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說是吃飯,但是張千雅一點胃口都沒有,寧昭本來就在警局吃過午飯,點了一杯果汁陪着她。
學校周圍的小餐館很多都在暑假的時候關門了,僅有的餐館自然是人氣旺盛,只是現在大家都在談論熊艷的死,說的玄乎其玄,大部分人的猜測都是情殺。
之所以這樣猜測,正是因為熊艷是個網紅,有很多男的喜歡,喜歡看女主播,而且是熊艷這種比較放得開的女主播的男人……話不多話,意會便可。尤其發現熊艷屍體的是路過的女同學,熊艷下/體被刺的事實也流傳了出來,彷彿情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當然,如果沒有第一個死者的話,這個原因多多少少也比較靠譜,但現在卻也說不準了。
學校內部消息傳得很快,加之熊艷又是網紅,這消息一下子就傳開了,隨之也暴露出來了一系列的問題,比如學校宿舍監控圖像模糊不說,黑乎乎的樓梯間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模糊的很,又比如在工作時間宿管竟然不在等等。這些問題都將電影學院推上了風口浪尖,甚至在微博上都成了熱門。
這無疑是給公安機關的偵破工作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蔣霍夫他們加班加點研究案情,試圖找出兩個當事人之間的關聯。
在寧昭和張千雅吃飯的這段時間內,蔣霍夫的小組開了個會,梳理了一下現有的線索。
法醫小秦說道:“兩人均吸入了一定量的麻醉劑,且麻醉劑用量較多,尤其是第一位死者,其實是吸入過量麻醉劑併流血過多死亡,被酒瓶擊打造成的傷並不足以致死,所以可以分析出來,採用這種方法作案的兇手可能是女性,熊艷和死者的聯繫在於職業,兩人有過業務上的往來,互相介紹過客戶,也就是所謂的外圍女了。”
唐雅然補充道:“外圍女這個概念起源於2005年左右,被公眾熟知則是源自2013年的‘海天盛筵’。所謂的外圍就是演藝圈和模特圈邊緣的一些群體,這些年輕女性沒有名氣花費卻又高昂,於是明碼標價,陪/睡/陪/玩/陪/吸/毒,基本一個月穩定的收入在20-80萬之間。”
焦航嘖嘖嘆了一聲,“我們每個月工資5000,這差距啊。”
邵震沒好氣的說:“行了行了,你也想去當外圍男?還是說案子吧。”
焦航被那‘外圍男’三個字雷的雞皮疙瘩都掉下來了,忙清了清嗓,說:“現在熊艷和薛(第一位死者)的共同點就是工作,並且兩人均被刺下/體,說明兇手痛恨的正是她們的職業,這一點就非常矛盾了。因為會報復性殺人,且對女性做出這樣侮辱性的傷痕的,百分之八十都是男性。”
周凱道:“而且薛是吸入過量麻醉劑加失血過多死亡的,熊艷是失血過多死亡,兇手都沒有給被害人一個乾脆利落的死法,說明她/他享受備被害人痛苦死亡的過程,甚至是全程觀看了她們的死亡。這是一種非常明顯的情緒宣洩。”
唐雅然繼續說:“而且薛死亡的時候,電影學院的那些孩子們都在夜店,熊艷是死在學校里的,他們當中所有人的嫌疑都需要排除。”
討論又進行了一段時間,蔣霍夫下達了命令,“小唐和邵震去學校調查當晚在夜店所有學生的情況,包括家庭情況,徹查不在場證明;商夢婷查薛和熊艷的微博微信QQ,篩查重點情況,再重點查一下王瑞嬌的社會關係,擴大夜店和學校監控的篩查,重點看在熊艷死亡期間,有哪些熟悉的人進入過該範圍內;考慮到王瑞嬌很可能是兇手的下一個目標,焦航和周凱盯着她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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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千雅情緒低落,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和寧昭在學校操場散步。
走了兩三圈,她才問寧昭:“你為什麼總是這麼淡定?我聽劉琦講,你那天看到屍體特別的鎮定。”
寧昭笑了笑,說:“不知道,天生的吧。”其實當然不是,她只是見多了而已,感情波動再多的人,看慣了這類的場景,自然也就麻木了,習以為常了。而且有些工作,也只適合這樣的人做,比如重案組的警察,比如醫生。
張千雅低着頭,踢着地上的小石頭,說:“你怎麼看待她們?我是說她們的工作。”
寧昭略微一思考,說:“我不知道,你呢?”
