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月殿選
去歲的選秀推至今年春日三月舉行。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便已是三月伊始。
從前三次選秀皆是由賢貴妃和凝妃一齊負責,如今凝妃的協理六宮之權已被撤,理當是由懿妃協助,可懿妃現在臨近產期,行動多有不便,榮秉燁一聲令下便讓文昭儀協助賢貴妃。
殿選前一日,榮秉燁膩在未央宮裏,側躺在羅漢床上,大掌輕輕搭在她的小腹上,唇角含笑的問道:“明日殿選,你可想去瞧瞧?”
“我去有什麼意思,坐着還嫌乏累,不去!”蘇代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
榮秉燁眸底滿是濃濃的寵溺,笑着親了親她的發間,柔聲道:“不去就不去。”
“你可得好好挑選佳人,怎麼也得選個絕色的讓我飽飽眼福。”她輕笑一聲,促狹的睨了他一眼。
他不禁啞然失笑:“絕色佳人?你不都已經在這宮裏了,朕還怎麼去找?”
“油嘴滑舌。”她笑着輕啐一聲。
殿選那日是個煙雨迷濛的日子,乍暖還寒之際,一場春雨直下的人心頭萌生煩意,蘇代向窗外看去,只見天空中紛紛揚揚的飄着細密的雨絲,如煙如幕,籠罩着璃宮,似薄紗一層,織起多少初入宮門少女的期許。
可後宮的美皆是浮華,唯有藏匿最深處的齷齪與骯髒才是真實。
複選后的秀女被引領至儲秀宮居住,等待殿選。
儲秀宮裏,眾秀女瞧着外頭煙雨蒙蒙的天氣,不禁嘰嘰喳喳抱怨着,“怎麼好端端的就下雨了,一會兒殿選若是濕了鞋子可怎麼是好!”
“就是,聖前失儀可不是要撂了牌子麽!”
“還是秋日殿選好,秋高氣爽的,少雨,也不必這般狼狽了。”
一個貌婉心嫻的少女輕聲道:“秋日還是春日,都不過是造化,各憑本事罷了。”
她這話一出,秀女們頓時小了聲音,神色各異的。
少女身旁的一個紫衣少女輕輕拉了拉她的袖擺,低聲道:“溱兒,謹言慎行。”
楚溱輕笑一聲,眼底儘是嘲諷:“我哪裏說錯了麽?潞藜姐姐你就是太小心了。”
“小心些自然是沒錯的,你也聽我一句。”岑潞藜微微打量了一下四周,低聲道。
楚溱笑了笑,沒再說話。
就在此時,只聽得外頭傳來教引嬤嬤的聲音,“請各位小主領了傘具都到院裏集中。”
眾秀女一聽,忙收拾好自身的衣飾,款款走至院中。
待人都來齊了,教引嬤嬤方才說道:“請諸位小主隨奴婢至體元殿。”說完,一行秀女浩浩蕩蕩的前往體元殿。
來到體元殿,眾秀女便在殿外等候,不同於之前複選時的嘈雜,此時竟是無半人言語。
眾秀女皆是等候着引導太監宣讀着名冊,每五名秀女進殿面聖。
雖是經過初選和複選,留下的秀女依然有百十號人。
體元殿前的秀女來來往往,進去了又出來,有榮光滿面的,又暗自流淚的,有獃滯不語,也有笑意盈盈的。
楚溱瞧着朦朧的細雨密密地斜織着,整個皇城竟褪去了些許往日裏的巍峨,隱有幾分秀美了。
不知過了多久,恍然間,楚溱似是聽到了引導太監宣讀到了岑潞藜的名字,岑潞藜從眾秀女中款款走出,蓮步輕邁,隨着其他四位秀女一同進殿。
楚溱心中一陣恍惚,不禁抬頭望向遠處的天空。她正視着朦朧的煙雨,彷彿要看破什麼,隱隱之間,她有些無措,這高高的宮牆便要鎖住她一生中最美的年華,無論是成為宮嬪,亦或是留任女官。她終究是沒辦法回去了。
彷彿過了良久,楚溱看見漾滿笑意的岑潞藜從殿裏出來,接着便是在場的宮女上前賀喜的聲音:“奴婢恭賀小主入選宮嬪。”岑潞藜笑着打賞了她們銀錠子,而同岑潞藜一同進殿的幾位秀女中一位,竟是當場失聲痛哭起來。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岑潞藜注意到了楚溱的目光,笑着對她點了點頭。
楚溱遠遠的瞧見岑潞藜走進入選秀女的隊伍里,她裊娜的背影讓楚溱不禁想起唐代文人薛逢的一句詩“十二樓中盡曉妝,望仙樓上望君王。鎖銜金獸連環冷,水滴銅龍晝漏長。”
待到暮色四合,才聽到引導太監宣讀到楚溱的名字。
她隨着其他四位秀女走進殿內,跪下行禮後站定。方才聽到引導太監唱名的聲音
“按察使司按察使楊之女楊雁如,年十五。”
楊雁如低着頭款款脫列而出:“臣女楊雁如參見陛下和賢貴妃娘娘。”
陛下的聲音從大殿金座上隱隱傳來,聽不真切:“可曾讀過什麼書?”
