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還是這麼愛他
回憶，一幕幕地在腦子裏閃過，從見到他的第一次起，都變得格外清晰。
那些矛盾掙扎，那些感動悸動，那些甜蜜深情......統統都只是因為，她是這場繼承權大戰的勝負關鍵！
那時他說結婚，就是等着她自投羅網？那時她身上綁着定時炸彈，他救她，是因為她真的不能死？他幫她，寵她，都是因為她將會得到的遺囑？他急着去澳洲，是因為不想她知道了那前塵舊恨之後不接受葉俊華的遺囑？
他說過的每一句愛她的話，她現在已經分不清裏面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只是這一切的答案，此時此刻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錯了，從開始就是錯的。
即使錯成這樣，她還是這麼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真真實實愛着這個男人，就算知道了這一切，她還是這麼愛他。
她問自己。事到如今想怎麼樣！她真的不知道......
不知這叫不叫可悲，而她只能咽下這痛心疾首的滋味，忍受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
夜幕降臨。
她躺在床上，聽見有人走進了房間，來到她的身邊。
她緩緩睜開眼睛時，葉文帶着擔憂的面孔印入了眼帘。他舉止輕柔地撫摸着自己臉頰，足以讓一整心都為之融化。
林美景不禁雙眼泛紅，握過他的手來，想抓住這一刻的真實。他的掌心是暖的，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她臉色蒼白，葉文看着不禁微微擰起了眉心，目光溫柔地看着她：“醒了也該餓了，想吃什麼？”
林美景鬆了手，搖了搖頭。
“勝男不是說你白天精神還不錯，怎麼回來反而不舒服了？”葉文看上去有些緊張，“哪裏不舒服？”
“就是......有些累了。懷孕嘛，都是這樣的。你不用管我。”美景開口就覺得自己想哭，聲音帶着顫音。
葉文表情里全是心疼，說：“想不想喝粥？我喂你？”
美景把眼淚壓下去，無力地笑笑：“我看上去有這麼糟糕么？連飯都不能自己吃了？”
葉文揚起嘴角來：“我馬上回來。”然後親自去端了碗粥，還有一些爽口的小菜。他坐在她身邊，勺里的粥被他細心地吹溫之後，才送來林美景嘴邊。
美景安靜地看着他，乖乖地張嘴喝粥，不自禁眼眶又紅了起來。
“你怎麼了？”葉文覺得她很不對勁。
“沒事。”美景強撐出一個笑容，“感動啊。你都沒有餵過我吃飯。”
聞言，葉文垂下眸子，一邊繼續吹粥，一邊笑了起來：“只是這樣，就感動？你怎麼這麼容易感動？”
是啊，她就是這樣的女人。只要對方對自己好，哪怕只是一點點小事，她都會牢牢記住。
“我本來就是個很普通的小女人啊。”她說。
“吃這個么？”葉文語氣耐心地指了指托盤上的小菜，“還是吃這個？”
“都可以。”
“你今天去檢查，為什麼不讓我一起？”葉文是剛才回來的時候，才從勝男那裏知道。
“你有公事，我就不拉你一起了。反正，現在我肚子都沒有大起來。”
“以後，你有什麼事，先跟我商量。”
葉文的語氣帶着些責備。美景聽起來卻覺得好滿足。如果這一切，都是出於他的真心，那該有多好。
“檢查結果如何？”
美景伸手摸住小腹：“一切正常。報告在那兒。”
“正常就行。”葉文沒有拿報告來看的意思，繼續喂她喝粥，“吃完粥，你想繼續睡，還是出去走走？我陪你。”
“我不吃了，想接着睡。”
聽她這樣說，葉文把粥碗放下，體貼地抱着她緩緩放平，為她調整了下枕頭的位置，再把被角整理了一下，然後說：“睡吧，我陪着你。”
“阿文。”美景兩眼含淚地看着他，“你今天還沒有說......你愛我呢。”
葉文愣住，明顯還是不習慣這樣。
“我今天沒有力氣掐你的脖子逼你說了。你說一下，好不好？”美景覺得喉嚨里似是塞滿了棉花，哽咽了起來。
“這是新招數么？”葉文見她眼睛裏有淚，立即敗下陣來，醞釀了十多秒，不怎麼自在地只能照辦，“好好好，愛你，我愛你。”
美景凝望着他，眼角忽地溢出淚來：“真好聽。”
葉文擰眉伸手過去：“怎麼還哭了？”
“都說了感動啊。”美景面無表情地回，聲音也冷了下來，“孕婦的情緒本來就容易敏感憂傷。”
葉文拿她沒辦法地望着她，俯身靠近她，喃喃地說了三個字“我愛你”，然後在她眉心落下深深的一吻。
美景感覺到全身似有電流流過，顫慄着卻刺得心裏好痛。
重新看向她，葉文輕聲說：“我明天沒什麼事，任你發落。”
“好。”她應了之後，翻個身側躺着，背對着他。
葉文沒離開，拿起擺在床頭柜上的檢查報告，看見超聲波照片的時候，研究了半天，蹙眉低聲說了句：“上面什麼都沒有，孩子在哪裏？”
美景捂着嘴，為了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老天啊，為什麼單單對她這麼的殘忍。如果這是一個錯誤的開始，那就不要讓她愛上他，更不要讓她懷上他的孩子。
......
