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牽着他們下樓，經過剛才這一出，兩個孩子對他的態度明顯更親近了一點。

韋媽媽已坐在桌邊等他們了，看到他們下來，把兩個孫子叫到自己身邊，給他們一人舀了一碗湯，讓他們先喝下去，補補下午流汗失去的鹽份和營養。

“大嫂不回來吃飯？”韋志浩見媽媽沒有等人的意思，疑惑地問。

“已回來了。”韋媽媽點點頭。“在換衣服，我們先喝碗湯，她差不多也下來了。”

一碗湯還沒有喝完，就見崔采雲穿着件家居服從樓上下來，看來剛洗了臉，整個人清清爽爽的。

“大嫂。”韋志浩叫了一聲。

崔采雲也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其它原因，沒有出聲，只是淡淡地點點頭。

韋志浩也沒有在意，他們這樣的家庭，每個人都忙，都有自己的生活，能做到客客氣氣就不錯了。不像一些傳統的鄉下人家，一家子住在一起，沒有**沒有距離，說話直來直去，什麼事都可以坐下來聊。

大熱天的，大家的胃口並不好，桌上的菜，只動了動面上的，就吃不下了。

韋媽媽卻不管這些，她夾了不少韋志浩喜歡吃的菜，到他的碗裏，韋志浩沒有拒絕，笑着把它們全部吃下肚去。

吃完飯，大家一起動手，把桌子收拾乾淨，至於廚房，就不管它了，明天早上傭人回來，會收拾的。

兩個孩子坐到電視前，看自己喜歡的動畫片去了，崔采雲回了自己的房間，看來她接手公司后，確實比較忙和辛苦。

韋志浩和韋媽媽坐在沙發上，聊着生活的瑣事。

見媽媽的眼睛碰一碰就紅了，韋志浩安慰道：“媽，你也別擔心，或許我到明天，依然好好的呢？”

“嗯，我也相信。”韋媽媽強忍着悲傷，對兒子咧嘴笑了笑。“畢竟你/爺爺、你爸爸和你哥，沒有一個能堅持到生日前一天。你現在還好好的，讓我多了些信心。”

“你能這樣想就好。”韋志浩見媽媽臉色不好，知道她這些日子，肯定沒有睡好，勸道：“要不媽先去睡覺吧，別最後我沒事，您反倒累倒了。”

“傻孩子。這個時候我怎麼可能睡得着？”韋媽媽像兒子小時候一樣，摸了摸/他的後腦勺。“你不肯戀愛結婚，沒有做父親，所以不會明白媽現在的心情。”

“對不起，媽。”韋志浩心裏難過。“是我太自私了，沒有考慮您的感受。如果現在有孩子，您心裏一定會好過一些。”

“媽怎麼會怪你？你的想法也有道理。”韋媽媽反過來安慰道：“像你大嫂，年紀輕輕的就守寡，現在活成這付樣子，我看着也難受。我們韋家欠她太多啊？”

“希望等平平和安安長大，這個病能治好，那她以後不用像媽這樣痛苦了。”韋志浩知道大嫂的痛苦才剛剛開始。以前失去老公，以後還會先後失去兒子，那時年紀又大了，白髮人送黑髮人，才是最難以忍受的時候。

“是啊，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一定能行的。”韋媽媽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自己兩個孫子，聽了兒子的話，給自己打氣似地說道。

***

時間到了八點多，韋媽媽站起來招呼兩個孫子關了電視，要他們準備睡覺。

韋家在這方面的家教比較嚴，兩個孩子也習慣了，乖乖地跟小叔道了晚安，跟奶奶上樓去睡覺了。

韋志浩望着兩個侄子上樓的背影，站起來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明亮的路燈，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情景。

那時候他才五六歲，媽媽因為要管公司，沒有時間照顧他，又不放心全部交給傭人，就把哥哥送去寄宿制學校，把他放在外婆家，讓外婆代為照看。

外婆自己也有兩個孫子，年紀比他還小一點，因為舅舅舅媽都在外地工作，很少有時間回來，孩子需要她照顧，所以對他的關注，自然會少了些。

他記得那時他很膽小怕黑，晚上外婆把他帶上床，關上燈離開后，他總是整個人快速鑽進被子裏，不敢露出頭，彷彿只有在被子裏，才有安全感。

即使是夏天，他也天天把毯子蓋住整個身子，才敢安心睡着。早上醒來時，往往全身都是汗。

直到有一次外婆來到早，看到他身下的席子都濕透了，才發現不對勁，以為他生病了，細細問他時，他才結結巴巴地說了出來。

外婆沒想到外孫居然怕黑，難怪天天睡這麼長時間，依然像是沒睡夠似的，整天無精打采。自己竟然這麼久都沒有發現，又是內疚又是心疼，抱着他說不出話來。

當天她就去買了盞小夜燈回來，裝在床頭，讓外孫的房間整夜都亮着燈。

而他怕黑這件事，不久就傳到媽媽的耳朵里，媽媽專門來了一趟外婆家，抱着他瘦弱的身體直流淚，反而是他安慰媽媽沒事。

直到他上了學，慢慢長大了，才適應了一個人在黑暗裏睡覺。

從窗前轉回身子，望着燈火輝煌卻空蕩蕩的大廳，韋志浩重新回到沙發邊坐下來。

自己小時候，其實有很多別人不知道的毛病，膽小怕黑只是其中一項而已。

或許很多幼年時期缺少父愛的男孩子，或多或少都有這些缺點吧。

家裏即使再有錢，沒有親人的關愛，心理上始終會有殘缺，這是用再多的錢無法買到的，也無法事後彌補的。

好在兩個侄子至少有奶奶在身邊照顧，不像自己，從小丟給了外婆，太多時間都是一個人孤單中度過。

因為童年的經歷，讓他進入青春期后，比同齡人更獨立、懂事和努力。

當別的同學還在抱怨老師作業佈置太多，沒有時間玩的時候，他已自學了下學期甚至下學年的課程，以絕對的優勢，拿下班級甚至整個年級的最高分。

在別的同學還在為同學過生日，從父母那裏搞不到零花錢，買生日禮物而煩惱的時候，他已能看懂經濟數據，熟練地買賣股票、基金和期貨賺錢了，高中還沒畢業，他的個人帳戶上已有了上百萬元的資金。