楊雁如聲音宛轉悠揚:“臣女不才,只識得幾字,聽母親教誨,讀過《女四書》。”
賢貴妃看着殿下的女子,溫馴賢淑,不禁多了幾分親切:“可會些什麼?”
楊雁如低頭柔柔的答道:“臣女頗喜刺繡。”
賢貴妃垂眸,溫婉一笑,遂又看向陛下:“皇帝覺得可好?”陛下的聲音聽不出情感:“留下名字記用罷。”
“臣女叩謝陛下賢貴妃恩典。”楊雁如行完禮,便退至隊列中。
引導太監繼續唱道:“詹事府詹事寧之復之女寧婉亦,年十六。”
唱到名字的秀女脫列而出,上前一步,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綿聲細語道:“臣女寧婉亦參見陛下賢貴妃,願陛下賢貴妃萬福吉祥。”
賢貴妃笑道:“起罷,原來是婉亦,上一回見你還只是個奶娃娃,如今已是大姑娘了。”
寧婉亦巧笑嫣然,朱唇輕啟:“賢貴妃娘娘謬獎了,婉亦一直聽聞當今賢貴妃賢德無二,今日能有幸得見賢貴妃娘娘玉顏,方才知道,娘娘這份雍容與賢德,竟不是世人所能描述的,臣女心中實在赧然。”
榮秉燁端坐在金座上,細細端詳着殿下之人,和顏悅色的問道:“平日裏可有什麼喜好?”
“臣女喜詩書、作畫,平日裏也會綉些玩意兒。”語音含俏。
賢貴妃微笑着看向皇帝,道:“陛下,臣妾早就聽聞寧詹事這個女兒,賢良淑德,十歲便幫卧病的母親打理家事,待人接物有條不紊,禮尚往來一應俱全。是個難得的姑娘。”
榮秉燁聽出了賢貴妃的弦外之音,前幾日賢貴妃向自己提過,二皇子已是年十七,卻是因為病弱,至今未娶,偌大的二皇子府只有兩個侍妾,而府里的事物也是由管家暫為打理。
想到這裏,榮秉燁笑着道:“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姑娘,來人,傳旨下去,冊詹事府詹事寧之復之女寧婉亦為二皇子妃。”一旁站立的太監忙上前,他在太監耳邊說了什麼,隨侍太監便下去了。
賢貴妃聽了陛下的話,唇角帶着融融的笑着說道:“前些日子文昭儀便一直在臣妾耳邊念叨,二皇子年歲已到,確實是該娶妃,如今臣妾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榮秉燁聽了她的話,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朕最近確實是有些忽略了他,還好有你替他們母子想着。”
賢貴妃被他稱讚了一句,笑容更加溫婉得體了,柔聲道:“這是臣妾分內的事,陛下日理萬機,顧及不了左右也是在所難免,如見二皇子得了賢妻,臣妾才算是替陛下分憂了。”
殿下低頭站立的寧婉亦聽着高座上兩人的對話,心中一緊,她原本以為憑她的姿色,進宮是肯定的,更何況憑藉她的心智才貌,位比三妃也是有可能的,可現在怎麼就被賜婚給了二皇子呢?二皇子她是知道的,聽說湯藥日日不能斷,常年纏綿於病榻,稍走兩步路便要咳上半晌,京中閨閣女子皆不想和他成為夫妻,她原本想着自己參加選秀,那就是二皇子的庶母了,怎麼也扯不上關係的,可是現如今,她只因為高位上兩人的幾句話,便要嫁給這個病秧子!
