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1216^-^042·
46
攬月坊那邊的事情,絕不能率性而為,只能穩紮穩打、伺機而動。
所以,簡讓和鍾離嫵按照往常的情形度日,他要在島上開建銀樓的事情要按部就班的着手。最先要解決的問題,當然是銀樓開在何處,屋宇是自己找人建造還是現買。
這一點,他與鍾離嫵的想法相同:先找個合適的地方,屋宇一定要親自着手建成。鍾離嫵對這件事很有興趣,簡讓也樂得讓她在挑選地方之餘散散心。
說起來,現在的簡宅,夫妻兩個住得也有些不安心——房屋不如歸雲客棧的靜照軒結實,偶爾會擔心暴風雨降臨的時候,家園化為廢墟。
“逐一拆了重建,還是另選地方?”簡讓問妻子。
鍾離嫵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簡讓失笑。她對蓋房子的事情幾乎算得上一竅不通,但是到了島上之後,就對這件事有了莫大的興趣,打定主意要在他協助之下現學現賣一次。
橫豎她也沒別的事由消磨時間,他也就由着她。
她負責挑選地方,餘下的自然由簡讓負責,每日與管事一同商議,擬定出章程,再將各個細節理順。
由此,鍾離嫵每日都邀請季蘭綺一同出門,只要不策馬趕路,便會帶上雙福、四喜。
季蘭綺來島上的日子很久了,可真正怡然地四處游轉、感受民風習俗,這是第一遭。她喜歡與阿嫵一同遊玩,也喜歡膩在阿嫵身邊的雙福、四喜,情緒前所未有的愉悅,在人前展露笑容的時候越來越多。
鍾離嫵遊玩之餘,當然不會忘記挑選適宜的地方。可能是在山中看到的景緻太美,也可能是家裏家外的氛圍太好,一直沒遇到一見就喜歡的地方。
勉強合乎條件的地方,她遇見過幾個,但是打心底不想將就,便有意無意的找借口排除掉:景緻不錯的,就相看風水,總能找出問題;周圍氛圍不大好的,還是用風水不好的理由放棄。
世間沒有多少風水寶地,她只是需要做點兒表面功夫說服自己,避免瞻前顧後。
這期間,季蘭綺說起了她給關錦城的回禮:“早先我帶來了幾個仙人球、仙人掌的盆景——就是你給我的,這段日子打聽了一下,得知這種植物在島上幾乎沒有,索性送了關公子一個仙人球、一株仙人掌。”
鍾離嫵一笑,“那種植物,在這裏以稀為貴。”
季蘭綺無奈地道:“我也是實在想不到更合適的回禮。送金石玉器,他又不缺那些,最要緊的是很可能落人話柄。別的就更別提了,在我看來是珍稀的古籍,他未必會曉得珍貴之處。無人島可不比哪個國度,土生土長在這裏的人最看重的字畫書籍,是最初來島上的人留下來的那些。所以……只好用你給我的盆景借花獻佛。”
“借花獻佛?”鍾離嫵笑道,“上次見到關公子的時候,他也用了這個詞。”
“是么?”
鍾離嫵頷首,將那日與關錦城說過的話複述一遍,“我看他是有分寸的人。”又說起別人,“也有冒冒失失要到家裏找你的人,外院的人直接攆走了。還有一個楊公子,倒是很講禮數,讓雙親下帖子請你我和你姐夫到家中赴宴,但你姐夫說那家人不怎麼樣,他直接回絕了。再有一個姚公子,與關公子做派相似,你是知情的,不需我多說。”
季蘭綺有點兒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接話。
“我只是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下,一切全在你。”鍾離嫵拍了拍蘭綺的額頭,“瞧着哪個不順眼,告訴我就行。”
季蘭綺不由得笑了,“嗯,我知道。”
**
柯明成連續三日下帖子,邀請簡讓與鍾離嫵前去攬月坊赴宴。
火候未到,簡讓不予理會。
在賭坊與鍾離嫵過招的中年人,由杜衡、凌霄整治了兩日之後,不論任誰問他,他都一口咬定攜帶香囊要害傅四夫人的是柯明成第六房小妾。
這天,簡讓吩咐杜衡去傅家傳話,問傅清暉要不要把人帶回傅家親自詢問。
傅清暉和傅四夫人來了簡宅一趟,親自當面詢問了中年人。
隨後,三個人在花廳落座,說起這件事。
傅四夫人帶着些許茫然,道:“柯老闆的第六房小妾,我雖然沒見過,倒是聽說過她不少事。她姓柳,特別得寵,因為不能在攬月坊里拋頭露面,去賭坊消磨時間的時候的確不少。那日晚間,我倒是沒留意到她。”
簡讓道:“我已命人詢問過賭坊里的人,有人見過她。”不為此,他也不會將這件事安排到柳姨娘頭上。
傅清暉頷首已示贊同,“我和大哥也命人仔細詢問過,那晚去賭坊並且曾在大堂流連的女子,的確有她。簡夫人與人交手的時候,她和別的女子一樣,匆匆忙忙離開了。賭坊里的人並沒留意到她身上的香氣有何異常,畢竟,塗脂抹粉的女子不在少數。”
“她為何要害我呢?”傅四夫人惱火起來,腦筋卻因此轉得更快,“余老闆遺書里提及了邢、柯二人,這三個人,一定是來島上之前就相識,有恩怨糾葛。至於柳姨娘,在那件事情上,一定是余老闆收買了她,給我難堪的同時,料定簡夫人會出手為我解圍。別的……就只有餘老闆清楚原委了。”
簡讓問道:“作何打算?”
