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挑釁。
赤/裸/裸的!
麥穗兒屏住呼吸,抱着交換過來的資料袋,微側身,視線盯着電梯牆角,努力忽略身畔站着的男人。
然而——
顧先生那滿滿散發著惡意的氣勢實在過於強烈,讓人想忽視都難。
她只能佯裝不在意、不計較、不表示。
電梯勻速往下降。
狹小的空間內無言,寂靜一片。
顧長摯抬了抬下頷,背部懶散的靠在壁上,漫不經心的打量她。
今天好像走的又是小白花畫風?
輕笑一聲,顧長摯挑了挑眉梢,弓起身子站起來,右手食指點了點太陽穴,擰眉有點困惑的問,“麥……麥什麼來着?”
麥穗兒理他才怪。
她抱着資料又往邊側挪了挪,貼在另一面壁牆上。
二人間距涇渭分明,如同隔着條銀河。
覷見她動作,顧長摯冷哼了聲。
他平生最討厭這種人。
表裏不一,人呆在他的地盤,還偏要做出清高冷傲的模樣,裝給誰看?
“麥……不管你麥什麼。”顧長摯渾不在意她姓名,不屑的揮了揮手,嗤之以鼻道,“反正不管你對我存有何種企圖,趁早死心。”
麥穗兒:“……”
她顧自翻了個白眼,繼續保持沉默。
企圖?敢問她對他有什麼企圖?抱歉,她並不打算殺了他,畢竟法網難逃。
“聽見了?”
半晌后,掃了眼她纖弱的側後背,顧長摯挑眉,非常不滿她的態度。
這算不算欲擒故縱?
好笑的勾了勾唇角,顧長摯輕飄飄的眯眸道,“三番五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你,信誓旦旦說永不再見的是你,麥……麥……”無所謂的聳肩,他越過她的名字,鄙夷的攤了攤手,“唔,你想伺機勾/引我就直說,何必繞這麼多的彎?況且繞不繞彎子,結果都一樣!你……”
果然。
她快忍無可忍了。
麥穗兒險些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麼?伺機勾/引?勾/引?
必須承認,出現在此地,她理虧。
可追出來的是誰?
身後聲音陰陽怪氣極了,透着似有若無的嘲諷。
麥穗兒仰頭掃了眼電梯,第七層,她猛地回頭,瞪着他。
被她瞪得一愣。
顧長摯有些忘記說到哪兒了,他好整以暇的觸了觸鼻尖,望着她生氣的模樣,抱臂嗤笑,“我也不吃這套,你甭枉費心……”
“心”字方落。
電梯遽然搖晃了兩下。
顧長摯霎時止聲,蹙眉嚴肅的觀察四周。
孰料剛平緩了數秒,便再度搖晃起來。
麥穗兒有些被嚇到,忙拽緊扶手,雙眼緊張的東張西望。
“一幫廢物。”顧長摯憤怒的扯領帶。
他跨步往前走,嘴裏依舊在含糊不清的罵咧,看樣子是要去摁按鈕。
麥穗兒視線隨他晃動,指望他能稍微靠譜些。
哪知下一刻電梯又是陣劇烈搖晃。
緊接着伴隨“咚”的一聲震響,電梯陡然徹底停下,卡住了?
不是吧?
麥穗兒腦剛海晃過這個想法,結果禍不單行。
突然之間,頭頂燈光瞬間熄滅,小小的空間頃刻陷入了一片漆黑。
“快摁緊急通話鍵救助啊!”顧不得兩人恩怨,麥穗兒嚷完,開始伸手從兜里翻手機用來照明,如果此時手機還有信號,自然更好!
昏暗中,她在口袋取出手機,手指還沒按鍵,前方忽而撞來一塊堅硬,“砰”一下,沒握緊的手機登時摔落下去。
麥穗兒簡直氣死了!立即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嚷道,“你幹嘛啊?”
鼻子脆弱,眼眶一下子就痛的生理性泛酸,麥穗兒忍住氣,倒霉催到了這個境界,果然遇上他就沒好事。
緩了會兒,欲蹲身去摸手機。
麥穗兒又怕被這廝踩個正着,便惡言惡氣道,“你按了緊急通話鍵么?站在這別動,我……”
倏爾一陣微風從眼前拂過。
是人體動作幅度快形成的。
麥穗兒很生氣。
她讓他別動,可他偏要唱反調是不是?