第二天早上。
美景早早就把葉文從床上揪了起來，興奮得說是要出去。
“去哪裏？”葉文還是睡眼惺忪。
“約會啊。”美景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好不容易，工作狂休息了，當然得抓住這寶貴的機會，出去約會啊。”
“約會？”葉文對這個詞是陌生的，“約什麼會？”
“我們倆是直接結的婚。都沒有談過戀愛，更沒有約過會。”美景環起胳膊來，“我們應該像那些情侶一樣，看電影吃飯逛街，然後再弄個肉麻到不行的回憶。”
葉文歪着頭看她，還沒有完全理解。
“快點！洗臉刷牙，然後把你最帥的衣服穿上！我的男人，必須是最帥的！”
美景說著，就把葉文從床上拉起來，往浴室一推。
她的男人。當然是最帥的。
兩人並肩走在人潮攢動的大街上，就引來極高的回頭率。
像這樣牽着女伴在街上走動，葉文自問從未乾過。這會讓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但看着旁邊的女人吃着棉花糖一臉的興高采烈，他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伸手幫她擦着嘴角上沾着的糖。
就像美景說的，他們看電影，逛街，排隊買小吃，手牽手的樣子和所有情侶一樣。看着彼此的目光里都似能流出蜜來。
晚上，美景說想去海邊。因為上次，兩人短暫分居的時候，葉文為她準備過一個沙灘煙火。她當時強迫自己不去在意，現在偶爾想起來的時候，總覺得很可惜。
於是，葉文帶她去一間海邊餐廳吃了晚飯，然後就在餐廳外的銀色沙灘上，讓人佈置了一下。
吃過飯，美景披着葉文的外衣，挽着他的胳膊走在沙灘上，心情愜意地高呼：“這個風吹得好舒服啊。你看，月亮也好大啊。”
葉文伸手攏緊包裹住她的外衣領口：“看完煙火就回去，這裏風太大，會吹病的。”
林美景笑着靠在他肩頭，“葉先生，別掃興好不好？快收起你的撲克臉，給爺笑一個，這可是我們的美好回憶。”
她嬉皮笑臉的，葉文沒忍住，噗地一笑。“以後有大把時間，都會是我們的回憶。”
“我不要以後。”美景眼神變得固執，“我就要現在。因為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葉文擰了擰眉，卻沒有多想。
點燃引線之後，沙灘上的煙火一起被點燃，形成一個巨大的心型，將他們倆相擁的身影包圍在當中。美景睜大了眼睛驚呼，其它的煙火也跟着在夜空上逐一綻放，照亮了波光粼粼的海面，還有他們依偎在一起的面容。
煙火轉瞬即逝，卻印在美景的心上。
葉文見她看得痴迷，揚起嘴角來：“你喜歡的話，以後每年我都陪你看。”
美景感受着他頸窩裏的溫度，露出苦澀的笑容：“別輕易許諾，我會記住的。”
“我說的話什麼時候騙過你，沒有兌現過？”
“你騙我，騙得還少么？”
葉文噗笑，小聲輕哄：“乖。以後，我對你說的任何都是真的。”
美景也跟着笑：“花言巧語。”
葉文笑而不語，唇覆了過去。深深地吻住。
林美景沉淪在這個吻中，乞求時間就在這一刻打住，永遠在這裏打住。
“阿文。”感覺到空氣的涼意，她睜開眼睛看他，“我們走吧。”
“好。”
“我是說，我們離開吧，去澳洲。我們再也不回來了，葉家和我們再也沒有關係，所有所有都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們去那裏重新開始，我們一家三口幸福快樂地生活。”美景紅着眼睛。
葉文定定地看着她，她臉上的恐懼和憂慮是這麼明顯。
“嗯？好不好？”她追問。
“我們會去澳洲的。”葉文用胳膊圈住她，輕聲解釋，“但現在不行。現在形勢有變，上次你也見了，薇薇要和葉英喬聯手。我必須留下來解決，然後我們再去澳洲。如果現在離開，就是把這麼多年的辛苦都拱手讓給葉英喬。王英他們跟了我這麼多年，我不能用這種方式來了結這件事。”
海風吹在臉上，突然變得猛烈。美景感覺到皮膚上傳來的痛，眼神里全是哀默。
“你怎麼了？”葉文看出她的不對勁，“為什麼突然這麼想離開？”
美景想把一切都合盤托出，但最終還是沒有。她知道的，葉文有多麼想得到葉家繼承權，有多麼想用這個證明他自己。也許，他心裏還是有自己一點點位置的，無論是出於習慣還是出於責任，都是有的。
只不過和他的野心相比，她根本就什麼都不是。就算說出來，又能改變什麼？說出來，她就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再也沒辦法用這些美好的假象來麻痹自己。
可悲。
原以為她再也不是這種可悲的女人。
沒想到，她從未變過。
......
