒是一套一套的嘿!”

長默淡淡一笑:“為謁者,書刺自言爵里,若今參見尊貴而通名也。我與歡少乃平輩論交,未有折節之論。但第一回上門,當得一回拜謁。”

長默長的是個敦厚面相,但扯起蛋向來面不改色。他以古言成績五十五分的水平強行拽文裝了個逼,得虧門房是個文盲,給他唬得一臉不明覺厲,一時也拿不住這個“陳氏別莊”來的小子什麼來頭,不敢輕易將人趕走。但他是個無賴,眼珠一轉,以退為進:“誰曉得你這小東西是不是來搗亂的?這樣,今日叔叔心善,瞧你還有趣,你若給我個大錢,我便給你通報。”

長默送給他一個“要錢不早說,廢那麼多話”的眼神,毫不拖泥帶水,從懷裏取個大錢丟過去:“通報去吧。”

心裏卻嘿嘿直笑,心想小爺一下給你要了一多半身家去,今日這宗生意成了也就算了,若是不成,先讓你樂一樂,回頭讓金小胖要回來。

他身上的這兩枚大錢,自然是當日出名府時得到的那個紅包,說起來還是他的賣命錢。現在給出一枚,一枚買了膠水也破瓜了,荷包裏面就剩下幾十個小錢。

這一天的金小胖跟從前無數個往日一樣,睡到日晒三竿,懶洋洋起床,撿着最富貴的綢衣穿了,開啟了吃吃吃的一天。

從前他老爹望子成龍,還奢望以讀書人的標準嚴格要求他,金歡晨起時還要讀讀書學學字,對着百家姓三字經點點蚊圈,如今遭了回罪,金老闆心疼兒子,連這道程序也被暫時忽略了。沒幾日又養得白胖了一圈。

當然,富家公子也是有煩惱的。金歡的煩惱來自他父親的小妾與小妾出的庶弟,小妾不必說了,整天吹着妖風,還有那個庶弟,不過半個多月沒見,居然學會朝他翻白眼了,金老闆還誇這個庶子有靈氣。最可惡的是庶弟的身材,憑什麼同是一個爹的出品,他就跟爹一樣肥得像顆發過頭的大白菜,庶弟卻像顆挺拔的牙菜苗,精精神神那種?

儘管他爹一直跟他強調長的肥好,一看就是大老闆,平時下人也多有奉承。但經歷名府眾同齡人排斥之後,金歡覺得自己看穿了真正的現實:他的周圍充滿了謊言。

最可怕的是,他老爹好像連謊言也不屑得過來哄他了,他又一天多沒見他爹了。

聽說,小妾介紹了一個南方來的什麼遠房表哥,正和老爹研究一筆什麼商機。弄得這兩日小妾越發驕蠻得意了。再這麼下去,他的地位越來越不保了啊!

嗚嗚,他想他的娘,他想他的哥哥了!不知他們是在天上還是地府,在不在一起,有沒有想他?

長默的到來,簡直給煩悶的金小胖注入一股小清風。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名府中認識的那名笑起來十分溫柔親切,就像他哥哥的小夥伴。

金歡興奮地從零食堆里掙紮起來,噔噔噔跑出二門,將長默抱了個滿懷。把長默和看門的瘦臉漢子都弄得十分愕然。

兩個小夥伴各敘別來,長默見小胖態度依然無二,也是鬆了一口氣,要知道當時在名府那種情況特殊,湊在一起臨時抱團不過是生物本能,這種友誼轉眼變成浮雲最是可能,金小胖如今回到富貴鄉,還不忘貧賤之友,這個人品也是可以的了。長默倒是更喜歡這胖子了一些,笑容也親切許多。

他給胖子準備了草蚱蜢,木彈弓,小水艇等幾個這個年紀的孩子常玩的玩具,不值錢,卻是鄉間孩子們的創意小玩具,不是坊間能買到的那種;金歡高高興興地收下了,接着不改他愛得瑟本色,拉着長默參觀他的豪華卧房,富貴園院,以及他一堆金光閃閃的收藏品,最後自豪地請長默吃各種精緻點心。

兩人在廊下喝果茶吃點心。金歡讓下人端來了大木盆,滿滿地盛了一盆水,長默教他彈水艇玩。

鄉間玩的小水艇制式很簡單,準備一支分開六十度角左右的樹杈,在樹杈中間套一根帶彈力的筋繩,再在筋繩上插上一支小木棍,朝一個方向擰上十幾圈,放下水,筋繩回力帶動木棍,木棍帶動水流,小水艇就帶起一片水花往一個方向劃去。長默又給它做了個小改動,在木杈頂部也就小水艇頭安裝了個十字型小風車一樣的東西,這樣小水艇一下水,前後帶動,帶起的水花更為可觀,更刺激。

小孩子對這種遊戲是沒有抵抗力的。長默教了胖子方法,兩人比賽了一下誰劃得遠,把小胖子興奮得哇哇大叫。

兩人終於玩累,點心已經換過三回。小胖子只覺很久沒這久開心盡興了,越發感覺有小夥伴的好。忍不住向長默抱怨,怎麼這麼多天才來找他玩,早該過來了。

長默終於找到這個時機開口,先是嘆了口氣:“你待我赤誠,然而終究貧富有別,不敢冒然來訪,今天斗膽過來,其實是有一件事,想讓你幫忙的。”

說著翻身下了廊下,在胖子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長身一揖:“還請兄弟幫我。”

胖子長這麼大,有溺愛他的,有兩面三刀如他爹的小妾的,有朝他翻白眼的,有阿諛奉承他的,卻從來沒遇到有誰這樣正經鄭重地,如對待成年人一樣朝他提出請求的。

面對這樣的禮遇,金小胖整個人都懵逼了:“你你你這樣做什麼?我能幫你做什麼?”

長默直起身,沖胖子粲然一笑,姿態落落大方,絲毫不顯扭怩之處:

“我這裏有宗生意,不知你感不感興趣?”

這一日,金老闆剛算完帳,正歪在矮榻歇息,他思考時喜歡邊喝茶邊摸他的鑲金玉板手,卻見他小妾妖妖嬈嬈一股風似的飄進來,發出天塌下來了的叫喊聲:“老爺,不好了!帳房方才來報,大少爺他要從公中支一千兩銀子,說是要跟人做什麼生意!那麼小的孩子懂什麼生意?該不是給人騙了!”

一千兩銀子!

金老闆正好啜着茶,聽到這裏,一口茶全噴出來,淋透了小妾的俏臉。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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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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