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是這個房間巨大,而是他變小了……
華煜看見不遠處有個鏡台,他隨即跳下床奔了過去,現在的他還得爬上椅子才能在鏡子裏看見自己,可是一看清自己的樣貌,他恨不得再摔一次,這張臉他不陌生,這不正是他小時候的模樣嗎?
繼而他再仔細看這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房間,直到想起來這是他被父親接進將軍府之前住的地方,接着,他聽見祖母在門外喊着——
「華煜,快起床了,去叫你娘也起床準備,等會兒你爹就派人來接我們了。」
當時他很快便恢復鎮定,可是直至現在他都無法釐清自己重生的原因,但總之他是回到十年前了,也懂得利用這個優勢為母親謀得最大的生機。
只是雖然這一回父母的感情不如上輩子冷淡,他還是無法改變母親的命運,她終究是被誣陷扣上不貞的罪名,還被趕出將軍府。
所幸父親並非相信母親不貞而和離,這只是權宜之計,讓他放心許多。
前世發生這些事時他年紀還小,很多事必須遇上了他才會記起,但他記得母親被污不貞一事約略發生的時間,這一世卻提早發生了。
華煜以為母親這回開設玲瓏坊是父親同意的,自然不會有前世私下交件給凌老闆的情況,沒想到有心人的詭計防不勝防。
他不難猜出設計陷害的人就是蘇姨娘,也知道父親心裏有數,可是蘇姨娘何來本事取得母親字跡的書信?
他明明知道一切,卻完全幫不上母親,這讓他極為焦躁。
於是,他更仔細觀察華老夫人院落的情況,如果蘇姨娘還打算害母親,她一定又會來找祖母告狀。
然而這日華煜沒等到蘇霏雪的人出入華老夫人的院落,倒是等到了秋月鬼鬼祟祟的走出來。
這一幕讓華煜想起了什麼……
前世父親將內宅之事全交由祖母掌管,母親死後,父親更是無心管理將軍府的大小事。
那時祖母時常要父親幫忙關說,提攜某些人得到官位,父親為了不讓祖母煩他,讓他能安靜思念母親,無視後果的都如了祖母的願。
一段時日後,事情爆發,原來祖母沉迷於賭博,不但輸光了父親送給她的珍寶,最後還接受買官之人的賄款,父親因為被祖母矇騙不察,被皇帝摘了官職。
當時在事件尚未曝光之前,他也曾撞見秋月拿着一個木盒離開祖母的院落,原以為秋月行竊,立刻告訴了父親,結果父親去詢問祖母后,祖母說那是她讓秋月去送的賀禮。
他後來常常在想,秋月若真是去送禮,哪裏會有那鬼祟的模樣,他推測當時秋月是去為祖母償還賭債的。
只是這件事五年後才會發生,怎麼也提早了?
華煜仔細推敲,想着今世與前世之間的差別,直到有了結論。
前世是祖母當家,府里的吃穿用度東扣一點西扣一點,全都能進她的口袋,沒那麼快用到私房,可今世是母親當家,祖母能攢在手裏的銀錢自然少了,想來再過不久祖母用光私房后就會開始收賄了,他必須趕快阻止。
華煜邊快步走向父親的書房,腦子邊快速運轉着,他不能跟父親直說,前世這事被祖母草草幾句話給揭了過去,這次或許還會被祖母指責他是因為母親被趕出家門要報復。
他左思右想,覺得最好的方法是讓父親眼見為憑。
華煜一進到父親書房,二話不說就拉着父親往外走。
這陣子兒子變得很冷淡又鬱鬱寡歡,難得主動來找他,華磊正覺得高興,沒想到兒子拉着他就要走,說是要跟上秋月的腳步。
秋月一路小心翼翼四望着,每一回身,華煜就扯着父親躲到可以隱藏的地方。
華磊困惑極了。「煜兒,你為何要我跟蹤秋月?」
「她從祖母的院落里拿了一隻看起來很珍貴的木盒,抓賊要抓贓,煜兒帶爹爹來看秋月玩什麼把戲。」
華磊和華煜跟着秋月來到一間賭坊的後門,看見秋月把木盒交給一個男人,說了幾句話就快步跑開,華磊正要上前詢問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卻被華煜制止了。
「爹,交給我,你一出現那人怕嚇得不敢說話了。」