方要開口,兀然一片堅硬卻帶着體溫的軀體緊緊擁住了她。
身體猛地僵硬。
麥穗兒呆了一瞬,電梯裏就兩個人,可想而知,抱着她的是誰。
“顧長摯!”麥穗兒下意識怒道,立即雙手開始掙扎。
可他臂上力度反而愈來愈緊,像鐵一般箍在她身上,並一寸一寸往內逼迫,好似要把她嵌進他的身體裏。
麥穗兒心臟“噗通噗通”劇跳,全是給嚇的,額上一片沁涼。
她被他整個如娃娃般攬抱在懷裏,全身力量壓在她身上。
那麼重,她已經被壓彎了,身體微微往後仰着……
都是什麼破爛事兒?
麥穗兒耗光了力氣,不斷喘息。
但當氣息逐漸平穩后,她忽然發現——
抱着她的那具身體一直在顫抖。
他抱得死死的,分明勒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難,還顫抖個什麼勁呢?
“顧……”
方出聲,他腦袋就循着聲音擱在她右肩窩上。
唇間大力呼吸着,一下一下,熱氣全噴在她脖子裏,很快潤濕了一片。
麥穗兒何止是無語,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怪怪的,全身都處於一種尷尬窘迫的狀態。
“只是電梯事故,死得了人么?”麥穗兒崩潰的無奈的憤怒的壓低嗓音道,“你那麼大一間公司,沒幾分鐘就會有人來修理,你急什麼急?禍害遺千年不懂?果然越有錢越怕死,一丁點兒事故跟末日來臨似的,哎喲,你手能松點兒么?你是不是想勒死我?”
說完,麥穗兒抿唇。
她儼然覺得自己已經成了個瘋子,廢話那麼多幹嘛?
不過聽到她話后,顧長摯手上力氣卻略微鬆了松,但依然抱得很緊,如同溺水的人攥着浮木一般。
麥穗兒無語凝噎,好歹能吐氣順暢了。
“繼續。”他人高馬大的身子全貼在她身上,靠在她肩窩裏的腦袋突然朝內蹭了蹭,有溫軟的什麼東西貼在她脖頸肌膚上。
而且,他聲音……
不再趾高氣昂盛氣凌人透着命令的語氣。
是可憐的、委屈的、期盼的、綿軟的。
又害怕得不行,甚至微微透着戰慄隱含鼻音的那種腔調。
麥穗兒嚇了個哆嗦。
繼續什麼?說話?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若不是雙手被他禁錮圈在臂中,麥穗兒一定會誇張的抱頭。
原來顧長摯是紙老虎么?戳一戳嚇一嚇瞬息就漏氣秒變小白鼠?
麥穗兒一點都不想繼續。
顧長摯不該是這樣子的!前一刻他才猖狂蠻橫的謾罵不休,暴躁得像一頭髮了怒的獅子。可此時卻瑟瑟發抖的抱着她,彷彿在拚命汲取安慰和溫暖。
何止是如同見了鬼?
忽略心底一瞬間湧起的詭異,麥穗兒皺着眉頭低聲道,“你鬆開我,我要撿手機,方才緊急按鈕你摁了么?”
他不吱聲,就抱着她,濕熱的氣息急促的噴在她脖子邊。
快被折磨瘋了。
麥穗兒怒吼,“顧長摯!”
“嘩”得一下,電梯猛然往下墜了墜。
兩人踉蹌了幾步,麥穗兒被他抱着抵在了後壁上,他雙臂緊箍着她,驀地輕哼了聲,其實更像是嗚咽,然後特別委屈的嚷了聲“疼”。
是該疼的,他的雙手替她後背擋了一災!
但——
放在心底啊!
疼就疼,你說出來幹嘛?不覺得特別LOW么?
堂堂個大男人!這是要怎樣?
麥穗兒窩了一肚子槽點,卻再不敢大聲嚷嚷了。
不管有沒有關係,她都怕生怕聲波太大會震得電梯繼續往下沉墜。
“顧長摯。”眼下黑燈瞎火的,麥穗兒知道不能一味等待,在期盼救援的情況下,她也要力所能及的去做能做到的事。
電梯故障很快會有人察覺,但困了人他們知道么?
於是,麥穗兒輕聲跟他說,“我想蹲下去撿手機照明,然後按了緊急通話后我們馬上就可以出去了,所以你能鬆開我么?”
這種明顯帶着哄人的話風,麥穗兒也是莫名的隨口就來。
說完了才覺得古怪,她幹嘛要用這種語氣?