“美景？”
“沒什麼。可能是因為懷孕的感覺比以前強烈了，所以總忍不住胡思亂想。”美景找了個理由，“無論是我非要留在葉家，還是你要應對葉英喬和厲薇的事，都讓我覺得心裏很不安。當我什麼也說沒過。”
葉文親了她的額頭：“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擔心。走吧，回去。”
“嗯。”
......
晚上，林美景做了一個惡夢。
夢裏，她緊緊拉着葉文的手哭喊，可葉文一臉冷漠，說從未愛過她，說她只是一顆致勝的棋子，現在她再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然後，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美景滿頭大汗，喊着從夢裏醒過來。見窗外已經是陽光明媚，而葉文已經離開去辦公事。
她下樓去用餐的時候，偏偏葉英喬在。
美景本想讓傭人弄了送她房間，但葉英喬請她過去餐桌坐。
待她坐下之後，葉英喬笑着說：“昨晚有應酬，多喝了一些，所以我現在才起來。”
美景不覺得和他有什麼可聊的，而且覺得即使是聊也多半是聊不下去，於是勉強笑笑，打算坐十多秒，然後讓傭人還是把早餐送去她房間。
“美景，看你臉色不好，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啊。”葉英喬說的是關懷的話，可臉上的表情卻很是得意。“現在，爸在醫院裏面陪着媽，奶奶也把精力放在我媽那裏，家裏對你的照顧難免會變少一些。”
“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那就好。雖說以前有些不愉快，但我也想通了，都是一家人，還是應該多一些寬容。”
美景才不會相信，他有這種好心，只能繼續皮笑肉不笑地聽着。如果他知道葉俊華的大股份都將歸她，還會不會在這裏談什麼一家人。談什麼寬容？
“對了，我和薇薇的婚事......”葉英喬一臉張狂的笑意，“到時候，你和阿文參加完婚禮再返回澳洲。一家人么，一定要完整。”
哈，美景實在不知怎麼形容眼前這個人。只是這樣，他就已經覺得自己贏了。現在就在這裏耀武揚威了，說得好像在恩准他們一樣。不過也是，有了厲家做靠山，他怎能不得意。
美景偏偏對着他笑：“訂婚消息發佈了？”
“這兩天吧。畢竟爸一直在醫院裏守着。厲叔還沒來得及過去商量。訂婚估計就是發個新聞稿，會直接舉行婚禮。”
“恭喜你。”
“說起來，你還是這事的功臣呢。如果阿文和薇薇結婚的話，那還真是夠我頭疼的。所以，怎麼說，我都應該說一句謝謝。”
“不必客氣。”美景氣定神閑，“不過，我好心提醒一下。厲薇對你是什麼心思，你應該最清楚。別到時候做了墊腳石，那不是太冤枉了？”
葉英喬臉上僵了僵，然後笑：“阿文有你這位太太，薇薇再想把我當墊腳石也沒用啊。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吧？當時爸同意你們結婚，對阿文是有條件的。他永遠都不可以和你離婚，要不然......他就會什麼都沒有。所以你說，無論這事兒怎麼發展，是不是我都是穩贏啊？”
美景保持笑容：“我知道，但是厲薇不知道吧？如果她知道的話，還會不會用這種方法呢？”
葉英喬再一次僵住，沒再說什麼。
“大哥慢用，我回房間了。”美景站起身來，扭頭走人。
她沒有精力去應付葉英喬，也沒有精力去思考他們的那些陰謀。她連自己這事都還沒有想清楚，真沒有其它精力。
她用過早餐之後，換了衣服就讓勝男陪着，去了鄭心妍入住的醫院。
她到的時候，葉俊華不在，護士說去醫生辦公室了。問了護士，大概了解了一下鄭心妍的病情，雖說沒有性命之憂，但長年拖延，身體各項機能都嚴重受損，需要系統的治療和調養。
