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珍寶照着賀永寧所要求的抱元守一,他要她停心在內,做到神靜氣安。兩人手邊現在沒有妖修法門,珍寶便將那本《甲木參經圖》打開,姑且嘗試着按照經圖上複雜的參經悟脈之法懵懂地模仿,倒真有一些艱難的氣感產生,比之前練習人修的吐納法要好上不少,簡直另覓乾坤一般。
珍寶兩手相疊,抱元打坐,將妖獸內丹放在兩手掌心,置於丹田之上,嘗試吸收。賀永寧抱劍靠坐在旁邊,也不修鍊,望着遠處的不知何方,就這樣守着她。
她打坐了一會兒,忍不住悄悄地睜開一隻眼,偷看賀永寧還在不在、在幹什麼,如此幾回之後,他笑了一下,過來一手捏住她臉:“靜心。”
珍寶委屈道:“你這樣在旁邊獃著,我不知道為何,總操心你在幹什麼。”
賀永寧無奈:“我不幹什麼。”
“你這樣干坐着,我擔心你好無趣,不如你也修鍊吧。”
賀永寧搖頭:“吸收內丹有危險,我修鍊時心神寧定,可入定至無物無我,你在旁邊爆體而亡了我都不知道。”他捏捏珍寶的臉:“不要胡思亂想,抱中守一,回光聽息,去蕪鍊氣。”
珍寶只能點點頭,打坐了不多會兒,再次汗顏地睜開眼,害羞地看一眼他,臉紅紅道:“你不要這樣看着我,我心裏好亂,撲通撲通的……”垂頭。
賀永寧揚眉,勾唇,只好把臉轉開,不看她。
珍寶再次悄悄擠開眼偷看他有沒有盯着她瞧時,賀永寧受不了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修行之人,她若真的是妖精化形那之前是怎麼修鍊的,他一把將珍寶拉過來,將妖獸內丹拿走,道:“等你入定了,這顆內丹自己都成精了。”
珍寶羞愧地低下頭,扁扁嘴。她很努力地在靜心參悟了,可是有些東西不是努力就做得到的,她只要一閉上眼,腦子裏就會冒出好多好多的雜念,閃出好多好多的人影,擔心阿娘啦想想元寶啦回憶往日啦憂心明天啦一會兒吃什麼啦,還要忽然冒出來好幾個賀永寧,不知道他在幹嘛,他是不是在用他的黑眼睛看着她,讓人害羞,她修鍊時是什麼樣子的,丑不醜啊……若是她一個人靜靜獃著,那或還好說,可旁邊有人,還是一個活生生的賀永寧,這些她就沒有法子克制啊。
賀永寧捏着她的臉,漠然道:“親羈友絆,男歡女愛,喜怒憂思,七情六慾,瞻前顧後,忐忑不寧,你這樣心性平庸的大凡人,確實不適合修行。”
她眼眶瞬間飄紅,沮喪極了,以往她曾懷疑過自己的天資,現在活生生的事實擺在眼前,不是她身體的資質如何,是她心性不好,她就該是一個紅塵里滿腦子雜念的大凡人,她有什麼能力去拯救母親,她有什麼能力去發揚師門,她有什麼資格誇下海口?
“我是太駑鈍了……”珍寶將頭垂得低低的。
賀永寧本來“唔”了一聲贊同地點頭,後來淚珠砸在了手上,才發現她竟然在哭,連忙幫她擦眼淚道:“不駑鈍不駑鈍,一點也不駑鈍。”
賀永寧一哄,珍寶更難過了:“你說的沒錯,我原來竟是蠢的,我以前還自命為聰明伶俐,說不準是修鍊天才,阿耶說我很小就會說話,五歲能背《六甲》,六歲頌詩,七歲能文……卻原來我是這麼蠢的!”
賀永寧腦後冒汗,把人摟住:“不蠢不蠢,你哪裏蠢!”
珍寶打他:“我哪裏都蠢啊!”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賀永寧想了好久,道:“怎麼會呢,你看,你這句話我就沒辦法反駁,你豈不是伶牙俐齒冰雪……”
珍寶跳起來掐着賀永寧的手臂就咬:“武高大!我咬死你!”
