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紇
翌日恰好不用上課,老夫人的松畫堂就比往日熱鬧了許多,老夫人懷裏攬着姜筠笑眯眯的對着眾人道:“還是我的乖筠兒最厲害,才六歲就考入了定熙書院,這一來,把她的兩個姐姐都比了下去。”
姜籬和姜箏已經很優秀了,都是入族學兩年便考入了定熙書院,中間一點都沒有耽誤時間,正常小姑娘都要在族學裏待三年,許多便是待了三四年都考不入,年紀大了,便安心的在族學裏念書,也不去考什麼定熙書院了。
老夫人現在看姜筠是越看越歡喜,這個孫女雖然不如阿籬同她親,可身份特殊,原先從宮裏要回來養,只是看中睿王同太后的關係,後來太后和睿王如此重視姜筠,老夫人也怕姜筠哪裏磕着碰着的,不好向太后那裏交代,只是當做寶貝似的供起來。
現下這孫女又會撒嬌又討喜,成績又好,給衛國公府爭面子,老夫人的稱呼也變了,原先是筠丫頭,如今倒變成了乖筠兒。
何氏每日誇獎姜筠不過是為了氣氣溫氏,她心裏自然是覺得自己的女兒最好,這會聽老夫人說姜筠把姜籬也比下去了,心裏就有些不舒坦了。
她和老夫人同出齊州何氏,也是最了解老夫人的,心中清楚老夫人的想法,有些擔心老夫人的心會往姜筠那裏偏,姜二爺官職不高,將來婚事只怕還是要多靠着老夫人,老夫人最喜歡她的阿箏,婚事上自然會更盡心些,若是這寵愛讓姜筠分了去,那將來如何可就說不準了。
萬氏倒是笑着說道:“阿箏瞧瞧你妹妹,才六歲就考入了定熙書院。”
姜箏道:“娘,我也才七歲。”
“那是誰前些日子磨着你爹,說是考入了定熙書院要賞,你妹妹比你厲害,也沒見她驕傲的要什麼賞。”
姜筠心想,她昨晚半夜爬起來寫了封信給哥哥,也不知道這會李掌設有沒有派人送出去。
姜箏私下裏的事情被她娘拿出來說笑也不害羞,跑到老夫人身邊撒嬌道:“祖母,你瞧瞧我娘,原先就是她說的考入了定熙書院就滿足我一個心愿,我不過是要我爹賞我些東西罷了,總不能因為阿筠聰明,就將我同姐姐的努力給一筆抹了吧。”
她說著還皺眉做憂愁狀:“阿筠啊阿筠,你怎麼就不生的笨一些,你這樣叫我們這些姐姐可難做了。”
姜筠:“……”
萬氏訓道:“休要胡說。”
老夫人倒是樂呵呵的說:“是該賞的,乖筠兒厲害,你們姐妹幾個都是好的,祖母前些日子才得了些小玩意,待會你們姐妹幾個都去挑挑自己喜歡的。”
姜箏頓時眉開眼笑,謝了老夫人,又扭頭對萬氏道:“娘,你聽見了吧,祖母都說該賞。”
萬氏搖頭道:“你祖母那是要賞阿筠,你沾了你妹妹的光,還不謝她。”
堂中說說笑笑的,外頭丫鬟挑開帘子,說是二公子回來了。
老夫人笑道:“還通報什麼,快讓你二公子進來。”
姜紇剛滿十一歲,穿一身藍色直襟長袍,發頂豎一個精緻的小銀冠,眼尾略彎向上翹,生的一雙桃花眼,卻表情嚴肅,進門跪到地上給老夫人行了一禮,又給萬氏和長輩們行了禮。
老夫人招手讓他過去,拉着他的手見手心並無紅腫,放下心道:“好孩子,難為你這麼小就讓你入宮給七皇子做伴讀。”
能入宮給皇子做伴讀是好事,關鍵是這皇子是七皇子,向來頑劣不堪,又有個蠻不講理的母妃,墨文殿的夫子又不敢罰七皇子,七皇子若是犯了什麼做,代他受罰的自然是身邊的伴讀。
世家大族中出色的孩子本就受寵些,更何況姜紇是三房唯一的男丁,自幼懂事,又有個做尚書左僕射的姨父,將來仕途不成問題,老夫人心裏難免要偏他一些,當初陛下下旨要他入宮給七皇子做伴讀時,老夫人是既開心又擔心,就怕那宮裏混日子的七皇子不爭氣,連累他的乖孫受罰。
為了這事特地把萬氏叫來囑咐,讓她去同尚書左僕射家的小公子說說,讓他在宮裏照顧照顧姜紇,秦元青是姜紇表兄,便是不用萬氏特地交代,秦元青也會照顧姜紇這個表弟,更何況姜紇自幼老成,有主見,萬氏當初同他說讓他去宮裏給七皇子做伴讀時,他也只是淡淡的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如今看來,倒真是沒什麼事,最起碼老夫人上回進宮還被柳昭儀叫去特地感謝了一番,說是七皇子現在讀書越發的刻苦了,柳昭儀倒是沒指望自己的兒子在學問上能有什麼大出息,可誰不喜歡自己的孩子懂事些呢。
