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陳安國並沒有怎麼興奮，至少在戰鬥結束前，他是不會怎麼興奮的。他知道，現在這種單方面打擊的狀態不會持續多久，敵人的報復很快就會降臨到本編隊的頭上。不過，他倒還不會就這樣去把話挑明，因為這會打擊諸位新兵的士氣。但陳安國不這樣做並不等於別人也不會這麼做，崔成明上等兵冷笑着對眾新兵們說道：“等戰鬥結束后如果你們還有心情的話再慶祝吧。現在都靜下來！說不定我們就要出動了！”
陳安國知道崔成明上等兵說的是實話，不過很顯然這種不符合眾人期望的實話是不受歡迎的，所以經常這樣說實話的崔成明在艦上的人緣並不好，新兵們很討厭這種整天冷言冷語的傢伙自然也就不足為奇了。
崔成明的話顯然起到了作用，艙內很快又平靜下來了。一片鴉雀無聲，這反而讓艙內的氣氛顯得很壓抑。陳安國很討厭這種風雨欲來的氣氛，但這是必須要經歷的，沒有辦法，只能默默承受。這個時候，陳安國反而在心裏暗暗期望他能早點出動——當然了，這隻能在自己心裏想想，要是說出來的話會引起眾怒的。
按照明帝國海軍的作戰操典，戰鬥時除非出動救險的損管人員和作戰人員，否則其他人都不得暴露在甲板上，以免不必要的人員傷亡——瞭望兵自然是不受這個限制的了，所以每次戰鬥結束后的統計中瞭望兵的傷亡比率是相當高的。不過，瞭望兵畢竟只有少數幾個人，從人數上來講，其他在戰鬥時從事損管工作的部門，如陳安國所在的帆纜部門等損失是最多的。
似乎是回應陳安國的期望，炮彈飛行的呼嘯聲從艙外傳來，很快附近也出現了沉悶的爆炸聲。“沒有命中，連近失彈都不是。”也許是天賦超人吧，只不過經過幾次戰鬥的一級軍士已經能很老到地從聲音中判斷炮彈的彈着點了（火炮的射擊聲與炮彈的爆炸聲在內行人耳中是有非常明顯的區別的）。艦身微微搖晃了幾下，說明那炮彈爆炸的威力還不小，應該是大口徑的炮彈，很可能是戰列艦上發射出來的……陳安國的心微微一沉：敵人擁有戰列艦！只是有些奇怪，要是那炮彈是敵人戰列艦上發射的，應該不會落到水裏就爆炸的啊……
“轟——”得一記爆炸聲從附近傳來。“不超過155毫米口徑的炮彈，打擊在舷側主裝甲帶上，沒有什麼威脅。”根據爆炸聲陳安國迅速判斷出來，擊中本艦那枚炮彈的威力和彈着點。除非是中距離以內，而且還要是203毫米以上的重炮，否則就不可能擊穿張飛改的主裝甲帶。由於沒有什麼威脅，他還是端坐不動，包括崔成明在內的幾個老兵也沒大驚小怪，不過那幾個新兵就不同了，他們或唇青臉白，或驚叫着跳起來，在幾位老兵的呵斥下才坐下來。陳安國搖了搖頭，只希望等會這幾個傢伙不要嚇得尿褲子就行了。只要想起自己第一次參加戰鬥時的那個熊樣，一級軍士就覺得有些好笑。
一記很響的爆炸聲透過鋼鐵製成的艙壁，傳入眾人耳中。“是艦體舯部上甲板中彈了！”陳安國腦中迅速閃過這一念頭，他騰得站起來，卻很快又坐下了：那是第二損管分隊的區域，不是由他第三小隊負責的。在損害管制部門眼中，戰艦的舯部是個相當重要的區域，因為那裏有占艦上近一半的防空火力群、鍋爐艙及其煙氣的排放系統、艦載水上偵察機機庫、艦載機燃油庫都在這個區域。這個區域中基本上都是一些要害，是全艦損管控制的重點。如果再廣域一些的話，整條戰艦的燃油庫也有一角搭在舯部，要知道，主炮彈藥庫、鍋爐艙和戰艦燃油艙可是全艦三大要害啊。
（大型戰艦上一般有五個損管分隊，人數編製沒有一定。如果是在炮艦上的話，第一分隊主要負責艦體前段，要害部位就是前主炮彈藥庫和戰艦的燃油艙；第二分隊主要負責艦體舯部；第三分隊主要負責艦體後段，後主炮彈藥庫和輪機艙是重點；第四、第五分隊是後備隊。）
果然，艙內的喇叭中傳來了副艦長謝雲輝中校（按照操典，軍艦上的副艦長在戰時一般是要負責全艦損管指揮的，不過具體指揮損管搶險的是航海長和帆纜長）的聲音：“第二損管分隊出動！”
明海軍中有一個比較奇特的現象，那就是在戰艦的損害管制過程中，往往會出現高階軍官接受低階軍官指揮、甚至接受軍士指揮的現象，原因就是這些低階軍官或軍士們接受過比較專業的損管訓練，他們比其他人更懂得如何去搶救受創的戰艦。象大型軍艦上，一個損管分隊好幾百人，指揮者往往是一個軍士，可被指揮者中很可能會有少尉、中尉這樣的軍官。
陳安國站起來，走到與舷側過道相連的艙門前，拉開一道縫，看了看外面的情況：還好，好象情況沒什麼太大的問題，這一點從第二損管小隊人員調動的井然有序就可以看得出來。遠處，應該是艦外，傳來了一連串爆炸聲，即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聽起來也令人感覺很是恐怖——好象是某條戰艦上的彈藥庫被引爆了……
