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參謀
第四十六章參謀水漲船高
“來看看你的嫁妝,那些布料子傢具是帶不了了,母親給你都折成莊子或鋪子。”大太太打開賬冊子道。
六娘真論起來,不過一個沒上牌面的侍妾,不能真正置辦多少抬嫁妝,只能隨身帶幾個箱子。
照舊是公中四千兩銀子,大老爺對六娘歲抱着些不可言的期待,卻也不好越了元娘的例子,這幾年大老爺被罷免,外頭鋪子也多少受了影響,遂拿了三千兩給大太太。
單子上是三個不大不小的莊子,一個溫泉小莊子,兩間東直門附近的鋪子,一間西苑附近的鋪子。
“母親費心了。”六娘起身行禮道。
西苑的就罷了,東直門的鋪子可不是說買就能找到的。
“這個溫泉莊子我早早就尋了來,如今正好與你帶去,防着有天要用。”大太太笑着道。
六娘略想了想,便知道怕是大太太原本為五娘準備的,面上帶着感激應了。
“這些是公中的,你在我身邊長大,跟我親生的也沒兩樣,太子侍妾看着榮光,將來怕也有些艱難,幸而你打小就通透,我這裏與你備了兩幅頭面並一千兩壓箱的銀子,存在通商錢莊,等你出門那日給你,你好生收着。”
六娘有些意外,真心實意地又道了一次謝。
大太太閑話了幾句,有下頭管事婆子過來回事,六娘才告辭。
大老爺去禮部主司處打聽了一番,宮裏在年後會派嬤嬤過來教六娘禮儀和規矩,如今還有兩個多月。
六娘接受了不可變更的現實,晚上細細思量了一番,第二天一早就稟了大太太找了府里常年供養着的醫婆,每日用一個時辰略學學醫理。接下來的日子,不是在醫婆處就是在大太太小廚房裏學做點心或造湯,又或是仍去花房了解各色花草。
年關將近,大太太日日帶着三娘、四娘、五娘三姐妹參加各色宴會,要趕在六娘出門前好歹定下人家,否則妹妹都出門了,姐姐們都還在家裏是要被人笑話的。幸而如今有了六娘過了門路的身份,大太太接到的請帖一日比一日多。
大老爺按捺着性子在翰林院修了兩月的書,年關事多,天氣又寒冷,朝上幾位老大人都告了病,陳副通政使早起上朝就覺得頭昏腦漲,原也沒當回事,哪曉得晚上就卧了床。
通政使職掌出納帝命﹑通達下情﹑關防諸司出入公文﹑奏報四方臣民建言、申訴冤滯或告不法等事﹐早朝時匯進在外之題本﹑奏本等等,年關事務堆積,一時竟找不到代職之人。
陳小舅微微轉了轉眼珠,上前一步起奏道:“臣舉薦一人……”
等晚上,滿院子人都知道大老爺官復原職了。
大老爺志得意滿地摸着鬍鬚道:“夫人安排安排,過兩日我們一起回陳家一趟,也給小弟送些謝禮。”
大太太臉上也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道:“小弟哪裏在意那些個東西,也是老爺有真本事,小弟不過提了一句,也是老爺往常做事勤勤勉勉,聖上才應允。”
大老爺露出几絲得意。
大太太猶豫了片刻,將想把五娘嫁回娘家的念頭跟大老爺說了。
大老爺自然無不應的,陳老太爺雖然致仕了,但陳家三位舅兄卻正得聖眷。
陳老太太這幾日身子骨略微鬆快了些,卻是陳小舅孝順,學了外頭貧民的法子,騰了一間正屋,給老太太盤了一個足有半間屋子大的火炕,平日專門撥了兩個婆子負責燒火炕。老太太坐卧起居都在炕上,只中午太陽好出去走走,已經有陣子沒頭疼腦熱了。
大太太脫了靴子,也學着老太太上去盤腿坐着,果然暖烘烘的。
陳小舅是個心細的,仔細聽外頭貧民說了火炕可能的弊處,在炕頭最裏面放着一個敞口的銅壺,裏頭泡着金銀花之類的藥材,有眼睛看不見的絲絲水蒸氣冒出來,免得老太太因着不習慣上躁火。
“娘,明文親事如何了?”大太太問候了陳老太太幾句,就迫不及待地把話題轉到了陳二少爺的親事上。
老太太橫了大太太一眼,前陣子大太太找陳大太太探口風被拒絕的事,老太太怎麼會不知道。
“你呀,明文是大房長子,他媳婦兒將來要操持一大家子,你看五娘那跳脫的性子可合適!”
大太太靠到老太太身邊,挽了她的胳膊道:“這不是還有老太太在嗎?五娘打小在您身邊長大,如今比小時候也穩重了許多,您好好教一教就是。”
老太太搖了搖頭,“明文的親事你別想了,就是他親娘也不一定能做主。”
大太太嘴角落了下來,“娘,你好歹疼疼五娘,她妹妹都要出門了,如今她還沒有着落,叫外頭人怎麼看!”