她以為張千雅心中難受是遺憾生命的消逝,卻不想張千雅卻說:“如果一開始是缺錢才去做這種事情的,我能理解,但是後來財迷心竅,明明可以自力更生,卻非要靠身體賺錢,為的不是生活而是奢侈的生活,這樣的人,總覺得無法被同情,至少我不會同情熊艷。”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吧。”寧昭說道,“有需求才會有供應,非常簡單的道理,考量每個人的不過是內心的一桿秤罷了。”
張千雅愣了愣,忽然挽住了寧昭的胳膊,笑眯眯的說:“我好喜歡你呀,感覺你像個大姐姐一樣~”
寧昭心想:我本來就是大姐姐。
也跟着笑了起來,看樣子張千雅的心情總算是好多了。
兩人六點鐘左右的時候分開了,分開的原因是沈航來了電話,他已經到了學校門口。張千雅笑的曖昧,說是不打擾她談戀愛,自己獨自回去了。不過寧昭和沈航也沒有談多久,六點半不到,她就接到蔣霍夫的電話,說是需要她們回去宿舍樓,配合調查。
寧昭知道如果自己什麼理由都不說就走,沈航估計又要怒,於是掛了電話,就試探的開口,說道:“你知道電影學院的一個網紅死了吧?”
沈航說:“知道啊,網上看到了,我還想問問你呢,你那邊安全嗎?”
寧昭噎了一下,說:“唔……其實她在死前倒數第二個見得人就是我,所以剛剛警方來電,讓我回去配合調查。”
“………………”沈航:你一臉淡定的說這麼驚悚的話真的好嗎!
“去在哪兒?”他問道,“我陪你去。”
寧昭尋思兩人的話還沒說完,也就同意了,她想在路上將事情說清楚,免得短痛變成長痛。
兩人原本沒有戳破這層紙的時候,還能說說笑笑一番,現在氣氛倒是蠻尷尬。走到一半路的時候,寧昭很鄭重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她很喜歡沈航這個人,直爽洒脫也有着少年人的脾氣和任性,她很願意和他朋友,但是她不想傷害沈航,所以希望如果沒辦法心平氣和的作朋友,那麼……
她的意思很是明顯,讓沈航連生氣都生不出來,“你總是這樣嗎?”
寧昭一頭霧水,“?”
沈航說:“你總是這麼平靜,你之所以這麼平靜,就是因為你根本不喜歡我,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所以你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一點感情都不帶,你真的、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很冷漠。”
寧昭想,說她冷漠的人真的挺多的。大概是因為從小的經歷,讓她幾乎有些情感缺失,以前和周少庚談戀愛的時候,周少庚也總覺得她用情不深,但其實真的不是這樣,她已經非常努力的去嘗試,但卻仍舊被責備不用心。後來她終於明白,原來喜歡一個人,不是要努力的表現的,而是發自內心的,但是發自內心的感情這種東西,她的確是缺失了。
沈航見她不說話,又說道:“當我沒有說過我喜歡你的時候,我們明明相處的很好,我覺得自己已經很靠近你了,卻沒想到說了喜歡你之後,你就忽然冷漠了那麼多,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是不喜歡我還是不敢喜歡又或者根本就是在害怕。”
寧昭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被一個未成年人批評,還批評的是感情方面的事情,當真是……但是無可否認的是,她覺得心裏有點難受。
她是想和沈航成為朋友的,但她不能自私的去傷害一個人。
她傷害了周少庚,是她的錯。儘管她作為寧昭的時候,心無旁貸,全心全意的想要回應周少庚的愛。
她以為她做到了,她以為她做得很好,她以為他們可以平平和和的組成一個家庭。畢竟千千萬萬的夫妻中,沒有多少是兩個人愛的死去活來才結的婚。更多的是到了一定的年齡,經過親戚朋友介紹,吃頓飯看看電影,覺得雙方條件都合適,然後就結婚了,這其中離婚的固然有,但磕磕絆絆的過着的卻是絕大多數,他們未必不幸福,只是呈現出了生活最本質的特點而已——過日子,有個依靠,漸漸地有了愛情或者親情。
如果沒有出事,她和周少庚肯定也是走這樣的套路,他們未必不會幸福,因為周少庚是愛着她的,而她也在接受並努力回應着他的愛。
但是現在,她忽然發現,對於愛情,她似乎沒有太多的興趣。
她對沈航說:“你說的對,是我薄情寡義,我不接受你所以明確的拒絕你,因為我尊重你,作為朋友我喜歡你。所以……”
沈航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是不是喜歡那個男人?那個西裝革履的老男人?”
寧昭第一反應就是賀海城,畢竟她身邊沒有第二個西裝革履的“老男人”了,她在內心同情了賀海城三秒鐘。
“我不知道。”她直面了自己的感情,很時坦然的告訴沈航,“我覺得和他相處讓我覺得很安心,很平靜,這種感覺對我來說很新奇,因為從來沒有感受到過。”
沈航:“他多大了啊,肯定結婚了吧!”
寧昭說:“呃……三十四了,沒結婚。”
沈航簡直要抓狂了,“三十四!比你大十七歲!而且三十四不結婚的男人不是生理心理有問題就是私生活混亂,你到底……你到底……”少年氣的說不出話來,緩了緩,才是一副要哭的樣子,“我到底哪裏不好,你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