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被困這個城市
經過屍檢任然判定程曦的死亡純屬意外，並無疑點，便停止了一切的調查。
她的屍體擺放在臨時搭建的屋棚里，道士在那又吼又唱的，鞭炮，錢紙，蠟燭，喪服一切好像都有了。
——不愧是一條龍服務，一應既全！
靈堂中人來人往，或熟悉，或陌生，有些程爸程媽的老朋友，遠房親戚，來去紛紛。
李立倒是忙進忙出的招呼來人，時不時的就躲一邊去抽煙，見四下無人便打電話給那個叫曉霞的女人。
程曦心中憤怒難忍，眼瞅着他人前人後兩種姿態，打？夠不着，罵？聽不到，最後只好不再去看。
第二天下午，程媽便被接出了醫院，心境平復許多，跟在程爸一旁應付來人，不時抽咽着抹眼淚。
程爸見她哭喪着臉，心裏不舒坦，拿起邊上的燒酒一喝就是小半瓶，努了努嘴說：“要哭，裏面哭去。”
程媽張了張嘴，喉嚨一哽咽眼眶又紅了，程爸氣不打一處來，剛要發作，隨即瞥到門口開來一輛轎車，筆直的停在路邊。
程爸愣了下，揉揉眼看過去，車裏下來兩個西裝革履的人，兩人四下望了望，隨即就朝程爸走過來。
程爸面色驀的一沉，帶着程媽走上前去，他覷了兩人一眼。兩人不以為然，見程爸走出來，便帶着一起往拐角出走去。
兩人是生面孔，程爸的反應略顯反常，程曦心中好奇，也跟了上去。
拐角處，兩人來回張望確定無旁人，掏出個信封，一板一眼的說：“老程，這是最後一筆錢，收了錢別忘了管好自己的嘴。”
程爸黑着個臉，接過信封捏了捏，眉頭一擰“就這麼點？”
“人都死了，你還想要多少？這裏面足有三萬塊，老闆說已經是念在你這些年嘴巴尚算嚴實的份上，要不你一毛錢也拿不到。”兩人不耐煩的斜睨了程爸一眼。
聽着下方程爸的對話，程曦心中一顫，忙不迭的飄到他們身旁，探個究竟。
程爸臉部肌肉抽了幾下，壓着嗓門怒喝：“別他媽過了河就想拆橋，三萬塊就想把我打發掉，惹急了大不了一拍兩散，我全給她抖出去。”
“我們只是傳話，抖出去會有什麼後果，你自己掂量掂量。”兩人不屑的冷‘哼’一聲，掏出墨鏡戴上，扔下句話便走人了。
“你！……”程爸氣得全身抽條，咬牙切齒的生生把話咽了回去，蹬了眼身邊的程媽。
見程媽仍是眼淚汪汪的，程爸手指頂了頂她的腦門砸砸的罵道：“哭！哭有什麼用？原來每個月還能有個萬把塊的進賬，現在毛都沒有了，等着喝西北風去吧。”
程媽撇撇嘴，哭的更凶。程爸張着嘴，雙眼突突的瞪了她幾眼，隨即重嘆一聲，氣沖沖回到屋棚里，悶不做聲的點了根煙。
——媽，他們是誰，為什麼給你錢？
程曦心中頓時驚愕，在程媽耳邊大喊，可惜她聽不到依舊嗚嗚的抽咽，嘴裏不停碎碎念：“沒了，什麼都沒了。”
這時程曦的舅舅迎面走了過來，拍着程媽寬慰了幾句，而後將她扶了回去。程曦急的齜牙咧嘴，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意頭。
程曦幽幽的飄回屋棚中，程爸已不見蹤影，留下一堆親朋在相互交談，程媽紅着眼眶，坐一旁沾沾口水清點帛金，連連唉聲嘆氣，對着手中的錢犯了愁。
屋棚內道士繼續在吆喝着，程爸到了晚上才回來，神色略顯不耐，皺起眉瞅了眼周圍的人，轉身就要走。程媽有些不愉，湊到程爸耳邊嘟囔了幾聲，隨即止住了程爸，而後他們默不作聲的隨着道士安排燒燒拜拜。
對着一遍又一遍的儀式，和周圍的人，程爸面色越發不耐煩，拉着個臉對程媽低聲念道：“死丫頭，死了還不讓人省心。”
程媽心中一驚，忙捂着他的嘴四下張望幾下，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的埋怨道：“你誠心讓人聽了去不成，老東西還不住口。”程爸憤憤的又叨叨了幾聲，才住了口。
