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夜半驚魂
沈碧芸拖着菱格紋的旅行皮箱,神情恍惚地站在十字路口,看着來來往往的,川流不息的車輛,似乎找不到邁步的方向,獃獃地出神。
她忘不了今晚陳景添看她時那種冷漠疏離的眼神,還有全無半點情分的決絕態度。他讓家裏的傭人看着她們母女倆收拾了東西,將她們像兩條癩皮狗一樣趕出了家門。大門重重地關上,無論她在外面怎樣懺悔哭訴,怎樣乞求原諒,那扇門依舊緊閉,沒有一個人出來憐憫她。從前她知道陳景添在商場叱吒多年,暴躁專制,但斷然不會想到陳景添是這樣一個說一不二,冷血決斷的人。原來人家心裏面透亮着,緊着的也只是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一對兒女。到底還是把她和沈露當成外人,平日無事相安倒也罷了,要是傷了老虎的幼崽,無異於虎口拔牙,也別怪老虎用利爪抓她一身的血。
“媽,我們現在去哪?”
她回過頭,沈露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額頭上沁着汗珠,外套里的內襯也濕透了,汗涔涔的貼着肌膚,黏得人不舒服,她彆扭地崴了崴脖子。
沈碧芸心裏動了一下:對啊,去哪兒呢?還有哪裏可去呢?還以為這輩子挨夠了,該過好日子了,繞了一大圈,到底還是走回了原地。本來也是自己活該,只是又苦了露露。
過了今夜,她的腦子倒是清醒了很多,望着前面川流不息的車輛和絡繹不絕的行人,她吁了一口氣,轉過頭:“露露,回家。”
也許是拎東西太久,胳膊肘太酸了,沈露將一些手提袋擱置在過道上,抬頭:“回家?回哪個家?我們還有家嗎?”
“回那短命鬼以前的房子,走!”話語落地,沈碧芸幫她拎起過道上的行李袋,又去拉那行李箱,顫顫巍巍地往前走。
沈露追上去,拉她手裏的袋子:“沉着呢,別拿了,我來。”
沈碧芸深吸一口氣,揮揮手:“媽媽拿,你太累了,走吧!”
她顫顫巍巍,深淺不一往前踏步,心裏暗暗憋了一口氣:陳景添,就你有孩子嗎?你那個破病女兒是金子,是寶,我的露露就不是個東西?我沈碧芸不是吃素的,昨天你給我的難堪我會千百倍還回去的,誰不讓我們母女倆好過,我就讓誰死,做這種事老娘不是第一次了,咱們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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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在這間過去的老房子裏,睡在從前的床上,沈碧芸整夜不得安枕,難以入眠,說不清是心煩還是恐懼,牆上的掛鐘啪嗒啪嗒走着,她在黑暗中睜着眼,按着胸口沉默不語,左右睡不着,乾脆踢了被子起夜。開了床頭燈,循着燈光走出客廳,想要繞到洗手間,迷迷糊糊看到沙發上有個影子坐那一動不動,於是叫了聲:“露露,還不睡?”見沙發上坐着的沒回應,自己又急着上廁所,於是轉了身正要往右側拐,突然停了下來:不對,身影高大,分明是個男人體型,坐在那裏的----不是露露。她驚恐萬分,猛地回頭:“你……你是誰?”
沙發上的人影慢慢轉過頭來,嘴巴詭異地噏動,七竅開始慢慢地滲出血,陰鷙的臉森森地對着她笑:“碧芸,你回來了。”
沈碧芸驚聲尖叫,嚇得魂魄飛散,用雙手緊緊捂住耳朵,縮進牆角里嚶嚶地哭泣:“阿源……不要過來……你放過我吧……我錯了……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她哭得凄慘,一時氣息不順,猛然抖了一下腿,從床上驚坐起來,驚覺原來是做了場噩夢,按着胸口氣喘連連,慢慢平定下呼吸,卻聽見房門敲響:“誰?”
