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法治的車輪在曲折中緩緩前進,車輪下是無數鮮血和生命鋪成的顛簸之路。沒有人願意成為車輪下的亡魂,然而我們現在所享有的法治大環境卻又切切實實的是從前人的血液和冤魂中得來。我們終究犧牲了一個個/個案,而這些帶着血的個案彙集成推動車輪前進的力量,於是法治就吱呀吱呀的向著更為光明的前景行進。
也正是那麼一刻,寧昭忽然覺得,她好像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義。
你看,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夠向她一樣聽到那些或陰暗或惡性或齷蹉的話語,也就沒有幾個人能夠像她一樣可以在茫茫人海中將犯罪的人找尋出來,或許她能做的只是微乎其微,但正是那微乎其微的力量,挽救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維護了一個個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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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昭在開庭前又見了王瑞嬌一面,王瑞嬌得知了張千雅死亡的消息后整個人都崩潰了。她一個人,毀掉了一個家庭,四條人命,這是她一輩子都洗脫不掉的罪孽。寧昭看着她聲嘶力竭的哭泣,默默地轉身走了。
她到了蔣霍夫的辦公室門口,門是開着的,蔣霍夫正盯着電腦屏幕。
寧昭敲了敲門,蔣霍夫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點了下頭,寧昭走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也堵上了身後探究的視線。
唐雅然說:“好奇怪啊這個小姑娘,也太特例了吧。”
周凱說:“我早就覺得了,不過我有一個猜測?”
唐雅然好奇道:“什麼猜測?”
周凱有模有樣的說:“你看哈,她身邊總是有案子發生,有她的地方就有案子……散個步能遇到變/態,找個錢包能發現‘校長’,分個宿舍能遇到兇手,你說……蔣隊是不是打算將她當警犬養着啊。”
“……”唐雅然瞪了他一眼。
靳舒笑眯眯的端着杯咖啡看着兩人,“我覺得一定程度上,周凱猜對了,只是你應該換個更為優雅的詞語。”
“呃……”周凱一臉懵:“比如?”
靳舒聳聳肩,“這種事情,為了不得罪蔣隊,那就意會意會得了。”
說著悠悠然的走了。
唐雅然打了個哈欠,說:“行了凱子,回去唄,短暫的休息一下,誰知道明天又有什麼事情要忙。”
周凱嗚呼一聲:“蒼天啊,讓我休息一天吧,最近睡不好覺,感覺身體被掏空,快要猝死了呢。”
唐雅然:“……呢個鎚子!”
寧昭關上了門,但是外面的聲音還是依稀能夠傳到耳中,她不自覺的笑了笑,以前同事們也是如此,忙裏偷閑,互相打趣,特別溫馨。
蔣霍夫說:“見了面了?怎麼樣?”
寧昭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說:“她知道千雅的事情后很崩潰。”
但是寧昭內心卻一點都不會同情她。
蔣霍夫說:“嗯,張千雅的家裏人……”
寧昭說:“她小叔叔聯繫過我了,開庭的時候他們會去。”
蔣霍夫點了點頭。
這個案子到這裏算是結束了,至於之後王瑞嬌要被判幾年那就不是他們工作範圍的事情了,案子已經移送,他們的工作也算是交了一個完美的答卷,雖然結局很令人唏噓。
寧昭頓了頓,猶豫了再三才好像鼓足了勇氣,說道:“蔣隊長,你承諾我的事情我現在想知道了。”
蔣霍夫合上了電腦,站了起來,說:“去沙發那邊說。”
他一邊泡茶,一邊說道:“你的猜想沒有錯,的確是藥物有問題,屍檢結果顯示她的身體裏殘留着幾分藥物成分,我們之所以遲遲給不出一個結論,就是因為在她身體內發現的物質成分組合我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所以無法斷定是不知道是哪一種藥物。”
“那……那現在呢?”
蔣霍夫說:“巧的是,前段時間緝毒大隊剛剛從一家會所里查獲了一批毒品,這批毒品和以前市面上常見的都不一樣,是一種新型的毒品,通過成分分析后,我們可以確定,寧昭體內的應該就是這種毒品。”
蔣霍夫泡好了茶,給寧昭倒了一小杯。
寧昭知道蔣霍夫這個習慣,再說一些重要的事情的時候,他總喜歡一邊泡茶一邊說,彷彿這樣能夠令他覺得平靜一樣。
“這種新型的毒品是從泰國流入國內,目前流入渠道不是很廣,這次被查獲的是第一批進來的,也是試水的一批貨。說來也挺巧,原本這批貨進的那個地方就是薛死亡的那家,後來因為發生兇案暫時被停止營業,這批毒品走了其他的渠道。”
寧昭實在是回憶不起來相關內容,問道:“功效是什麼?有什麼副作用?”
蔣霍夫說:“根據現在的研究結果來看,這種毒品有很強的止疼作用,也有很強的依賴性,吸食之後往往會感覺不到疼痛,甚至會喪失一定的五感,有些人就圖這種刺激。但是這東西會嚴重損傷記憶,甚至出現重度抑鬱的情況,所以……”
寧昭點點頭,“我明白了。”
親耳聽到自己的死因,寧昭自己都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感受,就覺得一時之間嗓子裏堵得慌,想哭也哭不出來,甚至有種荒唐的感覺。
“寧昭一直都在吃止疼葯。”她說,“她沒有什麼複雜的社會關係,有人換掉了她的葯。”
蔣霍夫說:“是的,但是你也知道,寧昭所用的止疼葯是任何一家藥店都可以買的到的,所以我們現在無從斷定這些藥物什麼時候被換掉的,而又是什麼人,盯上了她。”
這倒是沒錯,這種葯很好買,他們小區的藥店、診所都有賣,更何況她的背包里經常都帶着,如果真的要換藥,她自己都能相處N多種方法。所以僅僅憑藉這一點去懷疑周少庚是十分不理智的。
倒是賀海城對周少庚的態度,似乎一直都有些敵意。
寧昭嘆了口氣,將飄遠的思緒拉回來,就聽蔣霍夫問道:“你那天開出來的交換條件我很感興趣,你怎麼知道我們在調查那件事?寧昭並不會告訴你吧。”
寧昭笑了笑,說:“嗯,她不會告訴我,但是我也可以不告訴你吧。”
蔣霍夫微微一愣,哈哈笑了起來,“行行行,我不問,但是你也要考慮清楚,這種事情是有一定危險性的,我想了想,還是決定等你成年後再做決定,你覺得呢?”