賀永寧蹦起來跑。
珍寶追着賀永寧打,見珍寶蹦着高都追不上他,賀永寧回身,張開手臂等着她揮着拳頭撲進來,一把抱住:“你看,你這麼厲害,你都打到我了。”
珍寶靠在他懷裏,鬱鬱不平。
“唉,算了。”賀永寧坐下來,將珍寶抱在懷裏,讓她盤坐在他身上。
珍寶臉轟隆隆地紅了,抗拒不肯,賀永寧正色道:“不鬧,幫你吸收內丹。將身體打開,由呼吸到血脈,不要對我有任何抗拒。”
珍寶不明所以,害羞又好奇地看着他。
賀永寧將妖獸內丹含在口中,將珍寶兩腿盤在他腰上,與珍寶兩手相抵交握,要穴相對,脈息相通,含糊道:“就讓你當這世上最輕鬆的修行者吧。”他低頭吻住珍寶,將口中由自己煉化的內丹精華一絲一絲地哺喂入珍寶的嘴裏,再引導其循環全身,溫養紫府,涓滴入丹田。
珍寶腦中彷彿炸開了一整片天空的煙花,羞人的雜念徐徐起舞,又漸漸沉澱,只感覺得到他唇上的溫熱,男子的溫柔,還有心上的溫暖。
修真無歲月,參悟無時光,斷斷續續在槐居中過了十多天,儘管自己什麼都不用做,但珍寶還是很害羞,因為賀永寧有時候喂着喂着會不老實地親她幾下,幫她調息引導時還能親到別的地方去,羞死人了。
一月後,賀永寧看看已被煉化掉薄薄一層的內丹,抱着迷迷糊糊的珍寶笑了一下,摸摸她軟軟的腰,舔了舔唇角,臉也有點臊紅,不知她這是被自己親成這樣的,還是當真懶成這樣,修鍊中都能睡過去,他親了親她茫然微眯的眼角,再次將內丹含入嘴裏,念叨:“你當真是個懶妖精。”
「懶妖精……懶妖精……」
珍寶恍如在夢中聽到了呼喚。
懶妖精,她是懶妖精。不,她不懶,她要快點化形,快點出來……你等着我呀,我變成人給你看……
她驀地睜開眼,目中清明,彷彿忽然變了個人,兩眼定定地看着賀永寧嘴裏的內丹,撲上去環住他的頸子,雙唇輕吮,將內丹吸了出來,滑入自己嘴裏吞了下去。
賀永寧被她主動親得懵了一瞬,然後震驚:“你?!你怎麼把它吞了?!”他着急萬分地摸了摸珍寶的肚子,按壓其攢竹和翳風穴,將靈氣推入她經脈之中想讓她將內丹趕緊吐出來,誰料這內丹一入她體內便彷彿銀魚入海,扎了根一般藏匿無蹤。
賀永寧只得迅速改了主意幫她煉化,準備一有不測便將她體內暴漲的靈力強行收進自己身體,誰知珍寶卻茫茫然地把他推開,雙目一闔,兩腿一盤,自己開始打坐。
“你做什麼?”賀永寧心焦,探她的脈,卻發現她似乎真的在頗有章法的煉化內丹。賀永寧有瞬間的茫然。
緩緩的,珍寶身上開始升起氣蘊,隱現紅光,如同一支層層剝殼的筍,如同一朵徐徐盛放的蓮,如同從幽深的天宇中緩步走來的不知名者,她一分比一分境界不同,一刻比一刻威勢驚人,眼前打坐的人,彷彿從尋珍寶變為了另一個人。
賀永寧眯起眼,此生頭一回親眼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一日千里。
槐居中,又過十日。
賀永寧坐在距離珍寶三丈遠的地方,撐着臉盯着她看。他已經歷了無數次的震驚,如今再看對面那個……看靈壓已經到了化形後期巔峰的大妖,他已能坦然維持以往的面無表情了。
妖修修鍊天生要比人修艱難,因而境界成長緩慢。妖修的大道有開悟、靈竅、化形、神通、本命三劫這幾大境界,而人修要經歷鍊氣、築基、結丹、元嬰、分神、合體、渡劫這些境界才證大道,但人修的修鍊比妖修要容易得多。除非是父母境界有成,子孫後輩天生為妖、生而化形的,否則,由尋常生靈開始修鍊的普通之物,想要自行開悟都非常艱難,而要修鍊至化形,少說也要上百年,一顆三百年妖獸內丹聽起來似乎不錯,但實際上比之五百年人修的金繭子有着天淵之別。
可尋珍寶竟然用一顆三百年妖獸內丹,大約越了兩個小境界,由化形初期到了後期巔峰,與人修的境界換算一番,她幾乎可以算的上是……跟他差不多,金丹巔峰?
不可思議。
賀永寧悶悶地撐着臉。他以後還能欺負他的心肝肉么。
尋珍寶緩緩從茫然之境中回過神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才記起來,她是誰,此是何處,她在幹什麼……她記得賀永寧餵了她許久的內丹精華,然後她吸收着吸收着,便覺得身體暖洋洋陶陶然,丹田鼓脹,然後,然後……然後便如鑰匙開了鎖一般,總感覺自己想起來一些什麼,但此時又一片空白,她揉了揉腦袋,覺得隱隱作痛,好像有個小人拿着鎚子在她腦殼裏面敲敲打打,說不出哪兒來的昏沉憋悶。
她抬頭,見賀永寧遠遠地坐在對面地上看着她,頓了很久,才疑惑道:“武高大,你坐那麼遠做什麼?”她站起來就要過去。
賀永寧道:“你身上靈壓太盛,有些迫人,要學會收一收,不然隔十仗遠人家就知道這裏有一隻大妖怪了。”
“什麼大妖怪?什麼靈壓?我不會……”珍寶茫然地呆站着,努力地想着,他說的什麼,該怎麼做,她會嗎?
賀永寧站起來,正準備教她怎麼辦,卻見她身上的靈壓緩緩壓制,繚繞身周的紅色氣息漸漸收攏起來,最終絲毫不復見。
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看着她:“這不是做得挺好么。”
出去后,珍寶聽說自己竟然已有了與他差不多的境界,震驚許久,然後高呼一聲,歡喜地蹦了起來,一下撲到賀永寧身上,興奮得不得了,捏着拳頭又捶又打,還上嘴嗷嗚咬,大喝一聲:“受死吧!珍寶老祖來取賀墩子狗命!”一邊扑打一邊解說:“珍寶老祖勢不可擋,賀墩子不是對手!”撓了一會兒再得意忘形地大喝:“賀墩子成為了珍寶老祖的手下敗將,從此再也不能欺負人了!”單方面宣佈了賀永寧的失敗。
賀永寧木然地站着任她玩了一會兒,而後一把將她抱起來摁在床上,壓着她親了會兒,珍寶在使出全身能耐掙扎之後,絕望地發現,她依然不是賀永寧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