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鼓唇弄舌
琴瑟已死,這樣的消息讓蘇代不禁心情大好,只是她還是不太放心那個叫天湘的宮女。
“琴瑟既然已經死了,娘娘也該放心了才是。”賽罕從妝奩中取出一支點翠步搖,斜斜的插進蘇代的雲鬢中。
蘇代眉心輕蹙,徐徐道:“卻也未必,陛下給珩兒身邊塞人,無非是想讓他沉迷女色,將來難成大器。”礙於她的面子,榮秉燁沒有怎麼對胥珩下手,因而在胥珩在大楚最後的日子裏,挑了兩個極近魅惑之能事的宮女放在他房裏,他才十歲啊,榮秉燁竟也能狠得下心來!
“琴瑟心思淺,阮嬤嬤說了兩句,她便有了旁的心思,天湘若不是這般,只怕還難對付些。”蘇代沉沉道。
賽罕沉吟片刻才道:“娘娘要不要親自去一躺陶然居,若是天湘也是個沒眼色的,娘娘便尋了由頭將她攆了出去。”
哪有這麼容易,天湘和琴瑟雖然不是奉榮秉燁旨意去的陶然居,可卻是在他的授意之下,若是她處罰了兩人,難保榮秉燁不對她起疑心,當初她將這把火引到二皇子身上,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想到這裏,蘇代有些煩躁的起身,鬢邊的步搖頓時作響。
折顏輕輕一笑道:“娘娘倒也不必煩悶,公子珩是個懂事的,娘娘和公子珩相處了這麼長時間,竟還不了解公子珩的為人麽?”
折顏的這一番話,讓蘇代頓時猶如醍醐灌頂一般,確實,珩兒老成,心思比她還重,她下意識的將他當做小孩子,怕他受到誘惑,最後誤入歧途。可聰慧如他,未必猜不出榮秉燁的心思,如此一想,倒是她關心則亂了。
思及至此,蘇代唇角漸漸凝起一絲暢快的笑意:“倒是我煳塗了,還是先去會會這個丫頭吧。”
折顏忙拿過妃色斗篷給她披上,賽罕拿起桌上的手籠送到蘇代手中。
一切準備妥當,賽罕撩起帘子,蘇代信步走了出去。
冬日裏貪懶,總想躲在房中閉門不出,屋裏又有上好的銀霜炭,室暖如春,一出了門,雖有金燦燦的陽光渡在周身,可終究還是被這寒冷的風吹得瑟了瑟脖子。
儀輿走在宮道上,所經之處皆無聲的跪了一地的宮人。
陽光灑在如仙境一般的宮闕殿宇上,因着前兩日的飄雪,宮殿的屋頂皆覆了層積雪。
微微眯起雙眸,心中淡淡想着,倘若天湘是個心思重、且野心大的,就算榮秉燁惱了她,她也要讓天湘從這世間消失。
儀輿穿過宮道,一路來到陶然居。
元祿正巧在院中,瞧見蘇代進門,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奴才拜見懿妃娘娘。”
蘇代微微頷首道:“珩兒呢?”
“在屋裏。”元祿的話音剛落,蘇代就瞧見一個濃妝艷抹的宮女從暖閣中走了出來,她的眉目間出落得彷彿一張畫,小巧的雙唇用口脂染成了艷紅色,眸光流轉間媚意襲人,一襲如常的水紅色宮裝在她婀娜的身段上,竟是艷麗逼人。
蘇代唇角微彎,笑意不及眼底的瞧着遠遠向她走來的女子。
“奴婢天湘,拜見懿妃娘娘。”女子搖擺着纖細的腰肢,款款走到蘇代面前,風情萬種的屈膝一禮。
蘇代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眸中卻漸漸渡起一層冷意:“起吧。”
天湘莞爾一笑,款款起身,卻出乎蘇代意料的開口道:“奴婢知曉娘娘今日前來是為何事,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還未待蘇代開口,賽罕便已皺着眉出聲道:“你算個什麼東西!竟也敢讓娘娘跟你借一步說話……”
她話還沒說完,便瞧見蘇代輕輕抬手示意她不必繼續,這倒一時間讓她有些弄不明白了,娘娘今日前來不就是來找麻煩的麽,怎麼反倒又給了天湘臉面了。
天湘瞧見蘇代抬手的動作,頓時莞爾,輕啟朱唇道:“勞煩娘娘移駕暖閣。”
隨着天湘到了暖閣,只聽天湘嬌柔的聲音徐徐道:“奴婢知曉娘娘今日來的意思,奴婢也可向娘娘保證,絕不會做出任何僭越之事。”
蘇代微微頷首,眸光卻在她的身上打量了片刻:“理由?”