寧昭點了點頭:“可以,反正也不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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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和張千雅最後一別之後,寧昭整整半個月沒有去過藝術班,這種大事,楊慧蘭和聞鵬自然都知道了,兩個人也覺得女兒這段時間好像有些背運,怎麼總是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於是打算在她高三開學前期帶着她去一趟五台山拜一拜,寧昭知道后第二天就收拾東西去上課了。
張千雅的事情在學校里是個秘密,畢竟這裏只是一個臨時的培訓,再說張千雅也還沒成年,所以消息保密的很好,沒有人知道張千雅忽然消失是因為什麼,只當她不想來上課了,畢竟上到一半中途而廢的人不在少數。
寧昭耽誤了整整半個多月的課程,再次上課就覺得很吃力,於是也就心無旁貸的好好學習,似乎是想用學習和努力的練習來將所有事情都往忘掉。
八月底,聞則彥要去軍校了,軍校所在的S市距離他們所在的城市大概兩個小時飛行時間,這是聞則彥第一次離開家,他唯一放心不下的還就是妹妹。
他當然也知道張千雅的事情,畢竟在張千雅出事之前還和他視頻了一下,他覺得張千雅死在妹妹面前,肯定給妹妹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創傷,可每次他試圖和妹妹溝通這個問題的時候,話題都會被帶走。
於是糾結糾結又糾結的聞則彥在離開家的前幾天,單獨找到了賀海城。
賀海城前段時間剛跑了一趟馬來西亞,回來后忙着芬芳假日股東會的事情,最近有一個併購影視公司的事情,需要定方案,找中介機構,會談,盡調等等,弄得他是精疲力盡,還真的不知道這個案子的結果是什麼。
聞則彥的講述也是從妹妹那兒轉述過來的,所以也不怎麼詳盡,但是也差不多能明白。
賀海城說:“所以說,小姑娘最近情緒不好哈。”
有時候吧,人心裏有鬼,就會覺得原本稀疏平常的事情都變得有某種特別的含義。
比如以前賀海城叫妹妹是小姑娘,聞則彥是絕對不會多想的,但是現在怎麼聽怎麼覺得奇怪。
許久不見回復,賀海城:“嗯?怎麼了?”
聞則彥說:“嗯……她挺不對勁兒的,最近學習特別刻苦,簡直到了苛刻自己的地步,雖然說妹妹學習一直都不錯,但是也不至於忽然間成這樣吧,而且我爸媽也看出來,她挺強顏歡笑的。”
賀海城說:“嗯……能理解,所以你來找我是?”
聞則彥深深的嘆了口氣,有些鬱悶還有些淡淡的吃醋,“我覺得……可能,她比較能和你談的來。”
哦,說白了就是讓他去安慰一下,和上一次一樣,當個知心哥哥。
……
賀海城喝了一口茶,說:“哦行,正好有空也見見面,好像還挺久沒見了,怪想小姑娘的。”
聞則彥:“…………………………”等一下!
賀海城看他臉色不對,“怎麼?”
聞則彥糾結的不行不行的,但是又考慮到自己馬上要離開家了,索性挑明算了,“海城哥,我、我那個、那個啥……我妹妹吧,年紀小,沒怎麼接觸過男性。”
賀海城:“……”
“我覺得她好像……呃……和你感情挺好的哈。”
賀海城心想:這個彎兒還繞的挺遠。
似笑非笑的說:“怎麼,你是覺得我對小丫頭有非分之想?”
他本身長相十分出色,這麼漫不經心又笑的十分促狹的樣子,倒是讓聞則彥臉紅了紅。
賀海城哈哈笑道:“小夥子,你也成年了,這麼容易害羞可不行。”
聞則彥很是無奈,“哥!”
賀海城不開玩笑了,揉了聞則彥的腦袋一把,說:“別胡思亂想。”
聞則彥十分無語,他這不是害怕海城哥變成海城妹夫么,想想都覺得渾身不舒坦,老天,他不想要一個奔四的妹夫!
聞則彥離開后大概一個星期左右,賀海城才抽空見了寧昭一面,見面之後,他也真的覺得聞則彥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小丫頭狀態是真的不對。
其實這事兒誰遇到都會受很大影響的,更何況寧昭還知道了自己出事的真正原因,雖然說是找尋真相還要一定的時間,但是對於寧昭來說,她忽然真切的感覺到,作為寧昭的一切已經結束了。
而與此同時,張千雅的死亡又讓她覺得,既然自己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就要好好珍惜好好奮鬥,她想將張千雅想要的那種生活一併活出來。畢竟她現在過的日子,很可能是別人怎麼努力也努力不來的,那她為什麼要浪費?為什麼不珍惜。
想通了這一點,寧昭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她決定拋棄掉過往,以聞則珺的身份,過無憾的人生。
從此以後,她要以新的身份、新的名字、新的態度去面對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