可沒料到。
這招居然對此時的顧長摯挺管用的。
只不過——
他“嗯”了聲后,率先蹲了下去,他不抱着她么?隨着他蹲下去的動作,麥穗兒也被扯得往下蹲。
麥穗兒:“……”兩顆蘑菇?
抽搐了下嘴角。
按捺住蠢蠢欲動的火氣,麥穗兒動了動右臂,切齒道,“不鬆開我手,怎麼找手機呢?”
感覺他動作遲疑了下,微微鬆開。
麥穗兒是真沒時間跟他生氣,轉頭就在地上亂摸。
摸着摸着卻突然摸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有溫度,有點軟……
慌忙收回手。
黑暗中,麥穗兒面露驚懼,循着記憶把手觸過去,猛地在地上那團東西上點了點,再迅速縮回來。
沒反應。
活物還是死物?
睜大了眼睛。
因為看不見,反而加深了人的想像力。
麥穗兒腦海里一剎晃過很多畫面,無疑更為畏懼。
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氣,儘管認為不可能是會咬人或者具有攻擊性的活物,麥穗兒還是不可抑制的有些忐忑。
她謹慎的再度把手湊過去,方要觸到那團東西時,孰知那東西竟陡然彈了起來,一把捉住她的手……
麥穗兒大驚。
尖叫聲堵在喉嚨口,愣是沒叫出來。
“是不是這個?”顧長摯忽的開口,他嗓子音色未改,但腔調語氣是大大的不同,沒有任何附加的深意,譬如不屑鄙夷傲慢嘲諷等等。
相反的,很乾凈,透着些許的期待和興奮。
與此同時,有一塊長方形的硬塊被傳到她掌心。
麥穗兒:“……”
她無語極了,敢情那團有溫度微軟的一團是他毛爪?
顧不得計較他的不正常。
麥穗兒扳着臉摸索着去摁手機上端的按鍵,解鎖,找到照明軟件,點開,頓時狹小的空間亮堂了起來。
“唔。”
被投射出來的光線照到臉上,顧長摯一眼晃過面前尤帶輕笑的臉龐,旋即闔上雙眸,難受的哼了聲。
他雙手手臂也頃刻抬起,緊緊捂住雙眼。
麥穗兒此時心下只有愉悅,哪兒顧得上他。
她起身方準備去摁緊急電話,電梯外卻戛然傳來輕叩聲,有一道男音問,“是不是有人?我們馬上準備用機器打開電梯,請不要着急。”
“哦,好的。”麥穗兒驚喜的應聲,又回扣了扣電梯門。
一顆心終於徹底放下,她輕吐了口氣,握着手機往後退。
待退了三四步,餘光掃過仍蹲在地上的顧長摯,麥穗兒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有些好笑。
他這姿勢未免也太……
就跟一顆把頭縮進肚子裏的蘑菇一樣。
把手機光亮正對着他,麥穗兒走近,彎腰用手觸了觸他左肩,挑眉道,“顧長……”
話未說完。
霍然一股龐大的力氣把她推開,麥穗兒重心不穩,陡然狼狽的往後摔去,手上的手機也飛了出去,掉在地上,好在背面朝地,燈光仍充盈在小小的電梯裏。
這一下摔得結結實實。
麥穗兒覺得盆骨都要摔碎了,頭還磕在了電梯壁上,眼冒金花,暈暈乎乎。
她一時緩不過來,耳畔嗡嗡的,只能就着光亮怒視顧長摯。
擦,這人一旦發起瘋來真是頭橫衝直撞的獅子……
很快,他站了起來。
臉色陰鷙,雙唇緊抿,惡狠狠掃了她一記,然後微微側身,一言不發得盯着電梯門。
表情竟是比電梯出事前更凜冽可怖!
他正常了。
可是麥穗兒恨不得掐死他的這種正常。
她觸手摸了摸後腦勺,好在沒沁血,只是鼓了個包,一碰就疼得厲害。
正在心間腹誹,耳畔“啪嗒”一聲。
抬眸,便見電梯門霍然被撬出一道縫隙,刺目的白日亮光投射進來。
隨着一連串的聲響,電梯終於徹底劃開。
毫不猶豫的踱步走出。
顧長摯瞬息朝着外面的人一聲爆吼,“一幫沒用的廢物。”他一腳直接踹飛了擱在地上的種種工具,髮絲更加凌亂了些。
這樣似乎都並不滿足,他緊接着動作粗魯的一把扯掉脖子上鬆鬆垮垮掛着的領帶,一把摔在了東倒西歪的工具上,然後轉身就走,沒有一絲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