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她嚇得縮進被子裏,膽幾乎要從嘴裏跳出來了。
“媽,你沒事吧?”沈露走到床前,扒拉開她的被子,皺着眉頭問。
沈碧芸突突跳着的心頓時落地了:“露露,媽媽做了個噩夢,我看見……”話到嘴邊,她又強忍着吞了回去,自己嚇破膽就算了,可別嚇到女兒。
沈露揉了揉睡眼:“嗯,我聽見動靜了,所以過來看看,你做什麼夢了?”
“沒……沒什麼……媽媽記不清了……你快回去睡吧。”沈碧芸語焉不詳的。
沈露嘆了口氣:“那我先回去睡了,明天還上課呢,你別自己嚇自己啊,好好睡覺!”
看着女兒走出的背影,沈碧芸心裏愁腸百結,終於橫下膽來,心裏默默地咒罵道:孬人,敢到夢裏來嚇唬老娘,你活着的時候老娘委曲求全,對你奴顏卑膝,了結你那一刻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慫樣和蠢相,老娘可曾把你放在眼裏?就算你真做了鬼,老娘也不會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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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露起來洗了把臉,簡單拾掇了下,心情較往常低落得很,還是強打起精神去上課。臨出門前,沈碧芸想要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她知道讓孩子的生活大起大落。一下子遭受這麼大的反差,沈露心裏肯定不好受,現在再多說些什麼都顯得那麼不合時宜。只好緘默。
沒有了專車接送,沈露一路坐公車到校。進了校門,看到這幾日熟識的幾個同學,勉強笑笑打了招呼。沒想到對方也是勉強笑了笑,自顧自走了。拉開了距離后,她聽到人群中傳來的小聲嘀咕。
“聽說她和她媽昨晚上被陳景添趕出家門了。”
“不是豪門千金嗎?以前不是挺會擺譜的嘛?”
“什麼千金,就是沈碧芸帶過去的拖油瓶而已。聽說沈碧芸當后媽太惡毒了,虐待孩子,親爹發火全轟出去了。”
“嘖嘖嘖,這麼惡毒啊,也不知道有沒有虐待我們家小楓楓……”
幾個人嬉笑着嚼舌根,漸漸消失在她視野里,她低頭擰眉,暗暗地攥緊拳頭,讓指甲深深地嵌進皮肉里,卻絲毫不覺得疼痛,只是覺得臉火辣辣難受地發燙。
一抬眼,看見陳楓跨步從左側小徑走過來,她想叫住他打聲招呼,卻見他側過臉已經看見了自己,卻沉下臉,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儼然一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原來方瑾也在前面,他過去搭了她的肩膀,被拍下來,又搭上,又被她拍下來。
方瑾望着他的眼,笑着比劃了兩個圈去圈他的眼眶:“你昨晚去山西了嗎?”
他不解:“什麼意思?我去山西幹嘛?”
“挖煤啊,看這兩隻熊貓眼。”她哈哈笑起來。
“還笑,一點都不心疼我,我一整晚在醫院,凍死了,整晚睡不着,沒事做,一直想你。”他張嘴露出潔白的牙邪邪地笑。
她戳了下他腦門:“照顧妹妹還滿腦淫邪,不正經。”
他無辜地看着她:“那你可誤會了,我是想你什麼時候去看下她,你想什麼呢?不良少女,整天腦子裏想些兒童不宜的不純畫面可不行呀,咱們是祖國的花朵,民族的希望,不準用你的歪風邪念把我帶溝里啊,我是個純情的男人……”
話沒說完,一通劈頭蓋臉像春雨帶刀一樣排山倒海呼在他腦門上,“誹謗良家婦女的補償,讓你純情個夠!”方瑾拍拍雙手,帶着勝利的微笑轉身走了。
“你……”他揉着頭,忿忿地看着她的背影,心裏一動,又轉慍為喜,邪魅地挑了挑嘴角:“打是親罵是愛,我讓你親讓你愛,丫頭,挺有魄力,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