“陶然居里有陛下的眼線,奴婢不得不打扮的出格些,還望娘娘見諒。”天湘咬了咬唇,輕聲道。
頓了頓,又道:“奴婢已和公子珩說好,公子珩已答應奴婢,回南華國的時候將奴婢放在途中。”
這點倒是有些出乎蘇代的意料,她挑了挑眉道:“放在途中?你不回家麽?”
“早在奴婢進宮前就沒有聯繫了。”天湘眼裏瞬間黯淡了些許,唇角扯了個牽強的微笑道,“這天地這樣大,無論去哪,都好過待在這深宮裏。”
她的話讓蘇代有些恍然,怔忪了片刻,才緩緩起身道:“如此也好。”
出了暖閣,順着游廊走到胥珩的屋子,撩起帘子走入,瞧見胥珩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
折顏上前將蘇代身上的斗篷解下,蘇代懶懶的往榻上一坐。
“聊完了?”
蘇代眸光緩緩轉向他,卻瞧見胥珩眼中溢滿了笑意:“自然是聊完了。”
“琴瑟的事,和代姐姐也有關係吧。”胥珩的眼中滿是狡黠的笑意。
“他把那樣的宮女放在你這裏,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蘇代輕笑一聲懶懶的答道。
胥珩笑着點了點頭道:“可姐姐卻沒有信我?”
一提起這個,蘇代面上的神色便有些訕訕的了,她緩緩坐正了身子,輕咳了一聲才道:“也不是不信你……”平日裏能言善辯的她,現如今竟也有說不出話的窘狀。
“不過代姐姐替我這樣籌謀,我還是很高興的。”胥珩笑着看着她。
蘇代這才有些鬆了口氣,她其實也是怕她過多的干預此事,讓他心中不被信任而產生不快。
胥珩替蘇代倒了杯茶,熱氣在從杯中緩緩升起,氤氳出朦朧之態。
“我昨日接到了南華的信,哥哥已經安然抵達南華京都,聽說宮中已經在着手準備哥哥冊立儲君之禮了。”胥珩又替自己倒了杯茶,整個人在提到胥的時候笑得如孩子般粲然,“信中還說建安帝已經病入膏肓,只怕就是這幾個月的事了。”
蘇代在聽見子安然抵達南華京都之時,捧着茶盞的手一抖,險些將茶水撒了出去。
子沒事,他還活着,心中得到這個認知,頓時一股濃濃的歡喜襲卷了她的心頭,緊抿着雙唇半晌也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只曉得自己快歡喜瘋了。
“代姐姐?”胥珩微微抬眸,瞧見蘇代怔忪的模樣,不由疑惑的出聲。
珩兒的聲音打斷了蘇代的思緒,讓她回過神來,她唇角是止不住的上揚,語氣輕盈的道:“那你開春啟程回去,估計能趕上你哥哥的登基大典。”
胥珩笑着點了點頭,小臉上的微笑在此時才像個正常的孩子一般天真爛漫。
忽而想到了什麼,蘇代不由嘆了口氣,輕聲開口道:“在這璃宮裏,受了太多的鉗制,你此番回到南華,定要將落下的都好好補回來。”
“嗯?比如呢?”胥珩一時間沒有跟上她的節奏,小臉上微微有些疑惑。
蘇代難得見到他這樣孩子氣的模樣,心裏頓時覺得可愛極了,笑着用手在他的鼻子上颳了一下:“自然是騎馬射箭,若非如此,你上回倒也能躲過那一箭了。”
胥珩頓時小臉通紅,低着頭也不說話。
蘇代心道他這是羞赧了,遂開口道:“不過也無妨,在這裏,你要百般顧及,只怕太過出挑對你而言也並非好事。”
胥珩小臉上的紅暈漸漸散去,又恢復了他原先的模樣:“聽說秋狩時,三皇子獵得一隻白狐?”
