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你還好么
第二十二回
不忘初心,
方得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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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林美景那驚恐的表情，葉英其煞有其事地說：“二嫂。你這小院子......估計已經被重重包圍了吧。”
美景愣在那裏，既然行蹤已經被發現了，那小葉子......
“二嫂不用擔心。”葉英其又主動說，“兩位老人家，還有小葉子，的確是在溫泉那邊，現在估計玩得正開心吧。”
葉英其語氣特別理直氣壯，甚至還透出一點點要脅的意思。
美景環起手來：“終於不再是溫室里的花朵了？現在都敢睜着眼睛說這種話了。”
“二嫂還是不要惦記着小葉子，也不要想着怎麼再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還是和我好好談談吧。”葉英其回她一個笑容。
林美景啞口，然後微嘆一口氣：“行吧，反正總有這一天。你想和我談什麼。”
“二嫂，跟我回去吧。”葉英其開門見山，“爸媽他們上一輩的恩怨，我已經知道了。我再一次代表爸媽跟你，跟你們家道歉賠禮。爸也為自己的行為負上責任了，聽說他們也已經和解了。你一走就是五年。無論是什麼氣，也應該消了吧。”
“我......”美景無奈地想要解釋，卻不知從哪裏解釋起，“英其，我選擇離開不是因為我生氣，這裏面的原因......我沒辦法和你說清楚。”
“說不清楚也沒關係。等我們回去后，再慢慢地說。”
聽到這句話，美景整個人都表現出抗拒。“我不會跟你回去葉家的。我和葉文已經沒有關係了，頂多......我要是回去的話，也是去看望奶奶。”
“每天盼着你回去的，就是奶奶。”葉英其一臉認真，“你知道么？奶奶因為思念你，已經病倒住院了。即使倒下了，還是每天心心念念着你。說一定要等你回去。”
美景鼻子一酸：“我會回去看奶奶的，我也正在考慮。”
“還要考慮？”葉英其提高了音量，“二嫂！你現在就帶着小葉子跟我走吧！就算是為了奶奶，你先跟我回去再說！”
見葉英其這麼急切，美景的腦子反而清醒了。
“你來，就是為了要勸我跟你一起回去？”
“對。”
“英其，我如果回去的話，也只是因為奶奶。我和葉家，五年前就再無關係了！我答應你，我會考慮回去的時間。也麻煩你回去轉告你二哥，我回去的時候，會安排時間讓他看一眼小葉子的。但他必須答應我，不動任何歪腦筋。我和他，雖然不再是夫妻。但還是小葉子的父母。他不能冒冒然的，嚇壞小葉子。”
從葉英其的表情就看得出來，這個不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
“二嫂。”他清了清喉嚨，“實話和你說吧。這些年，二哥找你都找瘋了。”
美景心裏咯噔一下。他都已經重新娶了老婆有了孩子了，為什麼還要找她？！難不成，他還是放不下被人離婚的‘恥辱’？還是要親自找到她，然後做個了結？
“二哥用了各種方法找你，但你就像是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一點蹤跡都沒有。”
美景沒有回話。這些年，她從來不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就連生小葉子的時候，也是雷宇峰幫了忙在醫院裏找了個熟人，用了個化名。
“前年，我回到家的時候，才知道家裏的這一系列變故，也才知道二哥為了找你，簡直就不再是我認識的二哥！每一年。他都要去你家，拜託你父母。前年，我跟着他去了一次。
“我二哥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在你爸媽面前卻是謙卑到不行，只為了讓他們告訴，你的下落。我聽說，第一年的時候，二哥還被你爸打過。但二哥一聲不吭，還是年年都去。”
美景聽着難受，面上卻只能故作沉默。
“我問過二哥，為什麼你會離開得這麼毅然絕然。二哥什麼也沒說，只是繼續通過各種方法，不放棄地找你！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但是，見他一面當真這麼難么？”