接下來的兩天，程爸和程媽兩人也都少言寡語，但也不似前兩天悲傷，程曦飄在上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心中顫搐不已。
今天！就是程曦出殯入殮的日子，清晨5點左右，天還沒亮，就來了幾輛掛着白色紙花的車。
從車上下來的人和程爸交談了幾句，就徑直走進了放着程曦屍體的棚子裏。
程曦的屍體被四個人抬着，上了一個滿是泥土的小貨車，將她安置在後面拉貨的車廂中。其他的人也紛紛上後面的幾個車。
隨着“啪！~啪！~啪！~”一串串鞭炮聲和哀樂聲，一行車緩緩地行駛上路了。
車開的並不快，程曦心中一急，擔心自己成了傳說中的孤魂野鬼，連忙跟了上去。
經過這幾天的適應，程曦已經能控制漂浮的方向了，跟起來不算太吃力。
以前聽人講，會有牛頭馬面來招魂，可是好幾天過去了，程曦連個鬼影都沒見着。心許是要將這世上的屍體，入土后才可以去下面報到，程曦生怕跟丟了，目光一直鎖在車子上。
大概過了一小時，天已泛白，一路上程曦迎風飄飄懸懸的跟着車，心中有些納悶，都說鬼怕見光，自己似乎感覺不到陽光有何威脅，不過也算是好事，不然就沒法跟了。
車隊駛進了殯儀館，程曦看着自己的屍體被送進了殯儀館右側火葬堂，周遭的人紛紛向她告別，程爸和程媽站在人群中，拭着毫無淚水的眼角。
程曦身體抖了抖，又看向李立，他垂着頭，面無表情的盯着屍體。
程曦心裏越發複雜，她雖不希望自己關心的人悲傷難過，可如此的漠然，冷淡。讓程曦心中驚詫萬分，疑惑更加深重，不停的大喊要問清原由，卻沒人回答她。
沒過多久，李立捧着一個罈子出來，隨手交給了身旁的一個男人，她認得這個就是剛抬她上車的其中一個人。
接着車子繼續往更偏遠的山區行駛了。
程曦眼巴巴的盯着車，跟了上去，可車剛上高速路口的時候，程曦“嘭”的一下便被彈了回來，身體彷彿被烈火爍傷一樣感覺到一陣的疼痛。
車上了高速路后加快了速度，眨眼間就已經駛出了好遠，程曦心裏急的跟熱鍋里的螞蟻一樣，硬着頭皮，又撞了上去。
——啊！疼得她驚呼起來。
她繞到旁邊又試了幾次，疼的她撕心裂肺，好像整個身軀都要裂開一樣。
“該死，怎麼回事”程曦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整個人都懵了，難道是什麼結界……
先前的小車隊早已沒了蹤跡。她飄到上空想看看車到底去了哪個方向，飄了很高很高，“啊……”她又被彈了回來。
程曦停下來不在掙扎，她垂下眼幕，看着自己懸在半空中的雙腳，現在要怎麼辦！
她茫然了……
小時候總覺得是大人故意編造鬼故事，來嚇唬不聽話的小孩，如今程曦真的變成了鬼魂。
那傳說中的黃泉路、彼岸花、忘川河、三生石以及那個可以讓人忘掉記憶的孟婆，他們都在哪？
這個城市好像是被一個透明的網，罩起來一樣，根本出不去，難道她會成為傳說中的孤魂野鬼嗎？
程曦因為被不知名的屏障爍傷，吃痛的在城市上空飄着，這是她第一次仔細的觀察到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鄉。
清晨的城市飄散着一層薄薄的水氣，街道上的小販陸續多了起來，三三兩兩的人群湧入這個城市街道上。
談不上高樓嶺立，但也各外繁榮，帶着泥濘的街道行人不少，各種商鋪、地攤小販從街頭一路排到街尾，賣早餐的，拉三輪的在街道中此起彼伏吆喝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