艙內的喇叭再次嘯叫起來，播音員以興奮地近乎的變了調的聲音叫喊道：“擊沉敵人一艘戰列艦！重複一邊，擊沉敵人一艘戰列艦！”隔了沒多久，仍舊是那個聲音在喇叭中興奮地喊道：“經確認，被擊沉的敵人戰列艦是金剛級的比睿號！重複一邊，我們擊沉了日本的比睿號戰列艦！”
聽道這個消息，不僅是那些新兵們，連陳安國他們這樣的老兵也都興奮地跳了起來。以那個時代在海戰中用口徑不大的艦炮擊沉一艘戰列艦是什麼概念？那就如同現在我們用一艘驅逐艦獨自擊沉一艘在護衛編隊拱衛下的航母一樣——不可思議！所有人在這個時候的感覺就象是已經贏得海戰的勝利一樣——自信心爆棚的人們認為贏得海戰已經是必然的了！
意外的驚喜擾亂了人們的心緒，陳安國覺察到所有人都呈現出一種亢奮的神態，可他沒有辦法去阻止，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到艦上主炮的射擊速度好象快了一點。艦上廣播不停地傳出又擊中敵艦幾彈什麼的，這讓人們的情緒更是高漲。陳安國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敵人的表現好象太無能了……
突然之間，陳安國感覺敵人好象正在集中火力攻擊本艦，因為炮彈來的呼嘯聲和濺落在海中的聲音是越來越密集。如同因為進行劇烈戰術機動而有些搖晃戰艦一樣，一級軍士的心也忐忑不安，他已經預感到本艦遭到嚴重打擊是不可避免的了……
就在這時，陳安國聽見“咣”得一聲——也許是好幾聲，只不過間隔時間太短暫了，所以聽上去象是只有一聲——從附近不遠處傳來，好象是艙壁被穿透的聲音。艦體猛得一頓，然後是一陣爆炸聲傳來。“是預備艦橋！”一級軍士猛得站起來。位於戰艦後部的預備艦橋也是一個比較要害的部位，戰艦上的第二套也是預備指揮作戰系統都在這個部位。
“大家馬上起來，最後一次檢查身上的裝備，準備出動！”陳安國大聲喊道。之所以要大聲是因為這個時候艦上警報聲、哨聲、爆炸聲、尖叫聲……各種嘈雜的聲音混在一起，透過艙門傳進來，不大聲喊的話，恐怕大家會聽不清楚自己所說的話的。其實，陳安國喊這個話主要是對自己手下的那些新兵們，那些老兵們早就在他喊話的同時就已經站起來作好了準備。
果然，隨着艙內喇叭的一陣嘯叫，副艦長謝雲輝中校的命令到來了：“第三損管分隊出動！”
陳安國一把拉開艙門，還等他來得及沒看清楚外面的情形，就感受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他不用看就可以知道，外面的火勢已經是很大了。
從奔走在過道中的水兵們口中得知，在剛才那短短的一瞬間，艦上被擊中至少四發8英寸以上口徑的炮彈，艦體舯部的艦載水上飛機機庫被擊中，停放在機庫中、油箱內裝滿航空汽油的水上飛機被爆炸引燃，從而使舯部出現較大的火勢。艉部的火勢倒是不大，但艦體受到的破損比較嚴重。（筆者按：明海軍的全艦損害情況通報體制是在太平洋戰爭中後期才建立起來的，本文所描述的這個時候損害情況基本上是各個損管小隊自主了解分析的）
擁擠的過道中，不時有滿身鮮血的水兵被抬着，經過陳安國他們身旁時，新兵們扭過頭，不忍去看那些傷員們的慘相。而陳安國他們這些老兵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的傷員，即便是在去年的拉古達灣海戰中，夏侯敦號也沒有受過如此慘重的傷亡，所以這樣的場面對於陳安國他們這些老兵來說心理衝擊也是相當大的，不過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新人們強，很快就能夠恢復過來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轟”地一聲巨響，同時艦身也猛得搖晃了一下，艦體也發出令了感覺恐怖的嘎吱嘎吱的聲音，給人的感覺象是戰艦承受不了如此打擊，要破裂並沉沒了，幸好艦上廣播很快發出通告以打消水兵們的疑慮：戰艦被擊中一發大口徑炮彈，艦艏被炸飛一部，但對航行和作戰沒有太大的影響。
一級軍士他們剛趕到受損起火的後部艦橋，一陣尖銳恐怖的嘯叫聲迅速由遠而近，還沒等人們反應過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就在人們的耳邊響起——又被擊中一發炮彈！驚魂未定的陳安國從甲板上爬起來，扭頭向爆炸發生的地方看去，這一看，讓他立即呆若木雞，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這下子完蛋了！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