寧婉亦的神色有些失落:“臣女叩謝陛下賢貴妃恩典。”
賢貴妃瞧見寧婉亦的神色,不禁蹙眉,暗自搖了搖頭,心中有了計較。
寧婉亦退至秀女旁,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護軍參領汪致之女汪陌兒,年十六。”
楚溱身邊的少女向前一步,眨着一雙晶亮的眸子,明凈清澈,燦若繁星:“臣女汪陌兒見過陛下賢貴妃,陛下萬歲,賢貴妃千歲。”
榮秉燁半倚在龍椅上,頗有興緻的問道:“你怎麼,不怕朕么?”
汪陌兒瑩然而笑:“臣女覺得陛下平易近人,並不像父親說的那般。”
榮秉燁略帶了一絲笑意:“平日裏可還看什麼書?”
汪陌兒眨了眨眼睛:“臣女不喜讀書,不過倒是翻過前朝張雋寫的遊記。”
榮秉燁頗感興趣的問道:“那朕考考你,張雋的遊記中最着名的便是《打鷹山記》,你且告訴朕,這打鷹山在何地?”
汪陌兒蹙着眉頭,微微思索了一下,笑着揚聲答道:“回陛下的話,打鷹山在南蠻騰衝。”
榮秉燁一臉笑意的看着殿下的汪陌兒,對殿上的筆錄太監說道:“記下名字留用罷。”
汪陌兒喜不自禁,笑着行禮:“臣女謝陛下恩典,謝賢貴妃娘娘恩典。”
引導太監唱到:“大理寺卿楚文淵之女楚溱,年十五。”
楚溱低着頭脫列而出,規矩行禮,輕聲說道:“臣女楚溱參見陛下賢貴妃。”
賢貴妃看着殿下唯唯諾諾的身影,輕聲問道:“平日裏可有什麼喜好?”
楚溱依舊怯懦不已,聲音愈來愈顫抖:“回……回賢貴妃娘娘的話,臣……臣女,沒有喜好。”
榮秉燁有些不悅,蹙了蹙眉道:“沒有喜好?”他仔細打量着殿下之人:“你可識字?”
楚溱更加惶恐了:“臣女愚鈍,只勉強識字。”
陛下不再說話,只聽賢貴妃蹙眉道:“賜花罷。”
引導太監聽聞,忙高聲唱到:“大理寺卿楚文淵之女楚溱,撂牌子,賜花,留用宮中。”楚溱戰戰兢兢的跪下謝恩:“臣女叩謝陛下恩典。”
“都轉鹽運使司運使范安昌之女范巧,年十五。”
楚溱剛剛站定,卻瞧見右手邊的女子似是受到她的影響,哆哆嗦嗦的着往前走,正要行禮,卻突然暈倒在地,楚溱不禁一陣愧疚,若不是她,這個少女也不會這般聖前失儀了。
本次選秀新晉妃嬪六人,回家等候冊封聖旨並接受禮儀教導。賜婚於皇親國戚者八人,留用宮中為女官者二十四人,分至六局管理。其他未入選秀女皆回家自行婚配。
忙了整整一日,榮秉燁只覺得身心俱疲,回到未央宮,便抱着蘇代訴苦:“這哪裏是選秀,這就是折磨皇帝的。”
“才從外頭回來,身上都是涼意,還是離我遠一些。”蘇代睨了他一眼,將他往旁邊推了推,笑道:“這天下人最羨慕帝王的便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了,這麼多佳人在面前,任你挑挑揀揀,竟然還有嫌棄的道理了?”
榮秉燁笑着道:“三宮六院也未必就是好的,朕倒是願只寵你一人。”
“聽說今日給二皇子賜婚了?”二皇子賜婚是大事,不一會兒,消息便自體元殿走出,傳遍了璃宮。
“還是賢貴妃提起來的,若不然朕也想不起來。”
“是誰家的姑娘,長得如何?”蘇代笑着問道。
榮秉燁想了想,才道:“是詹事府寧之復的女兒,聽賢貴妃說,是個識大體,溫婉賢淑的姑娘,年紀小小的便已經幫她母親主持中饋了。”
蘇代聽了,點了點頭,笑道:“娶妻娶賢,文昭儀也總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了。”
她頓了頓,有意無意的問道:“這個未來的二皇子妃這般厲害,我聽說凝妃姐姐從前未進宮之前也是替她母親主持中饋的。”
“幽瀾?好像是吧,她母親去得早,生下她的胞弟便撒手人寰了,後來她的繼母進門,身子好像一直也不太好,聽幽瀾說,她在閨中時,便一直是替她繼母主持中饋的。”榮秉燁微微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蘇代聽了,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怪道凝妃姐姐這般厲害,說一不二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