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12-3
杜慕出來,看到楚歌就等在外面,她迎上來,幫他脫了外面的衣服,看着他,欲言又止。
杜慕知道她想問什麼,卻沒點破,只是說:“先回去吧,你也該好好休息了。”
經過檢查,楚歌並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是胸口有一點撞傷。她之所以會吐血昏迷,也是受刺激太過,然後這段時間又沒有休息好導致的。
杜先生的態度很是不容反辯,楚歌知道問不出什麼,便乖巧地點了點頭。
已經很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她這樣子的杜慕見狀忍不住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然後牽起她的手,先回了她之前的病房。
楚媽媽正在那裏幫楚歌收拾東西,她這兩天也煎熬得不行,鬢邊頭髮一下白了許多,楚歌本來還有點不甘心的,看到自己媽媽這樣,倒是真的內疚了,便讓吃藥吃藥,回家后讓休息就休息,一點折扣也沒有打。
以至於楚媽媽都忍不住和杜慕嘆:“她要是一直都這麼聽話就好了。”
杜慕深有同感,點頭。
楚歌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夢裏紛至踏來的都是過去的事情,大約是後悔太過,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楚卿和林敏嫻認識的那一天,夢裏該是知道這兩人相遇不會發生什麼好事,她拉着楚卿的手:“哥,你別送我了,我自己過去。”
楚卿不同意:“不行,大晚上的出門,我得看看和你一起的是些什麼人。”
楚歌嘟着嘴,不樂意,楚卿失笑,拿手指捏起她的嘴唇,逗她:“來,‘咩’一聲。”
楚歌才不理他,揮開他的手氣哼哼地跑了。
她想着,他既擔心,那自己就乾脆不出門了吧?可是她跑出來,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往那夜總會的方向跑,明明心裏急得不行,知道只要往回走就可以了,但是她控制不住,還是來到了那個夜總會門前。
她仰起頭,看到林敏嫻衝著楚卿笑:“嗨,我是林敏嫻,你是小歌的哥哥?”
她捂着臉,無可奈何,眼睜睜地看着這兩人相遇然後相愛,到最後,她從監獄出來,聽到的就是自己哥哥傷重昏迷不醒的消息。
就像今天一樣,他躺在重症監護室的病床上,她隔着厚厚的玻璃望着他,心碎如刀攪。
她問楚媽媽:“為什麼會這樣?”
楚媽媽只是傷心地看着她,沒說話。
楚歌一下就睜開了眼睛。
房間裏窗帘拉得緊實,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四肢酸軟得厲害,她也懶怠動,有許多事要想,也有許多事需要好好想一想,但或許要想的太多了,到最後,腦子裏空空的什麼念頭都沒有,就那麼癱在那兒,面無表情地發著呆。
發獃也沒有發多久,很快杜慕推門進來,他摁亮小壁燈,一眼就撞進楚歌那雙清亮通透的眼睛裏,忍不住笑。
他笑得淺淡,笑意卻讓人覺得溫暖。
她便也笑:“你知道我醒了?”
“嗯,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多少透露出了他對她的了解。
楚歌微怔,問他:“以前我失眠,你都知道?”
“嗯。”他應,在床邊坐下,很自然地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睡不好,但是那時候,我還是想把你拘到身邊。”也許是不習慣如此敞開心扉,杜慕的神色有些不太自在,因此他沉默了一會,才又說,“因為總覺得自己這病沒辦法讓你陪我太久,所以就想在放你自由之前,儘可能多地讓你陪一陪我。”
說完,他含笑問她:“你是不是因為這個,在心裏罵了我無數回?”
“是啊。”楚歌也笑,語氣輕緩,“尤其好幾次,我都回到鎮上,或者正在回鎮上的路上了,然後就接到秦坤的電話,說你回來了,我沒法,只好又回頭。那時候,真是特委屈,也特討厭你,總想着有一天,我一定要擺脫你,把你甩得遠遠的,再也不要理會你。”
杜慕聞言,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緊。
楚歌用另一隻手安撫地拍了拍他:“但是真等到那一天,我求你放手的時候,其實心裏也不是不難過的。”
她說:“杜先生,我捨不得你。捨不得到,有了你,我甚至都不願意再想拉着林敏嫻一起死了。”
杜慕看着她,忽地低下頭,深深地吻了吻她。
良久后,他才放開她,問:“楚歌,你信我嗎?”
“信的。”
“那好,之後林敏嫻的事,就交給我了,好不好?”
沒一點猶豫,她應:“好。”
她如此痛快,杜慕倒有些不放心了,抬起頭看着她。
楚歌笑,笑意卻有些悲涼:“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哥太心急了。也或者說,是他終究還是愛她的,所以就算毀她,也毀得比我的手段要簡單粗暴。”
“你哥的傷,你知道?”
“嗯。”楚歌的語氣很平淡,“林敏嫻並沒有真的瘋,所以那不是她會做的事情。”
按她的行事手段,悄沒聲地毀掉楚卿還有可能,明目張胆地跑她家裏去刺傷他,不是楚歌看不起她,她還真不是做那種事的料。
等到平靜下來,楚歌想事也想得很透徹。
在醫院聽到楚卿那樣說的時候,他還擔心她知道楚卿為她才以身犯險後會傷心,誰知,她卻比他看得更透,想得也更明白。
杜慕忽然就發現,這幾年,她成長已是如此迅速。
但是她成長的代價,付得也不可謂不大。
杜慕沉默,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肩膀。
楚歌伸手遮住眼睛:“你幫我談也好。告訴唐致遠,八年前,他害得我哥在床上一躺就是八年,現在他女兒又讓我哥實打實挨了一刀,5%,不過份。”
她算計得好,5%的恆盛股份,也恰恰好,應該就是唐致遠的底線了。
果然,唐致遠沒有多推託,沒幾日,那些股權就轉到了楚卿的名下。
楚歌收到股權轉讓書的時候,讓人撤消了對林敏嫻的控告,她吩咐這些的時候,曼文也在,聞言不忿又不解地說:“真就這麼放過她呀?”
要她說,楚歌也不缺錢,何必為了這些東西,輕飄飄就放過傷害楚卿的人?
楚歌提筆在文件上書寫,頭也沒抬,只是淡淡一笑,問她:“死和生不如死,你更喜歡哪一種?”
曼文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楚歌輕聲說:“我更喜歡看到她生不如死。”
清醒地活着,然後清醒地看到,她不如她,被她一點一點打敗,被所以她曾經看不起的人,慢慢地踩在腳下。
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