“你不明白。”美景微嘆口氣，“我們的關係是我強行結束的。他心裏對我肯定是帶着怨的，不然也不會憋着這一口氣，就是要找到我。我們還有一個小葉子。以他的脾氣，是不會放棄小葉子的。而我，也是堅決不會讓小葉子離開身邊的。
“與其變成爭奪孩子的仇人，讓孩子跟着承受這種痛苦，不如我消失得乾乾淨淨，就像我從來沒有出現在過你們葉家一樣。這樣不是更好么？時間長了，他也就釋懷了。也許真的事過境遷，我和他再見面的時候，也就一笑了之了。”
葉英其靜靜地看着她，沒有馬上說什麼。
“你們是跟着我爸媽的行蹤，找來的吧？”美景猜測，“其實，當時這樣決定的時候，我也想過會有這種風險。所以無論想得多周全，你們也還是找來了。算了，誰讓我實在想他們呢。”
葉英其沒承認，也沒否認。
“英其，葉家我肯定是不會和你回的。不過就算我再不願意，葉文的面我還是要見的。他來這裏。不就是為了這個么？”
“二嫂，二哥他現在比你想像中的更想見到你。”葉英其說，“而我先出現在這裏，是因為我覺得你們冒冒然再見面，對彼此都沒有好處。所以我才來的。”
美景笑笑：“我們再見面，本來對彼此就沒有任何好處。所以你原本是打算來當個說客，看看能不能讓我們心平氣和地見面？”
“我原本打算，讓你和我一起回葉家。你回了葉家，二哥積壓在心裏五年的任何情緒。也都會化為虛有了。”
美景噗笑，自嘲說：“我跟你回去算怎麼回事？是回去當你二哥的小三？還是為了不離開小葉子，就在你們家當個保姆啊？”
“小三？”葉英其愣了愣。
“好了，我真的不會跟你回去的。什麼時候回去看奶奶，我也會安排的。”美景再一次強調，“至於和你二哥見面，明天我會在這裏等他。但是你必須告訴他，不可以在雙方沒達成約定的前提下，把我女兒私自帶走。
“等會兒。我爸媽帶着小葉子回來，我就會讓他們先去我朋友那裏住。等我和你二哥談完之後，我會根據情況，再來決定安排。”
葉英其臉色有些為難地看着她：“二嫂......”
“你們不會已經把小葉子......”
“不不不。”葉英其趕緊申明，“我的意思是......”他頓了頓，“是你爸媽讓我告訴你，他們去完溫泉那邊之後，就先把小葉子帶回你們家。你暫時不用考慮小葉子的問題，先解決自己的問題就好。”
美景擰眉，一臉的難以置住：“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爸媽？”
葉英其見她一幅要發彪的樣子，馬上說：“淡定！其實吧......這事兒是個團隊運作。”
“什麼團隊運作？”
“親家爸媽......是先頭部隊。”葉英其小心翼翼地解釋，“我們所有人，一趟飛機過來的。親家爸爸說，他先探探你的口風，如果這些年你已經另有所屬了，就不准我們破壞你現在的新生活。
“如果你沒有的話，那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所以，我就來了。我屬於第二部隊，負責動之以情。”見她表情已經是僵住，他不安地咽咽口水，“坦白跟你說了吧，後面還有動之以理的，還有要動武的......還有......一系列的備用方案，總之你是被重重包圍了。”
美景聽出來了，這是一個非常長，也非常精密的部署。而一開始就把自己出賣的，就是自己的爸媽！
“二嫂。你可千萬別生氣。”葉英其好言哄起來，“我們也是為了你和二哥。這次找到你，我們也是怕一個不小心，你又失蹤了，到那時我們恐怕就真的找不到你了。”
美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反正我女兒已經被你們合夥拐走了，我現在還能怎麼跑，又還能做什麼？你繼續啊，不是要動之以情么？再把你二哥葉文說得慘一點啊。”
葉英其抿起嘴來笑：“我二哥比我說得慘多了，真的。”
美景白他一眼，拿出手機來給爸媽打，她真沒想到，他們竟然這樣對親生女兒！
很好，關機！
“那現在想怎麼樣？”她把手機往旁邊一扔。
“我覺得你現在已經被不安和強忍憤怒的情緒給佔據了。我再說什麼，你都不會聽得進去。”葉英其說著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進來吧。”
美景蹙眉扭頭朝院門看去，只見不一會兒，茵茵就探頭進來，見到她的那一瞬，已經是紅了鼻子，要哭了。
這麼多年沒見，茵茵雖然換了髮型，但看上去還是老樣子。
......
