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過
馬車到了定熙書院門口,李掌設帶着姜筠下車,姜二爺從前面的車上下來,原想囑咐姜筠一句,見她面色如常,一點都不緊張的樣子,瞧了眼她身後的李掌設,想着李掌設是宮裏的女官,阿筠又自小在宮裏長大,禮儀教導應是沒問題。
定熙書院的入學考最重視的就是禮儀,剛入學的小姑娘小公子多是在家中已經入了族學,基本的樂、書、數都沒什麼大問題,唯有禮儀,定熙書院的入學考從五年前起改用宮中女官監考,宮中女官於禮儀上多嚴苛,又是排在最前面的,大多小姑娘第一考禮都過不去,後面的就不用考了。
許多小姑娘考不過禮,便喪失信心,認為連最前面的都過不去,那後面的肯定考不過,第二年再考,心裏緊張,更加考不過,其實就第一關難,後面三個對比第一個就容易多了。
如今不比當年了,當年要入定熙書院,只要家中身份夠了便能入學,后教齣子弟多紈絝,禮儀不過關,才有了如今的入學考,且以宮中女官監考。
姜二爺帶着姜筠先去見宋院長,他的侍從直接將他們請了進去,進去的時候宋院長正站在案前作畫,他特別投入,好像沒有感覺到屋子裏還有旁人。
路上的時候姜二爺就同姜筠說了,宋院長猶愛作畫,他作畫的時候,只要不是要命的大事,旁人都不得打擾。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姜筠覺得腿都有些酸了,宋院長才收了筆,仔細的品味了一番自己的畫,大約覺得滿意了,才抬起頭來,愣了一下道:“這麼小的小姑娘?”
來定熙書院入學考的大多八歲左右,姜筠才六歲,又因早產的緣故,看着比正常孩子還要小些。
姜筠規規矩矩的對着宋院長行了大禮,宋院長見她禮儀周全,點了點頭,忽然對着姜筠招手道:“你過來瞧瞧我這畫如何?”
姜二爺怔了一下,拱手道:“宋院長......。”
別人家的孩子考試都沒有看畫這一項的啊。
宋院長擺擺手,姜筠下意識的看向姜二爺,她也不解宋院長這是什麼意思。
姜二爺點了點頭,姜筠邁着小短腿走到案桌前,剛要往椅子上爬,身後就有一雙大手將她抱到椅子上。
她坐在椅子上,向宋院長道了謝,低頭看案桌上的畫,那是一幅學舍圖,裏面畫的是夫子給學生上課時的場景,前面的大多抬頭認真聽講,後面的聽課的就少了,有趴桌睡覺的,有左右笑着說話的,還有托腮逍遙遊的,這應該是宋院長在查看學舍時記下來的場景,就回來畫了下來。
姜筠心中同情那些沒聽課的孩子,就這麼被宋院長畫了下來。
“有什麼想法嗎?”宋院長問。
姜筠有些疑惑,不知道宋院長問的是哪方面,是要她評論他的畫?這畫畫的自然是好的,聽說習畫之人精益求精,她若是誇好的話,萬一宋院長覺得她是在奉承就不好了,可若她挑個不好來,這畫她又確實挑不出不好。
她斟酌一番,扭頭對宋院長道:“學生若是上課,要坐在前面。”
宋院長哈哈一笑,對姜二爺道:“這倒是個小機靈鬼。”
姜二爺也含着笑說:“宋院長過譽了。”
姜二爺同宋院長客套了一番,宋院長讓人帶着姜筠去考試,李掌設將姜筠送到了考場外,門外還等着幾個小姑娘,身邊都跟着婢女,在那裏排隊,
李掌設對着姜筠道:“小姐午時想吃什麼?”
姜筠正要說話,便見裏面一個小姑娘面色蒼白的走了出來,待見到她的婢女后,突然哭着撲進了那個婢女的懷裏。
排在最前頭的那個小姑娘下意識的攥住了身邊婢女的袖子,門內走出一個粉衣的宮人,報了一個名字,那排在最前頭的小姑娘便跟着她走了進去。
姜筠前面還排了四個小姑娘,都由着身旁的婢女幫助她們複習禮儀,姜筠拽了拽李掌設的衣袖,李掌設道:“小姐要不要奴婢也給你將這些禮儀過一遍。”
姜筠揚着小臉道:“姑姑剛剛不是問我午時想吃什麼嗎?我想好了,我想吃麻辣牛肉,要麻辣味的,不要少辣的。”
她說到這裏還抿了抿唇,她愛吃些味道重的菜,李掌設說她年紀小,吃太多辣不好,每回都不讓她多吃。
她前面的小姑娘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姜筠抬頭看去,就見站在她前頭的小姑娘轉臉道:“你不緊張嗎?”