蘇代想了想,確有此事,雖然當時因為她遇刺這件事讓眾人都分了心,可榮秉燁卻在這之後,對榮懷大加讚賞。
“是有這件事。”
“我還聽說,三皇子獵得的這隻狐狸,雖然傷到了皮毛,可賢貴妃卻依然讓司制司將那張狐狸毛做成了斗篷?”胥珩眼中閃爍着亮晶晶的光看着蘇代。
蘇代以為他是失落,畢竟榮懷比他小兩三歲,箭術卻比他要好,遂出聲安慰道:“你也不必難過,我原先就說了,你在這裏要顧及的有很多,太過於出挑反倒會害了你。”
胥珩狀似落寞了點了點頭,卻在下一刻又笑意盈盈的瞧着蘇代:“其實那張狐狸毛本該披在代姐姐的身上的。”
蘇代一怔,這是何意?眸光意外瞥見胥珩眼底的狡黠,“我在林中遇見了三皇子。”
蘇代勐然驚覺,她指着胥珩,驚訝的目光讓胥珩笑了笑,繼而點了點頭。
蘇代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她沒有想到胥珩是這樣的出色,君子六藝樣樣不落,卻還能將自己掩藏的這樣好。
“終是我低估了你。”蘇代微微一笑,“這樣看來,回南華這一路途,我也不需過多擔心了。”
關雎宮裏,賢貴妃雖閉門不出,對宮裏的事卻了如指掌。
聽了暮年稟報這兩日在璃宮發生的事,在聽到文昭儀的事情時,賢貴妃的眉心微微一蹙,就連手中撥動着佛珠的手也頓了片刻。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竟還被人攛唆了。”賢貴妃語氣有些微沉。
暮年垂眸輕聲道:“可要奴婢跑一趟玉槿宮?”
賢貴妃微微凝眸,過了半晌才道:“去吧,去提點一下,總不能被人牽着鼻子走還不自知!”
暮年低低答應一聲,對着賢貴妃微微行了一禮,便匆匆走出了門外。
文昭儀正躺在軟榻上小憩,近來的日子愈發的盡如人意了,就如安梓說的,苦盡甘來。
就在此時,殿外走進一個小宮女:“娘娘,暮年姑姑來了。”
文昭儀一驚,暮年來這裏多半是有事要交代,想到這裏,她忙道:“快請進來。”
暮年走進殿內,頓時身上的寒意被融融的暖意驅散了個乾淨,她笑意盈盈的望着文昭儀:“奴婢拜見娘娘。”
“快請起。”文昭儀忙讓安梓扶起暮年,“快給暮年看座。”
暮年也不推辭,緩緩坐在了圓凳上,唇角帶着幾分淺笑道:“聽聞二皇子的身子愈發的好了,真是恭喜娘娘了。”
文昭儀笑着道:“可是貴妃娘娘有什麼事要吩咐?”
暮年淺笑着搖了搖頭道:“倒也不是,只是娘娘近來聽說了一件事。”
“哦?不知貴妃娘娘聽說了何事?”
“娘娘前兩日可是在滄閣處置了一個名喚琴瑟的宮女?”暮年緩緩道。
文昭儀一怔,難道琴瑟是賢貴妃的人?
“是,是有這件事。”文昭儀有些猶豫的說道。
“那娘娘可知這琴瑟原是哪裏的宮人?”
文昭儀不安的看了暮年一眼道:“不是伺候公子珩的麽?”
暮年微微垂眸,心底輕笑一聲道:“娘娘只知琴瑟是伺候公子珩的,卻不知是誰賜給公子珩的。”
“難……難道是貴妃娘娘?”
暮年眸光有些詫異的看着文昭儀:“不是貴妃娘娘。”
文昭儀頓時舒了口氣,緊接着卻聽見暮年的聲音,“是陛下。”
她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這下她才真正慌了神,忙道:“這……這可怎麼辦,本宮原先不知道琴瑟是陛下派過去的,現在可還有補救的法子?”
“人都已經死了,哪裏還有補救的法子。”
文昭儀一聽這話,頓時渾身無力的癱在了椅子上,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暮年見文昭儀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由出聲道:“琴瑟雖然是奉陛下之命去照顧公子珩,可她也確實將心思打到了二皇子的身上,倘若陛下問起來,娘娘便只管如是說便是。”
文昭儀有些猶豫的道:“那也只能這樣了。”
暮年微微一笑,這才說到了今日來這裏真正的目的:“不過娘娘可曾想過,此事是不是有人在利用娘娘?”
“利用本宮?”文昭儀有些將信將疑的說道,會有誰來利用她呢?
暮年點了點頭道:“娘娘想想,這後宮之中,和公子珩關係最為親近的人,是誰?”
文昭儀一怔,良久,才咬牙道:“本宮知道了,多謝貴妃娘娘提點。”
暮年莞爾,倒是沒費她多大的力便成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