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有詩云:“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昨夜一場春雨,白日便開了杏花滿枝,暖日融融,正是叫人心情暢快的好時節。子午鎮的茶鋪里,一個少年卻滿臉悶悶不樂,自顧自地坐着,將茶當酒一杯一杯地喝。少年約莫十六七歲,長得面如傅粉唇如點朱,十分俊美,只是眉間一股凌厲之意,不好親近的模樣。
茶小二卻不怕他,見他茶壺空了便給他添上熱茶,語氣熟稔地問道:“葉小哥,又同你大師兄置氣呢?”
少年人一聽臉上的不快之色更濃了,他哼了一聲,端起茶來喝,心道:“誰有功夫同他置氣!”
他是茶鋪的常客,茶小二慣知他的脾氣,張口便想勸他一句“你大師兄也不容易”,誰知眼角一瞥,出口的話就變成了:“咦?葉小哥,那不是你家三姑娘么?”
少年聞言立刻轉頭,只見一個身穿月白裙衫的女子抱着個小女孩兒急匆匆地跑來,他抓起桌上的劍便沖了出去,叫道:“三師姐,發生何事?”
“秋白!”顏如嫿神色着急,“方才有個怪人在巷子裏傷人,我救了這孩子追出來卻不見……啊呀!在那裏!”
葉秋白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不遠處一個臉色慘白的人搖搖晃晃地走着,伸手要去抓一個男子,那男子渾身都是血跡,捂着肩上的傷處走得跌跌撞撞。眼見又要傷人,葉秋白來不及問顏如嫿到底這人怎麼怪,他飛掠上前,手中長劍一橫便擋住了怪人的去路,喝道:“這位大哥已經遍體鱗傷,閣下與他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要奪人性命?”
他說完便瞪了怪人一眼,誰知這一眼看去,心頭便是一驚——這怪人眼珠渾濁,倒像個瞎子一般!
那怪人面無表情,彷彿看不見葉秋白,猝然一爪子襲來,精準地抓向葉秋白的心臟。葉秋白一驚,足尖一點後退半丈,喝道:“閣下再不住手,休怪我不客氣了!”
壞人卻無動於衷,伸直了雙手便往他心口抓,葉秋白眉間閃過一絲凌厲之色,足尖頓地飛身而起,旋身一腳將壞人踹飛,狠狠地砸在街道旁的攤子上。他飛掠追上,“嗆”的一聲長劍出鞘架在怪人脖子上,喝道:“還不住手?”
怪人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竟然不怕葉秋白手中利劍,依舊站起來伸直了雙手往他心臟處抓去。葉秋白一驚,生怕手中劍當真割斷了他的脖子,不由自主地將劍後撤,同時又是一腳踹出。
“嘩啦——”怪人砸在路邊的豬肉攤上,胳膊正好對着釘在砧板上的砍刀,嘎啦一下便扭曲了。
“喂,你沒事吧?”葉秋白一慌,忙跑過去查看,“你的胳膊……”
“秋白小心!”嬌喝傳來,一道彩練飛來將怪人牢牢綁住,顏如嫿雙手抓緊錦緞,神色憤怒。“你這怪人,做什麼對我小師弟動手?”
壞人被裹在錦緞里,動彈不得,眼睛依舊渾濁,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響,倒像個瘋子一般。葉秋白與顏如嫿對望了一眼,雙雙疑惑,正在此時,另一個聲音響起。
“小如,秋白,你們又……”
“二師兄!”顏如嫿打斷他的話,“你快來看看,這人好古怪,就知道傷人,同他說話也不應,不知怎麼回事。”
雲子意一聽便將到嘴邊的話給吞了,趕緊走過來問道:“怎麼回事?這人哪來的?”
“不知道,剛才他追着個人……”顏如嫿思索着,目光轉了一圈,落在一人身上。
“咳咳……”方才被怪人追的年輕男子一手按着肩上的傷口,一手捂着口鼻,邊咳嗽邊走了過來,說道:“多謝兩位少俠出手,這是山中的一個野人,毫無人性,只知道掏人心肝吃,若不是二位少俠仗義相助,我已經死在他手裏了。”
周圍的人登時嚇了一跳。
“哎喲!怎麼是個吃人心肝的野人?莫不是說假的吧?”
“這人方才確實不怕疼也不知道住手……”
“那可怎麼辦吶!”
眾人的紛紛議論還沒完,忽然那壞人抽搐了兩下,身子一僵,跟個石頭人一樣直挺挺地倒下了,磅的一下砸在地上。
“呀!”顏如嫿嚇了一跳,忙跑了過去,葉秋白比她快一步,一手攔住她一手探向怪人的鼻息,然後臉色一白。“三師姐,他……死了。”
“怎會如此?”顏如嫿大驚,“我看看。”
“姑娘,不必了。”那年輕男子又道,“此為山中野人,受不得市井之氣,乃是自己死的,與二位無關。多謝諸位,這野人的屍首便由我處理吧。”
他肩上還帶着傷,渾身都是血跡,卻就着裹緊的錦緞將怪人屍首一綁,一腳深一腳淺地拖走了。
“哎……”顏如嫿叫道,“這位大哥,你身上的傷……”
“不礙事。”年輕男子一笑,指了指旁邊,“兩位不如想想怎麼善後?”
善後?什麼善後?葉秋白和顏如嫿對望了一眼,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同時叫道:“糟糕!”
“呵呵……不糟、不糟。”茶鋪掌柜的一手算盤一手賬薄,熟練得很。“三位,咱們走吧。”
方才還英姿勃發的少年少女登時垂頭喪氣起來,老老實實地跟着掌柜的走,幾人穿過街道,不多時便來到一座宅子前。
停下腳步,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不敢出聲,最後葉秋白一咬牙將大門推開,叫道:“大……大師兄,我們回來了。”
院子裏有一棵極大的槐樹,正房的大堂關着門,裏邊傳來一聲輕淡如煙的回應:“嗯。”
“那個……大……大師兄……”葉秋白硬着頭皮道,“我們……”
“呵呵……蕭公子,我又來啦!”掌柜的大聲道,“你家三個小的,這次只砸壞了三個攤子,總共才三百兩銀子,不多、不多!”
“砰!”大堂的門瞬間被打開,一個身穿紫衣的男子臉色鐵青,怒道:“什麼?又砸了鄉親們的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