待看清姜筠后,又感慨:“你好小啊。”
她剛剛一直在練習禮儀,倒是沒有注意到姜筠,只是在停下來的時候,旁人都在規規矩矩的複習禮儀,這後面討論吃的聲音就顯得突兀了些。
姜筠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對不起,打擾到這位姐姐複習禮儀了?”
那小姑娘搖搖頭道:“這倒是沒有,我已經複習完了,就是有些緊張。”
姜筠道:“我觀姐姐禮儀周全,倒沒有不妥之處,只需照常發揮,定能考過,我家中兩位姐姐已經考過,聽她們說不難的。”
她話音剛落,先前進去的那個小姑娘又哭着跑了出來。
那小姑娘默默的同姜筠對視一眼,轉過身道:“我還是再複習一下吧。”
她神色卻並沒有她先前所說的緊張。
姜筠站在後頭等着前面的考生一個一個過,她倒是不怕自己這一場會考不過,畢竟她自小就在宮裏,這些基本禮儀李掌設早就教了她,考這入學禮儀是夠了。
進去的人很快就出來了,到了她前面的小姑娘時,她轉臉對着姜筠道:“但願托妹妹吉言,也希望妹妹考試順利。”
裏面的粉衣宮人又走了出來,這回念了姜筠的名字,剛剛進去的小姑娘跟在後面,經過姜筠身邊的時候,笑着說:“原來你是姜家的三小姐,難怪你身邊這位姑姑瞧着這麼厲害了。”
姜筠:“......。”
考試的時候李掌設就不能跟進去了,姜筠跟着粉衣的小宮人進去,見地上鋪了個墊子,屋子裏坐着三個女官,中間坐着的是個六品女官,兩邊坐着的是七品女官。
姜筠走過去,聽着身旁宮人的提問,行了一套禮,坐在左側的女官目中流露讚歎之色:“這個的禮儀好。”
姜筠站起來,笑着說:“多謝大人誇獎。”
那女官愣了一下,道:“喲,這個小姑娘倒是不怕人。”
坐在中間的女官衝著站在一旁的宮人道:“過。”
她笑眯眯的對着三個女官行了一禮,跟着小宮人退了出去。
剛剛誇獎她的女官還道:“難得這麼小的孩子禮儀如此好,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姑娘,快將名字拿來我瞧瞧。”
坐在右邊的女官笑着說:“你剛剛在做什麼了?報了名字的你沒聽見?這耳朵不好使,眼神也不好使了嗎?”
“只管着禮儀了,誰聽那名字。”
“便是沒聽見名字,她身上那衣裳的針線你難道也瞧不出來是出自葉司衣之手?”
坐在中間的女官也揶揄道:“你真是該罰,讓你過來監考,你只管着愣神。”
姜筠考過了禮儀,後面的就更容易了,待她考完出來,已經是晌午了,姜筠仰着頭對李掌設道:“姑姑,要吃麻辣牛肉,要麻辣味的。”
李掌設微微含笑,無奈道:“好好好,麻辣味的。”
姜筠又豎起食指,調皮的眨眨眼:“不許寫信告訴哥哥。”
說到這裏她又捂着臉道:“為什麼要告訴哥哥我吃的多,我還是個長身體的孩子啊。”
“西北軍營艱苦,將小姐每日的膳食報給殿下,殿下看了后就會食慾大增。”
姜筠幽幽道:“你就知道哄騙小孩。”
回了衛國公府,姜筠先去了松畫堂,老夫人得知她考過了,連聲的誇了她一通。
又留了姜筠在松畫堂用午飯,姜筠回了迎筠院坐在案桌前一直往李掌設看。
李掌設道:“奴婢臉上長了花不成?”
“花倒是沒有。”姜筠從椅子上下來,拽着李掌設的手,笑眯眯道:“就是覺得姑姑你越來越好看了。”
她將李掌設拉到案桌前,指着宣紙上的字,頗為憂愁道:“姑姑,我這字為何總是練不好呢,我聽說有往手腕上綁重物練字的。”
李掌設道:“綁着重物是練習腕力,小姐年幼,能寫出這樣的字已經很好了,以後長大了,手有力氣了,自然就寫的好了,莫要心急,不可極端,做事哪有一蹴而就的。”
姜筠點頭道:“知道了。”
她就是問問,沒打算用這種對自己如此刻薄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