“你要真疼五娘,別管家世如何,給她找個人口簡單,知曉疼人的人家是正經。”老太太沉吟了片刻接着道:“你是我親生的,別說我不管你,我記得成旭今年該二十歲了吧,過兩日我給老大家的露個口風,你看燕丫頭如何,兩人是表兄妹,又知根知底,以後就是我跟你老子不在了,你大哥大嫂也不會不顧着你。”
大太太又驚又喜,陳大太太不樂意,五娘勉強嫁過來,日子也不一定好過,換了大房嫡女嫁到蕭家就沒有這些煩惱了。
“娘做主就是。”
老太太嘴裏的燕丫頭,是陳家排行第四的姑娘,陳大太太的嫡親二女兒,跟陳二少爺同歲,一個在年頭出生一個在年尾出生,也是陳大太太挑剔,眼看着到了十九歲還沒着落。
老太太拍了拍大太太的手,告誡道:“俗話說低門嫁女,高門娶媳,男人的事且先放一邊,你是孩子親娘,可長些心,嫁人娶媳都是一輩子的事,好的不定是合適的。”
大太太受教。
六娘海綿一般把今後可能用到的東西都學起來,大太太正焦頭爛額。
“把這盆水仙端着,去給母親問安。”六娘醒來,伸着手,讓大丫頭把敷了一晚上的藥膏子洗乾淨吩咐道。
這是翠姨娘搜羅的方子,拿魚油、蛇油摻雜了中藥熬出來,每天晚上敷在手上,用藥包包在外面,能使手纖纖嫩嫩,紋路都小很多。幸而現在是冬季,夜裏包着手休息並不難受。
自有小丫頭應了。
六娘拿着一盆青翠欲滴、含苞待放的花過來的時候,大太太正愁眉苦臉地翻看着面前的名貼。
大太太見六娘進來就都收拾起來。
“母親,女兒如今也是大人了,我們姐妹都是一體的,幾位姐姐以後嫁的如何,女兒也跟您一起參詳參詳。”六娘上前大大方方地道:“女兒年紀小,懂得少,對幾個姐姐性子自問還是能摸清的。”
大太太轉念就答應了,拿了名帖給六娘看,又一家一家介紹情況。
其實可供選擇的也有限,六娘被指給太子,除非蕭大老爺想左右討好,三娘幾個只能嫁給親太子派或者中立派。
六娘面前是大部分是五品、六品文官家嫡子或嫡次子,好些的有個秀才功名,好些還都是白身,而況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雖也有“女大三抱金磚”的說法,能接受的人畢竟是少數,求的都是四娘或五娘。
“你三姐姐最是心高氣傲,嫁低了必然不樂意,去高門都是做人庶子媳婦兒,我們家是守孝,那些大家庶子到了二十歲還沒成親,誰知道裏面有什麼齷蹉。”大太太嘆道。
吳媽媽在旁邊伺候着,暗謗這樣的話叫姑娘家怎麼接話。
六娘半點兒不扭捏的從名帖里抽出一張,擺在最上頭,道:“母親先與爹爹商議一番,看三姐姐這一家肯不肯。”
那是正三品左副督御史毛大人的名帖,這位毛大人今年已經三十六歲了,毛太太兩年前難產一屍兩命,留了一個女兒撒手人間,毛大人在京里並無根基,能一路升到三品大員之位,必有過人之處,最重要的是在一干求娶三娘的高門大齡庶子或毫無功名的小門嫡子中,這一位是最榮光體面的
大太太閨閣中三綱五常的學着,嫁人後拿規矩獲得了最大的體面,骨子裏就是個最講究規矩的人,便是二娘、三娘不得她歡心,時常還鬧出些事兒膈應人,大太太也守着正房太太的本分,規規矩矩給兩人尋人家,至多不上心些,並沒有多大的壞心思。正因為如此,一開始,將三娘嫁與一個比大老爺小不了幾歲的人做填房並不在大太太考慮範圍內。
“太太,您把人選出來,問問老爺,在叫四姨奶奶跟三姑娘透透口風,要是三姑娘自己願意,說不得也是一樁好事。”吳媽媽看大太太還在遲疑,彎腰道。
大太太這才應了,把名帖單獨擺在一邊。
“四姐姐為人最是老實不過,什麼都不爭不搶,母親給四姐姐找個人口簡單,為人規矩的人家就是。”六娘道。
羅姨娘叫當年當了四娘首飾補貼娘家的事嚇破了膽兒,這些年龜縮在院子裏做針線,除了給大太太請安,連逛一逛園子都少,自然萬事聽大太太安排,只要給四娘找個合適的,就是品階低些也不礙事。
“還是六娘看的透。”大太太點頭道。
到五娘這裏,六娘收了音,只聽大太太絮叨。
“娘,你說什麼呢!”五娘羞惱的從外邊進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