老夫人看看姜紇,又看看懷裏的姜筠,笑着對姜紇道:“阿紇啊,你妹妹要把你比下去嘍。”
姜紇不解老夫人是何意思,就聽姜簡嘟囔道:“二哥哥也是六歲入的定熙書院,怎麼就被三姐比下去了,祖母偏心。”
姜紇這下明白了,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了絲笑意,對着姜筠溫聲道:“阿筠真厲害。”
他眼睛眯成兩道彎彎的月牙兒,密而纖長的睫毛微微向上翹起,整個人如沐春風。
饒是萬氏都沒有見過兒子這副模樣。
姜紇入宮做伴讀時姜筠才三歲,因他是姜筠堂兄,程文越去泰寧殿時時常會將他也帶上,程文佑也並未阻止,兩兄妹在同在宮中,長相又有些相似,關係難免親近許多。
這一年姜紇回衛國公府給妹妹挑東西時,有姜箏的,就不會少了姜筠的。
老夫人又問了姜紇一些在宮中的事,當然側重點在有沒有被七皇子欺負。
姜紇一一答了,萬氏問他有沒有去給姜三爺請安。
姜紇回道:“剛回來的時候恰好遇見了父親,等會還要去給父親請安。”
老夫人道:“待會你先去給你父親請安,難得你回來一趟,晌午時便留在祖母這裏用飯。”
又對着屋中眾人道:“你們晌午也別走了,讓人在這裏擺上幾桌子,一起樂一樂。”
溫氏起身道:“這可真是不巧,兒媳今日要帶着阿簡和阿緯去鎮國公府,不能留下來一同用飯了。”
何氏嗤笑一聲,道:“沒聽說鎮國公府有什麼事啊,若不是什麼要緊事,大嫂就留下來吧,難得今日娘開心,阿紇也回來了,擺上幾桌子,也全當是慶祝慶祝阿筠考入定熙書院。”
何氏專撿溫氏不愛聽的說,溫氏心下不悅,面上不顯,她當然知道老夫人留人在這裏吃飯是什麼意思,她就是不想替姜筠慶祝才找借口說回鎮國公府的,誰要留下來給那丫頭慶祝。
老夫人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回去後代我向你母親問個好。”
墨文殿是五日一休,姜紇申時便回了皇宮,走時還替程文越帶了話,說是他想念姜筠,奈何出不了宮,讓她經常去皇宮玩,還很不厚道的同姜筠說今日程文越本來也想偷偷跑出來的,穿了小太監的衣服一隻腳都要邁出承恩門了,又讓柳昭儀帶人來給揪了回去。
姜筠幾乎可以想見程文越被捉住時那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了,柳昭儀雖然不會打他,可是柳昭儀會“教育”他啊,柳昭儀可是後宮嘴巴最厲害的人,連墨文殿最能說會道的符夫子對她都要退避三舍。
姜筠同情程文越,真心的。
姜筠同姜箏說了會話,回迎筠院的時候拿着姜紇今日送她的字帖練了會字。
巧荷坐在綉墩上做針線活,巧荷針線功夫好,李掌設讓她給姜筠綉幾個香袋。
姜筠也湊過去,拿了花繃子坐在綉墩上,花繃子上是蘭花花樣,巧荷怕她扎着手,放下手中的花綳,看着她綉。
她初學刺繡,覺得很有意思,李掌設不讓她久坐,怕她傷了眼睛,拿着小糕點將她哄了過去。
她日子過得悠閑,每日去溫氏和老夫人那裏定個卯,書院課業不重,她閑暇時便練練字,偶爾還會將程文佑的字拿來仿一仿。
程文佑常會寫信過來關心她的情況,姜筠逐漸養成了等程文佑來信的習慣。
這一日,姜筠從書院回來照例先看向了巧荷,巧荷搖了搖頭。
姜筠有些失望,這回的信已經晚了一個多月了。
翌日陪同姜箏上街市時聽着外面隱隱約約在談論鄢陵王。
洪泰十七年,鄢陵王犯上作亂,皇五子睿王隨大將軍陳希然帶兵前去鎮壓,她拍了拍腦袋,怎麼把這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