“茵茵......”美景起身就過去，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林媽！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知道我有多傷心么！說都不說一聲，你就走了！你到底還當不當我是姐妹！”
茵茵哇哇哭着控訴。
“我告訴你，我早把你拉黑名單一百遍了！又怕你有什麼麻煩突然找我！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呢！你瞞誰也不能瞞我呀！難道我會出賣你么！”
美景紅着眼睛鬆開她，伸手幫她擦淚，哽咽着回：“你當然不會出賣，但是你會被不停騷擾的。”
茵茵看着她，一邊用袖子擦淚，一邊說：“也沒見得被騷擾得少啊。你倒是在這裏過着清靜日子，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么！生怕你在什麼地方被欺負！”
“對不起。”美景一直都想說這三個字，現在有了機會。
“如果對不起有用，還要警察幹什麼！”茵茵噙着淚繼續瞪她，“我告訴你，這次，休想我這麼容易原諒你。”
“那要怎麼樣才可以原諒呢？”美景可憐巴巴地看向她。
“經常在我文下面留言和打賞的那個，名字叫‘布谷鳥’的是不是你？”
“是。”
“還有一個總是和我唱反調，說我這兒寫得不好，那兒寫得不好的，是不是也是你？”
“也是。”
“你每天都陪着我。”茵茵再一次紅了眼睛。
美景笑着捧起她臉頰：“看你寫得越來越好了，我特別高興。”
“少來！我還沒有原諒你呢！”
......
她們正說著，院門吱地再一次被推得更開，依次進來的是華雲、王英、還有鄒啟明。
“......”美景再一次呆住，再見到這三張熟悉的面孔，竟然也有種慌亂的感覺。
“嫂子，好久不見。”王英笑得眼睛眯成兩條縫。
鄒啟明雙手插袋，表情還是像以前一樣，帶着點奚落地說：“找你可真不容易啊。”
“好久不見。”華雲依然穩重，點頭致意。
這個時候，美景腦子裏全是葉文下一步會邁進來的畫面：“你們......後面不會有人了吧？”
“某人提着砍刀，不過被我們給按住了。”鄒啟明回。
“鄒啟明！”王英瞪他，“會不會說話！”然後笑着看向林美景，“嫂子別介意。你知道的。他從來就是不會說話。這些年，他壓力也挺大的，所以更不會說話了。”
“難道不是么？”鄒啟明笑笑，一幅看好戲的表情，“如果再過個幾年，恐怕提的就不是砍刀了，估計直接拿槍了。”
聞言，林美景反而坦然了。
“華律師是負責動之以理的。”她開始說。
華雲點頭。
“那鄒啟明你是負責動武的。”
鄒啟明聳肩。
“但是王英你呢？你負責什麼。”
王英笑笑：“我嘛，當然是負責圓場做好人的。如果你們真動起武來，我也好調和調和。”
林美景此時的心情，簡直是四面楚歌，有一種再反抗也沒用的無奈感。
“林媽。”茵茵挽過她胳膊，“我永遠站你這邊的，你不用害怕。”
美景相信地笑。
“茵茵。”王英不樂意了，“不是說好了么？你怎麼一到這兒就叛變了呢？”
“我只是跟你們一起來，又沒說要幫你們。”茵茵理直氣壯，“我永遠都是林媽這邊的。就算她堅持不見葉文，那肯定也有林媽的理由。”
“茵茵！你是我女朋友。你也得站我們這邊啊。”王英開始使眼色。
茵茵瞪大眼睛：“喊什麼！不是說好了低調么！”
林美景噗笑，看向茵茵：“繞了一大圈，還是你們倆呀！”
茵茵瞪了王英一眼，回過頭來，呵呵一笑：“林媽放心，不管怎麼樣，我都是你的人！”
“美景。”華雲開口，“文哥在等着見你。”
美景知道這一天會來的，卻沒有想過會是在這種時候。“他想在哪裏見面？”她問。
“鎮上的曉月客棧。”
“那地方。我知道。”
“為了防止雙方第一次見面演變成不必要的矛盾激化，我特意為你們制定了三條見面規矩。”
“你先說來聽聽。”
“第一、雙方可以尋問，但不可口是心非，或說假話。”
“我不想回答的呢？”
“不回答，不代表說假話。”
“好。”
華雲繼續走上前來：“第二、雙方不埋怨不責怪。”
美景心想，這條對她來說挺好的。反正，她從走的那天起，就沒有什麼埋怨的了。至於葉文，估計想殺她的心都有了。
“同意。”
“第三、此次見面是為解決問題。通過協商的方式。”
“既然都被你們找到了，當然只能協瘋。”
“最後一條、無論協商是否有滿意結果，都不可以再憑空消失。”
美景想了想，她現在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小葉子的撫養權問題。葉文也重新組建家庭了，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可以。但是我要見我女兒，把我女兒帶來還給我。”
“你女兒就在客棧，我們還沒有告訴她任何事。所以你不必擔心小朋友受什麼刺激。”
“好。”
......
