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怒其不爭(五)
到最後他也不知道是氣什麼了,只恨這命運不肯眷顧有心人,恨這作者着實不要臉。
魏長澤白白起了個大早,連個講學也沒聽上就要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去思過崖思個狗屁罪了,待邵日宛臨近中午的時候回去一看,人都不在了。
邵日宛懷疑他巴不得去思過崖呢,省得每天被催着練功早起,要麼這次怎麼行動效率這麼高?
少了這尊神在身邊,邵日宛也得以功夫自己琢磨琢磨,他把自己整理出的簡體字版心法掏出來,又看了兩遍。
這古人說的話大多數都比較抽象,得虧他還有點原主的基礎,不然是真的一點也看不懂,不過原主顯然也不是什麼都懂,對於很多系統的東西理解都有缺失,很顯然也是個不怎麼聰明的草包。
邵日宛看了一會實在消化不了,原地盤腿坐下,輕閉雙眼天人合一,他默念着清心決,慢慢地進入了一種催眠狀態。
他這具身體已經入了內功心法已經入了第六層,此時已有一股不小的氣流自丹田之處緩緩升起,渾身一陣溫熱,他印着這股氣流走了一周天,通體的每一塊肌肉都似乎被浸潤了一泉甘流,舒爽無比。
也並不是很難。
邵日宛是卡在了入化這一層上,他悟性不高,苦苦不能突破瓶頸,這股真氣是一股死氣,破了六層應當以身練氣,吸取天地間至純靈氣為己所用,六層是一道分水嶺,跨過了這一層這條修仙路才剛剛開始。
他面色平穩,又走了兩周天,這股真氣無論如何也沖不破禁錮,只能困在身體之內。
他緩緩地睜開雙眼,這身體的原主折騰了一年也沒能突破,他也沒那個本事來了就參悟,一切都慢慢來。
順着清明山的後山往下走,有一塊好像被人用劍削平的斷崖,名曰思過崖。斷崖裏面是一個寬闊的石洞,魏長澤和譚光達便蹲在這裏思考人生。
臨近傍晚,來了個小道童,就是那日抱着魏長澤的腿不肯撒開的小子,拎着一個飯盒挺胸抬頭的走到他面前清脆的‘哼’了一聲。
魏長澤:……
小道童把飯盒打開,把裏面放着的兩個乾巴巴的饅頭,一碟鹹菜,放到魏長澤腳下,道:“喏,吃吧。”
魏長澤好笑道:“有勞。”
小道童高傲的瞥了他一眼,道:“我早便說過,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柴房裏才是最好的,偏要去討好大師兄,你看看你現在,後悔吧?!”
魏長澤便跟着點頭應道:“後悔後悔,您明鑒。”
小道童也不偏心,這邊教訓了他,拎起剩下的飯走到譚光達的角落,也給了他一份,這飯倒是都一樣,兩個饅頭一碟鹹菜。
魏長澤倒是沒什麼所謂,他吃慣了苦,拿起堪比磚頭硬的饅頭也只當練牙口,就着水便吃了,譚光達卻沒有見過這種飯,他攔住小道童,道:“喂,這是給人吃的?”
小道童奇怪的看着他,道:“我給你送的飯,自然是給人吃的,不然還能是什麼?”
譚光達把饅頭往地上一摔,竟然發出一聲悶響,彈了兩下滾到了小道童的腳下,道:“這種東西人能吃?”
小道童指了指魏長澤,道:“顯然能啊。”
“……”譚光達道,“我不管,去拿別的飯來,我只是被罰了思過,又不是受刑,休哪這些東西來唬我。”
小道童也是硬氣,拎起自己的空飯盒,板着小臉道:“自來思過崖都是吃的這些,我才不管你。”
“你這小子,”譚光達嚇唬道,“我要是出去了定要把你趕走。”
小道童愣了一下,拎起飯盒趕緊走了,燁秋也在胳膊上掛着一個精緻的小竹筐,走至洞口的時候差點被他撞倒,道:“你跑個什麼?怎麼不看路?”
小道童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直接跑了。
燁秋走進來,對譚光達道:“三師兄。”
譚光達道:“你來了。”
燁秋走至他身邊,拎着裙子側身坐下,看了一眼地上的吃食,道:“我一早聽說思過崖上的飯就不是人吃的,就給你打來了些晚飯,趁熱吃。”說著便將竹筐打開,一碗白米飯,兩碗素菜盛出來,和那兩個饅頭一比,顯得格外豐盛。
譚光達笑道:“還是你心細,還惦記着給我送飯。”
“那是自然。”燁秋道,說著還瞟了一眼魏長澤。
譚光達也笑了笑,似乎格外看不上這個人的落魄。
魏長澤閉着眼倚在牆上,並無甚表情。
崖外忽然傳來了一聲衣袂翻飛的聲音,邵日宛一身白衣飛身而來,走進洞口道:“師弟。”
魏長澤睜開眼,向外面看了一眼,從洞外打進一束光束,邵日宛的身影逆光走了進來,彷彿是謫仙下凡一般。
邵日宛看到裏面的燁秋楞了一下,看到那飯盒頓時明白了過來,心道幸好幸好,他走至魏長澤身邊,道:“你吃過了?”