「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
「爹就在一旁看着,還怕煜兒有危險嗎?」
華磊真心覺得兒子很聰明,不像一般十歲孩童,若真發生什麼事,兒子定能隨機應變,況且就如兒子所說,他就在一旁看着,斷不可能讓兒子身陷險境,便答應了。
賭坊的男人見一個小童跑過來,又見他穿着的衣裳布料極佳,想着會不會是賭坊廂房裏那些貴客的孩子,便問道:「喂!孩子,你是從哪個廂房跑出來的?」
「我是跟着秋月姊姊過來的,秋月姊姊是不是偷了我祖母的寶貝,這位大叔是不是牙保,專門收售贓物啊?」
「你別胡說!」男人表情一斂,作勢嚇晚華煜。
華煜不但不怕,還指着男人道:「別想嚇我,我會大叫喔!到時大叔你幫人銷贓的事就會被知道了。」
華煜的話沒造成恫嚇的效果,反而讓男人失笑。「好啊,你叫啊!剛剛那個婢女是替她老夫人來還賭債的,我是不知道那位老夫人是什麼身分,不過這種事情鬧大了,丟臉的是你家,你喊吧,我不介意。」
男人不但沒有一絲心虛,還轉身就走進了賭坊後門。
華煜當然不可能真的喊人來,他只是想讓父親知道實情。
那男人一走進賭坊,華磊便從躲藏之處走了出來。華磊早在跟着秋月來到賭坊後門時,就有了最壞的猜測,但沒到最後一刻還是不肯相信,直到聽見那人證實了他心中所想。
華磊想在從軍之前,母親並沒有賭博的惡習,而十年來若怡陪在母親的身邊,如果母親嗜賭,若怡知道事情輕重,不可能不告訴他,更何況之前的日子那麼清苦,母親亦不可能有上賭坊的賭資。
那麼,他能推論出來,母親開始上賭坊,是進了將軍府後的事,然而母親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會知道這樣的場所?
華煜看着父親若有所思,知道他開始起疑了,達到目的的他搖了搖華磊的手臂,華磊這才回神。
「煜兒,走吧,回將軍府。」
華煜看着父親憂愁的樣子,知道父親是遭遇難題了,新帝忌奢靡,好不容易因為公主壽辰才解了禁,但對於賭,可沒有這麼大的容忍。
果然,當晚華磊與華老夫人吵了一架,他把事情的嚴重性告訴了母親,可是華老夫人不認錯,還說她是將軍之母,誰敢為難她,他見母親聽不進勸也動怒了,直言如果母親被官府逮到,他絕不會偏袒。
最後,在華老夫人連聲責罵兒子不孝忤逆的話聲中,華磊氣怒的離開了母親的院落。
華磊還算理智,安若怡不在了,但他並未將華府的產業交由母親代為管理,蘇霏雪自然也不可能暫代主母之位,他自己擔下了這些責任。
這些日子掌管華府產業,他才體會到安若怡的辛勞,更再次發現兒子的聰穎,兒子這段時間都跟着母親,不但對鋪子裏的事瞭若指掌,甚至什麼人足以信任、什麼人有能力,都分析得很透澈。
所以,期間華磊聽了不少兒子的建議。
玲瓏坊的生意是華磊最關心的,他想着這是安若怡最喜歡的鋪子,當然得為她照顧好,而華煜十分不喜歡黃掌柜,反倒認為其中一位趙師傅還比較適合管理鋪子。
趙師傅守寡多年,本還有個兒子可以依靠,可是兒子也死在戰場上了。
玲瓏坊是安若怡發生私會事件的地方,沒有拴上的後門讓華磊猜想坊里肯定有蘇霏雪的人,嚴格說來,整個玲瓏坊的人他都不信任,可是兒子力薦的那位趙師傅的確讓他心生動搖。
就在此時,玉顏送回了點翠頂花,一進玲瓏坊也不見她把東西交給黃掌柜,而是交給趙師傅,還轉述了一些安若怡交代的注意事項。
趙師傅仔細聽着,沒有因為安若怡的失勢而改變態度,相較於黃掌柜對玉顏的惡意,立場十分明顯。
「玉顏,你應該是把頂花交給我吧?」黃掌柜不滿的道。
「夫人說了,這二十六件頭面事關重大,全數交由趙師傅負責。」
「玉顏,你別忘了這鋪子的主人是將軍,他人還在這裏。」
玉顏沒好氣的想,方才她一進來不就立刻對將軍見禮了嗎?黃掌柜根本是故意編排她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