房間裏。
美景簡單換了身衣，坐在梳妝枱前，剛想拿出梳子出來梳頭。卻突然發現自己放在首飾盒裏的那樣東西不見了。
她的戒指......那枚葉文之前送給她的戒指......
難不成是被爸或者是媽拿走了？
她想着，開始整理儀容。反正，見了葉文，就什麼都清楚了。
......
去的路上，她都心情平靜。
已經走到客棧門口了，她卻再也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只能是咬了咬唇邊，故作鎮定地邁進去。
客棧是兩層樓的老式木屋，院子裏種滿了花草。環境很是清幽。
美景抬頭看了眼，連個人影都沒有，估計這客棧是被他們給包下來了。
這時，另一個熟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勝男......”美景從未在她臉上見過這麼柔軟的表情。
勝男走到她面前，模樣還是和以前一樣，就連衣服的款式也是一樣，臉上寫滿了千言萬語，卻沒有說出口。
“老闆在樓上。”勝男輕聲說。
“嗯。”美景點頭，然後繞過她。往樓上去。
二樓有一間房的房門開着......從裏面傳出隱約的茶香......
美景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總要面對的，然後氣定神閑地出現在房間門口，一眼就瞥見了那個刺痛她心的人影。
古色古香的房間裏面，葉文就坐在沙發上。他穿着灰色的暗紋襯衣，容顏冷峻，依如從前那樣，像一尊完美卻毫無感情的雕像，讓人只敢這樣遠遠地仰望。
美景那些刻意去遺忘的回憶。偏偏一股腦地在此時湧上心頭......提醒着她，他們曾經的那些親密和溫暖。他並不是一尊雕像，而是也曾經對她溫柔倍至的男人。
只是那些溫柔和美好......都不過是因為，出於對她的一份責任的補償。
......
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就這樣看着彼此，一動不動，誰也沒說話。
“真的是你么？”直到葉文輕聲問。
美景這才因為一陣揪心而回過神來，沒有回答，走過去，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
“這些年，過得好么？”她遵從常理，先這樣問。
葉文同樣沒有回答，只是用一種很複雜的目光注視着她，然後極為自嘲地勾起嘴角。
美景目光飄忽地看向別處，不想看他的任何錶情，說：“行吧，反正不回答也是可以的，這樣的開場白本來就挺沒意思的。”
“你過得好么？”葉文反問。
“挺好的。沒虧待自己，也沒虧待孩子。”美景答。
葉文發出一聲笑：“沒有爸爸的孩子，幸福么？”
美景不打算為自己維護，在這個問題上她是有歉疚的，無論是對葉文，還是對小葉子，但也是情勢所逼。
“我說過，小葉子長大后，我會讓她回到你身邊的。至於小葉子幸不幸福，不由你我說了算。”
葉文繼而再是一聲笑，仍然沒什麼感情：“華雲定的規矩，不責怪不埋怨。”
“你如果要算賬，也沒人攔得住你。”
葉文沉默了會兒，然後問：“小葉子知道我的存在么？”
“她姓葉。”美景不假思索地答，“她再長大一點，我會讓她知道你是誰，人在什麼地方。”
“你沒什麼要問我？”
美景愣了愣，然後很淡然地說：“我和你，五年前就結束了。也早就不需要去問，去確認什麼了。”
葉文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然後說：“好，那由我來問。”
“......”美景在他眼中看到了被刻意壓制的情緒。
“知道我早看過那份股份遺囑之後，你恨過我么？”
美景愣了愣，深陷在他深邃的目光之中，憶起當時，紅着眼睛，冷冷地回答：“恨過。”
葉文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屋子裏的氣氛急轉直下，美景受不了地換了口氣，然後拿出往事不要再提的架勢：“無論華雲有沒有定過不準責怪的規矩，以前的事，我們都不必再提了。我是離開了，是和你離婚了，是帶着小葉子一直躲着你。事到如今，既然還是被你找到了，那不如談談，你想怎麼樣。”
“好。”葉文點頭，“我不會追究你騙我簽文件的事，也不會追究你逼我簽文件的事，同樣不會追究你讓我父女分離的事，更加不會追究......你離我而去的事......”他每一聲語氣都帶着痛苦。
美景緊抿着嘴唇，心想華雲的規矩是遵守不下去了。
“葉文，不要弄得好像我對不起你一樣。你得到了你想要的，還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