魏長澤應了一聲,道:“怎麼來了。”
邵日宛道:“左右無事,看看你有沒有修鍊。”
魏長澤:……我都躲到思過崖了你還不放過我?
“看來我沒猜錯,”邵日宛笑道:“當真是沒有啊。”
魏長澤:“……我知道了。”
邵日宛從懷裏掏出兩個油紙包,道:“順便帶了點糕點,那日你說桂花糕太甜,再嘗嘗這個試試。”
油紙里是兩個晶瑩剔透的月餅,紫紅色的餡透過冰皮露了出來,着實喜人。
魏長澤拿起一個,問道:“從哪來的?”這話剛說出口,立馬有些後悔,以邵日宛的身世,這種東西自然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這個問題實在是愚蠢。
誰知邵日宛卻道:“託了吳媽做的,就這兩個月餅我單給了她一吊錢,你且慢點吃,貴着呢。”
魏長澤入了嘴的一口冰皮月餅差點就卡在了嗓子眼裏,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邵日宛道:“多嚼幾口,好好嘗嘗,太貴了。”
魏長澤:……
燁秋和譚光達兩人的目光不斷往他倆的身上瞟,他們權當不知道。
邵日宛低聲道:“我還以為能把你倆分開,竟然是關在了一起,你把那你那套功法好好練練,這半月便趕緊突破了,進入築基期。”
魏長澤道:“你不要太過分,大師兄。”
“怎麼過分了?”邵日宛道,“我不懂你練得那一套,不然恨不得替你練了。”
魏長澤忽然笑了笑,道:“多謝。”
邵日宛一愣,看了他一眼。
魏長澤道:“不管如何,你的恩情,魏某記下了。”
要得就是你這句話!邵日宛感動的淚流滿面,心道,大哥這都不算什麼,你以後要罩我啊大哥。
邵日宛心裏猶如脫肛的野馬一樣狂奔,面上卻性冷淡一般道:“說這些做什麼,你是我師弟,我還能不管你嗎?”
這話說的,你前幾年去幹什麼了?
魏長澤並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也不在意邵日宛如何反應,只要他自己心裏記下了就好。
“不過,”邵日宛話鋒一轉,道,“你能好好修鍊,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魏長澤:……
他正覺得無奈,一轉眼便看到燁秋趴在譚光達的耳朵邊低聲說話,他們這群草包的功力都一般,也沒那麼靈敏的聽力,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魏長澤大剌剌的坐在地上,一隻胳膊掛在膝蓋上,身上還穿着那身黑色短打,像個土匪頭子一般。
邵日宛道:“他們兩個這是在一起了?”
魏長澤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道:“興許吧。”
邵日宛便拍了拍衣袖站了起來,道:“我走了,你若有事便托那個道童來找我。”
魏長澤不是很走心的應了應,道:“慢走。”
燁秋又往這裏看了一眼。
邵日宛皺眉道:“這兩人是怎麼回事,看上癮了不成。”
“怕是有什麼么蛾子,”魏長澤道,“你且小心吧。”
邵日宛笑了一聲,道:“他們能奈我何?”這話說的着實不算謙虛,卻也着實洒脫。
他們確實奈何不了邵日宛。
外面的天色漸暗,邵日宛走後不久,燁秋也緊跟着走了,魏長澤這腳腕上鎖了鐵鏈,也懶的動彈,一動就聽見那‘嘩啦嘩啦’的鐵鏈聲,就地倚在草甸上休息,譚光達的身子隱在黑暗中,像是一隻吐着信子的毒舌。
一夜無夢,第二日一大早,魏長澤在睡夢中被人猛揪着耳朵拽醒,他皺着眉頭睜開眼,小道童威風凜凜的衝著他的耳朵吼道:“醒醒!”
魏長澤渾身一激靈,生不如死。
小道童叉着腰道:“大師兄托我每日叫你起床練功。”
魏長澤真是什麼也不想說了,他撓了撓頭髮盤腿坐起來,譚光達似乎也被吵醒,沖他們吼道:“有病啊!”
小道童也不理他,只是把兩個饅頭放到魏長澤腳邊,道:“喏,先吃飯。”
魏長澤道:“他許了你什麼好處?”
小道童道:“兩吊錢,不過你可不要給我錢,我才不要你的,我願意給大師兄做事。”
魏長澤隨意道:“沒錢給你,要不你分我一半,我不用你叫,到時辰我自己起。”
小道童被他的無恥震驚了,道:“……啥?”
魏長澤笑了笑道:“逗你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