她走進病房，鄭心妍輸着液，所以一直沉沉地睡着。
她沒有多做停留，這樣看了一眼之後就打算離開。在電梯口時，剛好葉俊華從電梯出來，而厲薇就在他身邊恭敬地攙扶着。
“美景來了。”葉俊華看上去，精神狀態比在家裏時，反而好了一些。
“二少奶奶。”老秦喚她。
林美景點頭致意后，看向厲薇：“厲小姐。”
“沒想到在這裏碰到林小姐。”厲薇語氣十分客氣，“你懷着孩子，這樣跑來肯定很辛苦。”
“不辛苦。”美景也只能客氣，“厲小姐百忙之中還來看望，真是有心。”
“都不用客氣了。”葉俊華笑笑，“以後，也都是一家人了。”
美景聽得出來，葉俊華對厲薇和葉英喬的婚事是同意的，畢竟兩家人一直都有這種打算。而厲薇現在出現，應該不止探病這麼簡單，更像是要把這事儘快提上議程。
“葉伯伯。我就不陪您回病房了，我要告辭了。”厲薇說。
葉俊華點頭。
厲薇走後，葉俊華主動對美景說：“你不用多想。再過十多天，我去自首之後，他們這個婚結不結，對你的影響不大。”
說完，葉俊華往病房方向走，示意美景跟上。老秦過來扶着他，他腳步放得很緩。
美景在旁邊走着：“我不明白。”
“薇薇怎會看得上英喬。”葉俊華心裏明白得很，“薇薇看中的一直都是阿文。現在要和英喬結婚，只不過是一種手段而已。薇薇為的是情，英喬為的是權。原本我也是想讓兩家聯姻的，為情也好為權也好，只要他們願意就行。
“我去自首之後，遺囑就會生效。英喬就算和三個薇薇結婚，也憾動不了你的地位。到時候，他們若還是決定結婚，那就結。如果不想結了，那也隨他們。反正，這種取消訂婚的新聞。也不會比我自首的新聞大。”
美景安靜地聽着，然後問：“股份歸了我以後，你覺得我會怎麼做？”
“美景，這事我本想等你先消化一下再跟你講。既然你現在提起，我也就說了吧。”葉俊華停下腳步來，認真看她，“你會是集團最大的股東，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讓大半股東都支持你成為董事長。你會是最年輕的董事長，我相信你也會成為出色的集團領導人。”
美景沉默了會兒：“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什麼董事長......”
“那你會把這個權利交給阿文？”
“阿文比大哥更合適。”美景直言不諱。
葉俊華沒說什麼，繼續往前走。
“你對阿文還是有偏見么？”美景跟上去，問。
葉俊華搖了搖頭：“以前確實有偏見。但自從上次你跟我說過那些之後，我就已經試着放下了。你說得對，阿文的野心是我造就的，而他的能力我也不得不承認，他比英喬更適合。因為我的偏袒，總想要讓英喬來接我的位子。
“上次那事之後，我再怎麼無法接受，也不得不面對。英喬並不是合適人選的事實。他現在回來了，無論如何，也還是家裏的一份子。以後，他活成什麼樣，全看他自己。
“如果你把權利交給阿文的話，他們兄弟倆的爭鬥就永遠也沒法停止。兄弟相殘，這才是老天對我最大的報應。美景，我沒臉請求你。你想要的，我都給了你。而我只希望你可以接手權利，不要再讓他們兄弟倆為了這個權利，斗得你死我活。”
美景沒說話，當初她提出要股份，是因為她覺得葉俊華沒有資格再擁有這些股份。現在股份到了她的手裏，她也只想把它給葉文，也當是還給葉家了。
現在......她卻多了一樁心事。
......
當她走出醫院的時候，厲薇就在那兒等着她。
勝男攔住厲薇，不讓她上前。
厲薇瞄了眼勝男，不屑地說：“你從來只對阿文忠心，怎麼現在也護着這個女人？”
“厲小姐請自重。”勝男不為所動，“讓老闆知道了，他不會高興的。”
“勝男。”美景示意她不用緊張，“厲小姐可能是來跟我談條件的，我也想聽聽。”
厲薇明顯一驚：“林美景，你會不會太看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