傅清暉與妻子相視片刻,達成了默契。
傅四夫人道:“傅家從來只為別人解決是非,從不曾因為自家吃虧而與別人理論,況且,四爺方才也說了,塗脂抹粉的女子不在少數,便是找到柳姨娘當面詢問,她也只需幾句話就能撇清關係。”
傅清暉自嘲地笑了笑,“正是如此。傅家不能成為斤斤計較的門第,不需問我三個哥哥,就知道他們是這說辭。但是無妨。回去之後我跟他們如實說說這件事,他們便是再大度,也不可能一絲不悅也無。如此一來,日後主要抓住柯家的把柄,他們就會不留情面。”
簡讓微笑。傅清暉的態度是他早就料到的,亦是他需要的。
傅清暉忽然問道:“聽說柯明成一再派人送帖子相邀,你一直沒應下。”
“嗯。”簡讓頷首,“我在等着他親自登門。”
傅清暉莞爾一笑,“是該如此。”停了停,道,“賭坊要過一段日子才能開張,我是沒了消遣的地方。何時你去攬月坊,記得喚我同行。”
傅四夫人立時別過臉。他居然要去那種地方?即便是為了找機會給她出氣,可那種地方要是常去的話……
傅清暉笑了,對她道:“到時候也讓你去開開眼界。”
傅四夫人一愣,隨即就抿嘴笑了。
簡讓這才應道:“行,我記下了。”
“那什麼……”傅四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到時候,我能不能請尊夫人同行?”只她一個跟着夫君前去風月場合,想想就不自在。
阿嫵要是知道傅四夫人也隨夫君同去攬月坊,一定眉飛色舞。簡讓心裏這樣想着,笑道:“她應該樂意之至。等她回來我跟她說說。”
傅四夫人的唇角高高地翹了起來。
**
下午,乘坐馬車回家途中,季蘭綺問鍾離嫵:“你怎麼從來不主動去傅家?大夫人很想見見你,只是因為你剛成婚,又是剛來這裏,她擔心你白日繁忙,便沒給你下帖子請你去家裏串門。”
“我的確是很忙啊。”鍾離嫵笑道,“況且,只以拜望的名義登門,我都不知道跟她說些什麼。”前世藐視一切的日子雖然早已遠去,卻已成了習慣,不看重的、用不到的人,她打心底不願意主動結交。
“你啊,骨子裏最傲氣了。”季蘭綺笑道,“沒事,日後你得空了,我陪你前去——傅家四位夫人都很好,跟你不愁沒話說,不需擔心那些小節。”
“好啊,聽你的。”
語聲未落,馬車停下來,車夫稟道:“夫人,攬月坊的一位樓主要見您,就在前面。”
如果是男的,應該不會當街攔下女眷的馬車。鍾離嫵不由一笑,“讓她報家門。”
車夫很快回話:“賀蘭城,浣香樓主。”
鍾離嫵閉了閉眼,“問她何事。”
片刻后,車夫稟道:“她奉柯老闆、柯夫人之命來下請帖,請您得空的時候,去攬月坊赴宴。”頓了頓,又補充道,“她想當面奉上請帖,與您細說柯老闆與柯夫人的意思。”
鍾離嫵撥開帘子,向外看了看,唇畔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眼神卻變得深邃、鋒利,“讓她去家裏等着。我沒有半路與外人說話的習慣。”
“是。”
季蘭綺覺得鍾離嫵的神色有些不同尋常,心生忐忑,低聲道:“姐,那個人是不是與你有過節?又或者,是特別棘手的一個人?”
鍾離嫵唇畔笑意加深,“那個人,我還真是沒法子評價。”
“那你會應邀去攬月坊么?”
“當然,我會成為那裏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