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12-2
杜慕動作微頓,說了一個字:“好。”東西都收走後,他坐到床邊,摸着她的手指細細把玩。
房間裏很安靜,氣氛也讓人安寧,楚歌靜靜地看着他將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揉了個遍,過了好一會才說:“林敏嫻說的不是真的。”
他聞言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楚歌笑:“現在不說,我怕以後我就不想說了。”
他這才沒說什麼,只是抿了抿唇。
面前的男人的確長得很不錯,嘴唇和下巴的線條尤其好看,當他緊緊抿着嘴唇的時候,下頜微微收緊,讓他莫名就有了一種禁慾一般的誘惑。
楚歌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但她忍住了,淺淺嘆了口氣,說:“我對你的確有防備,但那不是因為我還喜歡林安和,我只是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幫我。”
遭遇的背叛多了,對誰都不敢輕易相信,更何況他那麼好,那麼優秀,她又有什麼是值得他看重的呢?
所以一直懷疑一直戒備着,就算他說他想娶她,她也只是順勢而為,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直到剛剛,她莫名其妙,一下就又夢到了巴黎,夢到了她二十一歲那年的情人節,她為了追求林安和,跟着他去了法國,然後在那裏,碰見了遇劫的杜慕。
想到這裏,她又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麼回事,剛剛我做了個夢,居然夢到了巴黎。”
他倏地抬頭,楚歌望着他,“你是不是早就認出了我?”
杜慕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我記得,你一直就沒清醒過啊,怎麼會認得我?”
“警察那裏有你的記錄。”
楚歌瞭然,微微頜首說:“所以你為了報恩,才以身相許?可是我也沒有做什麼呀,就是於心不忍之下,幫着報了個警,然後又因為你昏迷不醒,身上沒有任何可供證明身份的文件,看你像是中國人,這才順便把你送去了醫院,後來甚至都沒有等到你出搶救室,我就走了。說起來,還挺沒心沒肺的呢。”
她確實沒有盡心,所以也並不求他記得什麼,所以後來他說想當面謝她,她都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
何曾想過,他會記在心裏,還在幾年以後,一下就認出了她。
杜慕看她如此自貶,忍不住搖了搖頭:“不是。你幫了我很大的忙。我的病,其實也就是那次之後才有的,那天晚上的那三個人也不是普通的劫匪,若不是你報警及時,很有可能我當時就死在那裏了。所以,你並不是沒做什麼。”說著他笑了笑,笑意清淺得近乎溫柔,望着她的目光溫情脈脈,“但是,我幫你,並不是為了報你的救命之恩,而是因為,我愛你。”
這話說起來荒謬,但確實是真的。
而其實在金頂山莊她闖進他的湯室之前,他就已經見過她好幾回了。
巴黎也是個不算小的城市,可若要有心,他總還是能夠見到她的。
第一回見她,就是在她讀書的學校附近,他過去的時候,她正好下課,學生們熙來攘往,但他還是毫不費力就認出了她。
那天她穿得很簡單,白T恤,海水一樣深藍的牛仔短褲,背着背包,一腳蹬在腳踏車上,一腳踩在地上,姿勢悠然又瀟洒地站在校門口同人說話。
明媚的陽光下,她的笑容清脆,肆意,而張揚。
他站在旁邊,聽到她跟人請教:“怎麼才能讓約會變得又浪漫又美好啊?”
被她請教的人倒很諄諄善誘,非常認真地教她:“又浪漫又美好?有很多啊,比如說,他喜歡看書,那你就也看書啊,尋個清靜的地方,泡一杯清茶,曬一曬太陽,和他依偎着一起看一本書什麼的。”
她聞言卻是呆住:“啊!”
“怎麼?”
“從來都只有書看我,我都不看書的啊。”
“……那看電影?”
她嘎嘎怪笑:“島國的動作片么?”
話一出口,就被人揪着耳朵罵:“楚小妞你能不能有點出息!這麼饑渴,你真的不怕嚇跑人家嗎?”
她被揪得“哎喲哎喲”地叫喚,還委屈上了,揉着耳朵辯:“不是說男人都喜歡看的么?”
教她的人再忍不住,白她一眼,蹬上車子飛快地跑了。
她“哎”了一聲跟在後面,鈴聲摁得鈴鈴鈴響,笑聲清脆,烏黑的長發在風裏飛揚,他故意上前幾步,她沒提防,幾乎擦着他過去,長發輕輕拂過他的臉頰,隱約帶着青青杏子淡淡的清香。
她回頭,眉眼飛揚地笑着說了句“對不起”,很快就去得遠了。
杜慕很喜歡看她笑,無憂又無慮,所以之後,心情糟糕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地跑去她學校旁邊,她看起來是真的不喜歡看書,所以也不喜歡讀書,因而經常逃課看不到人影。
但去得多了,總會遇見,只是她不想見他,他也從來沒有和她搭過話而已。
只有一次,和她同行的同伴掏手機時掉了東西,他幫忙撿起,喊住他們的時候,她回頭多看了他兩眼。
過後他聽到她說:“剛剛那個男的,挺帥的啊,要是安雅在,肯定會很喜歡。”
他聽了笑,她也笑,又回頭看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陽光下,那樣的耀眼。
楚歌約摸並不信他的話,她歪頭看着他,看了好一會,才笑着說:“好吧,我竟然信了。”握着他的手,“杜先生,沒想到我們的緣份竟然這麼深。我記得我救你的第二天就去了里昂,還在那裏種了一棵樹,許了個願,希望能來一場美麗一點的邂逅,沒想到,原來竟是應在你這裏的。”
杜慕聽了笑。
他當然知道她這話不盡不實,她種那棵樹,許那個願是為了誰,兩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他很清楚,雖然她種了樹,也許了願,但是那天,她卻並沒有見到那個她想見的人。
反倒是在那之前,她遇見了他。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冥冥之中,自有註定。
那天晚上,楚歌和杜慕說了很久的話,他知道她其實並不安穩,和他說話,也只是想要排解一下心裏的憂慮跟暴躁罷了。
他一直陪着她。
所幸第二天,楚卿終於醒了,下午的時候,楚歌去重症室看她,楚卿說不出話,就拿着手機,在屏幕上一筆一劃地寫,半天也說不了什麼,但是彼此看着,也都覺得心安。
楚歌出來后,杜慕才進去,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麼似的,楚卿直接把手機亮給他看。
上面有他敲上去的一句話:“刀是我自己刺的,不過,我左手用的很好。”
杜慕看着他,楚卿也淡淡地回望着他,病床上的男人臉色蒼白如紙,然而眼神又冷又來。
大約自醒來,這男人就在謀划著這一天,就像當初他說的,楚家的人,有仇報仇,有怨,也都要報怨。
他幫不了楚歌太多,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還是可以做,那就是把當年林敏嫻施加在楚歌身上的,不多不少地,再還給她。
為了這個,不是左撇子的他這一年來一直在苦練左手,就為了那一刀刺進去,不會有任何破綻。
老實說,當初不得已和楚卿坦陳一切時,杜慕沒想到他會為楚歌做到這一步,然而現在他做了,他自然會儘力幫他,所以他伸手拿過手機,將那行字一點一點抹去,只平淡地說了兩個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