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蕭衍之親自將掌柜的送到門口,又好聲好氣地道了別,回頭關上門往大堂當中的太師椅上一坐,面如寒霜。
三個小的已經乖乖跪在面前了,葉秋白還熟練地將鞭子雙手高舉。鞭子是新做的,六根柳條,四根柳條那支前天才被打斷了。
蕭衍之抓過柳條就往桌子上狠狠地打了一記,“啪”的一聲,桌上的香爐也跳了三跳,三個小的更知道自己犯錯了,齊齊低下了頭。雲子意小聲道:“大師兄,我們錯了……”
“錯了?每次都是知錯了,你們改了嗎?”蕭衍之罵道,“跟你們說過多少回了?不許在街上惹是生非!別人家攤子上的貨是風吹來的?咱們家的銀子是摘樹葉摘出的?我的話你們都當耳邊風了是吧?”
“大師兄,其實這次……”顏如嫿絞着手上半殘的披帛說,“是我……”
蕭衍之一聽更是氣得將鞭子連敲桌上三下,痛心疾首道:“小如,你竟然也跟着兩個混小子鬧?”
顏如嫿一聽這語氣便知自己令大師兄失望了,眼圈登時便紅了。葉秋白看得清清楚楚,挺直了腰桿便道:“都是我惹出的禍事,你要罰就罰我一個,好好地罵三師姐一個女孩子做什麼?不就是些錢嗎?我以後賺給你!”
蕭衍之被他氣得都笑了,“不就是些錢?我告訴你小崽子!去年春天大旱,現在買一個你這樣大的青壯小子也不過一兩銀子,你把自己賣三百回賠給我?”
葉秋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這個守財奴!
“喲,還敢瞪他?真是翅膀長硬了就忘了鞭子的滋味!”蕭衍之氣得臉都白了,鞭子也不要了,直接手掌拍着桌子,罵道:“一個兩個不省心的東西,長到十七八了還是這樣,當真氣死我了!都給我跪好了!先在祖宗牌位面前跪一個時辰,然後小如去綉一副百鳥朝鳳給人家綢緞鋪子送去,子意去城南張家把那隻餓死鬼給抓了,小白……”
葉秋白立刻道:“別叫我小白!”
蕭衍之本來還有些猶豫,這會兒直接咬着兩個字清清楚楚地說:“小白你給我跪好了!哼!一個兩個不省心的東西!”語罷一甩袖子回房間去了。
他一走,三個小的都鬆了口氣,從原本直挺挺跪着變成了彎腰弓背地坐在腿上,對着條案後邊一排排沒寫字的木牌位。據說那是門派列祖列宗的牌位,沒見過誰家牌位連個字都不寫的。
雲子意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心有餘悸道:“幸好只是罵一頓。”
顏如嫿道:“大師兄哪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只顧着敲桌子,這次是沒用上修為,不然的話這黃梨花木的桌子又要散架,下次直接換石桌得了。”
“哪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雲子意嗤聲,“敢情被打得鞭子都斷了的不是你!這次若不是秋白也摻和進來,你看大師兄怎麼打人吧。”
“二師兄!”顏如嫿忙制止道,而已經來不及,葉秋白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一聲不響地往外走。
“你看吧。”雲子意不陰不陽地說,“大師兄說要罰跪一個時辰,也就是他能哼一哼轉身就走,換我們倆,早打斷腿了。”
“二師兄,你就不能少說兩句?”顏如嫿無奈地嘆息道,“從小到大,大師兄打過我們才幾次?哪次不是我們犯了大錯?你耿耿於懷的打斷鞭子那次,也不過因為鞭子老舊了,自己斷掉的?你也沒傷着不是么?”
雲子意並不服氣,“小如,別說你沒察覺,大師兄就是偏心小師弟!你看哪次秋白犯錯了他捨得打?說一句重話也捨不得。”
胡說八道!葉秋白跪在走廊里,心中憤憤。從前或許大師兄念他年紀最小,偏心過他,現在不過是……
這念頭一劃過腦海,葉秋白的心便彷彿被人握住了一般。
半年前那件事之後,大師兄心中對他不過覺得愧疚罷了,哪裏來的偏心?沒見大師兄正眼都不肯看他多一眼了么?
葉秋白心中一陣酸楚,不願多想,默默地在走廊里跪完了一個時辰。走廊不比大堂里,還有蒲團給他墊着,一個時辰跪完,即便是已然鍊氣入體的他也有些受不住,站起來時一個踉蹌摔倒了。
“來,小如。”大堂里傳來雲子意的聲音,“你還能站着吧?”
“嗯,我沒事,二師兄,我也是鍊氣入體的人啦!”
這動靜聽着像是二師兄要扶着三師姐走出來的架勢,葉秋白不願他們知道自己在外邊跪了許久,趕緊忍着疼站了起來,一個掠身飛過牆頭出了門。他落在圍牆外,努力不去想家裏那烏七八糟的事,只一邊揉了揉發疼的膝蓋,一邊一瘸一拐地往街上走。
城西的破廟裏,男子正在打坐調息,剛走了一個周天將氣息調勻了,忽然脖子上一冷,一柄劍便架在了脖子上。
“別動。”少年的聲音清揚卻又冰冷,“我打不過你卻還能一劍殺了你!”
他自小在子午鎮長大,十多年胡鬧過來的,對子午鎮哪裏能藏人再清楚不過,稍微一找便能找到這人的藏身處。
男子一驚,不敢動一下,訕笑道:“少俠饒命,我身上什麼財物都沒有,幾顆中品靈石,你要的話就那去吧,只求少俠繞我一命。”
“呸,誰稀罕你什麼中品靈石?我且問你,白天那個野人什麼來頭?”葉秋白冷冷道,“我隨大師兄修鍊十二年,還未聽說有什麼野人受不得市井之氣的,只知道某些不祥之物受不得生人氣,到了陽氣足的地方便會自己消失。”
男子張嘴想說話,忽然一陣破風聲傳來,一粒石子輕輕地打在劍上,叮的一聲將劍身盪開了。葉秋白登時警惕,橫劍在前,厲聲喝道:“什麼人?出來!”
男子得以脫身,立刻便掠到了旁邊,手腕微動,那顆盪開劍身的石子忽然從地上跳了起來,不輕不重地打在他的手肘上。男子手臂一麻,竟是不能動彈。
一個紫衣人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攏袖、拱手、行禮,一派彬彬有禮。“小師弟多有冒犯,在下先賠個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