在別的同學還在為討好女生，像只發育未全的小公雞，炫耀着自己還未長全和並不漂亮的羽毛時，他把精力全用在了學習管理公司的技巧了。

他很早就知道，哥哥會在三十歲時去世，家裏的公司會在那一天，交到自己手裏。

所以這些年，他一直不敢鬆懈，不管是努力鍛煉身體，讓自己變得健壯強大，還是在假期，努力兼職，鍛煉自己的職業素養。他希望自己能努力些，再努力些，撐起這個家，減少母親的負擔。

“在想什麼？”韋媽媽安頓好兩個孫子，回到樓下，坐到兒子旁邊，見他陷入了沉思，慈祥地問道。

“在想以前的事。”韋志浩向媽媽笑了笑，嘆氣道：“感覺時間過得真快，一下子就三十歲了。”

“是啊，我也這樣覺得。”韋媽媽聞言，臉上也帶着微微的苦澀，“還記得你剛剛開始學會走路，轉眼間就這麼大了。”

“嗯。”韋志浩點點頭。

現在只有母子兩人，他不要臉地把頭偏過去，靠在媽媽的肩上，彷彿小時候有了心事，跟媽媽傾訴時的習慣那樣。

韋媽媽被兒子的小動作暖到了，臉上的笑意，慢慢蕩漾開來。

小時候因為小兒子不在自己身邊，每次母子見面，兒子都會這樣貼心地靠着她，跟她講學校里發生的事。即使在公司多辛苦，只要聽到兒子軟軟的聲音，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可惜兒子小時候身體很差，好幾次她忍不住想帶回來，雇傭幾個保姆帶在自己身邊，就近照顧。

又每每放棄了這個念頭。

韋家對孩子一直是放養教育，就怕孩子因為家境優裕，過份溺愛，把孩子養歪了。

好在孩子上學后爭氣，居然靠自己的努力，把身體鍛煉好了。

“你還記得小學五年級，在學校的運動會上，得的第一個長跑冠軍嗎？”韋媽媽想起兒子當時拿回獎狀給她看，一臉驕傲的表情。

“當然記得。”韋志浩怎麼會忘記呢？

那時因為個子小，身體羸弱，每次都被班上的同學笑話，他發了狠，開始天天晚上一個人跑步。

剛開始非常痛苦，剛跑了幾百米，肺里就像要爆炸似的，悶得難受，臉色蒼白，冷汗直流，眼前發黑，彷彿要暈過去。走了好久，才慢慢恢復。

跑了一周后，這樣的狀況才有所好轉。

堅持跑了一個多月，他的身體才適應了跑步，放慢速度可以跑半個小時。

半年過去了，他的身體明顯健壯了許多，體育課的測驗，全部能順利通過。

那年學校辦運動會，他報了長跑，當時班長以為他賭氣，還好心地勸他算了，畢竟全校師生看着，如果一直掛在末尾，會被人笑話的。

他堅持報了名，在比賽時放開手腳，在同學們驚詫的目光中，一路領先，跑到終點。

領獎后，班主任專門在教室表揚了他，要他向全班同學介紹獲獎體會，他把自己半年的鍛煉經歷向全班同學說了出來。

同學們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從那以後，他在班級里人緣一直非常好，即使再調皮的同學，也不敢再惹他。

畢竟一個對自己都這麼狠的人，如果誰欺侮了他，他天天去練拳擊，那以後自己就倒霉了。

以後不管初中還是高中，他都是運動會上的得獎戶，而他的學習開賦也開始爆發，年年都是第一名。

可以這樣說，小學那次長跑比賽得冠軍，是他建立自信心的開始。

他發現只要努力，什麼困難都阻擋不了他，只要肯去拼，就會變得更優秀。

“因為媽媽沒有時間照顧你，所以才逼得你這麼早熟吧？”說起這件事，韋媽媽就覺得內疚。

“也沒有。”韋志浩搖了搖頭。“那時跟哥哥看了一部電影，才突然想跑步的。”

“哦？什麼電影，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韋媽媽好奇地問道。

“就是《阿甘正傳》，一部美國電影。”韋志浩笑道。

電影裏的阿甘在學校里為了躲避別的孩子的欺侮，聽從一個朋友珍妮的話而開始“跑”。那時他的年紀正好差不多，雖然並沒有像陳甘一樣，被很多同學欺侮，但是他當時覺得，既然別人可以通過跑，讓自己變得更強大，自己為什麼不可以呢？

“難怪。”韋媽媽笑着點頭。

她看的電影不多，因為沒時間。但是那部電影她也看過，還看過不止一次，她總覺得電影裏的那對母子，跟自己很像，雖然自己有兩個孩子，家裏也有錢，但是韋家那個遺傳病，讓她覺得自己並不比阿甘媽媽過得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