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驚聞

1.驚聞

初夏時節,園子裏樹木蔥蘢,攀爬的藤葉上盛開着大片大片明艷的小花,粉白、杏黃、淡紫、緋紅,濃厚而熱烈。微風吹過,拂去空氣中几絲燥意,偶爾傳來一兩聲蟬鳴,稍縱即逝,循着聲兒似乎是從外面幾顆古樹上傳來的。

院子裏少有人經過,閣間窗台上掛着一層細密的珠簾,偶爾有幾根碰在一起,聲音清脆,閑適宜人。

知秋拎着食盒匆匆忙忙趕回來,午間日頭有些大,又走得急,鼻尖都滲出了細汗。一腳踏入院子,頓時覺得整個人都陰涼多了。進了裏屋,才放下食盒,稍稍坐了下來。不到片刻,便走來一位杏色長裙的清秀女子,鵝蛋臉,兩肩瘦削,梳妝打扮俱與知秋無差。

知夏手裏拿着潤過水的帕子,見狀遞到知秋面前,“喏,趕緊擦擦吧,這一臉上的汗。”

知秋接過,輕輕地在臉上摸了兩把,將食盒推到知夏那邊,道,“你瞧瞧,不過都是平常的菜色,卻足足花了三兩銀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做的是龍肝鳳膽。”

說著打開了盒子,只見裏面裝着一碟素炒豆絲,一碟清炒白菇,一份雪菜豆腐,一小份鮮筍湯。知夏看着皺了皺眉,這也太少了,且清湯淡水的,找不到一點肉末星子。

知秋不滿道,“雖說東西少了點,但到底能吃了,先湊合著吧。說來說去都是那婆子搗的鬼,不過是個管廚房的老婆娘,在李氏面前得了臉,就敢欺負到府里主子的頭上。”

說著又想起廚房裏幾個丫鬟,冷笑着說,“那些個奴才也是見風使舵,給咱們送的都不能入口了,架勢拿地到是足,見過得理不讓人的,還沒見過沒理不讓人的。若不是我拿了銀子送過去,今兒這頓算是沒得吃了,真是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見她說的越來越不像話了,知夏比了個手勢,“慎言。”

屋子裏除了她們,還有李氏的人,這個節骨眼上,還是不要生是非才好。

知秋嘆了口氣,才出了趙家的事,又被張媽媽那群小人拿捏住了,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看了看知夏,糾結道,“趙家那件事,要不要和姑娘說?”

知夏揉了揉額頭,“說吧,事情鬧得這麼大,遲早是要知道的。”

讓知秋把飯菜擺好,知夏小步走到裏間,一手掀開一扇素白的帘子。

珠簾後邊的錦榻上,正側身躺着一個妙齡少女,身着一襲杏黃襦裙,略顯寬大裙擺鋪在被子上。烏髮如雲如瀑,輕輕攏在身後,只斜插着一支碧綠色的水玉釵子。手中執着一卷書,紙張有些泛黃,襯着十指愈發瑩白。大概是看得倦了,杏眼中氤氳着一層霧氣。見有人過來,抬起一張芙蓉面,端的是雪膚花貌,天真無暇,好一個玲瓏剔透的佳人子。

見姑娘衣裳有些亂,知夏走過去幫着整理一下。甫一近身,便一陣清香撲鼻,悠然若丹桂,怡人似芳蘭。縱使不是第一次聞見,知夏還是會嘖嘖稱奇。待見到錦繡手中的書卷,這份驚奇便淡了下去,因而笑着說到,“姑娘總愛看這些東西,和別人家的姑娘半點不一樣。”

錦繡下了榻,胡亂揉了揉眼睛,聞言反駁道,“哪裏不一樣,別人愛看書我也愛看書,沒準我看得還比別人細緻呢。”

嗯,確實細緻,瞧着書頁都翻卷了。不過,“別人看的可不是《神異經》,《博物志》的。”

錦繡哼了聲,“你不懂,志怪才有意思呢。”

知夏只好應了聲,心裏卻對那些神仙鬼怪沒什麼認同感,姑娘家家的,看這些書容易移了心性,只是看這個樣子,也知道勸是沒有用了。“是,比起詩書確實有意思多了。姑娘,這時候不早了,趕快去用飯吧。”

“也好,看得眼睛都有些疼了,待會兒去泡個花茶,我要來熏熏眼睛。”錦繡說道。

“知道了,姑娘,定然忘不了的。”

隨知夏去了外間,知秋早已將碗筷布好,三菜一湯,放在小圓木桌上也不佔多少地方。閨閣女子,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不過錦繡是個只愛自己定規矩的,加之身邊的知秋也是嘴巴歇不下來,所以私下用飯時並沒有什麼約束。

只是今日有些特殊,一時都沒有了聲音。知秋見姑娘吃的專心,似乎一點也沒發現一般。將已經到喉嚨的話又給咽了下去。

飯畢,才終於忍不住,將廚房眾人的惡行都痛斥了一遍,等說到銀子的是,更是憤慨,“三兩銀子,一等丫鬟的月例也不過只有二兩,她們怎麼不去搶。”知秋怒極,也不知是痛恨小人多,還是心疼銀子多。

錦繡迷迷糊糊聽了半天,只有這最後一句話聽得最清楚,因而擔憂地問道,“可是沒銀子用了?”

知秋憋得臉紅,只聽知夏無奈道,“自然是夠用的。”

夠用!夠用就好,錦繡放寬了心,她還以為沒錢了呢。

“姑娘,關鍵是那些人太沒大沒小了,竟然敢這麼對姑娘,今兒給我們送的飯已經不能吃了,保不齊以後連飯也沒有了。若是,若是,”知秋若是了好半天,卻也說不上話來。若是老夫人在,若是舅老爺在,姑娘當然不會像現在這樣受罪,可是老夫人早就去世了,舅老爺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偌大的尚書府,竟找不到可以為姑娘撐腰的人,心中一時生出些悲涼之意。

錦繡見兩人臉色不好,想了想還是安慰道,“咱們既然回來了,以後還是低調點吧,現在沒了小廚房,只能去她們那裏弄吃的。府里有府里的規矩,那個張媽媽是想在李氏面前賣個好,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再者,管廚房的又不是只有張媽媽一個,不是還有李媽媽么,李媽媽為人不錯,又伺候過老夫人,下回多使些銀子,讓她幫着點。”

錦繡不動聲色地教兩人如何有效地進行賄賂,心底卻認為,能用銀子解決的事都不算事,何必如此憂心。這頓吃完了,下頓,總會有的嘛。“還有別的事嗎?”

這個,還真有。知秋看了看知夏,狠狠心說道,“姑娘,還有一件事,是關於趙家大郎的。”

“趙家大郎?”錦繡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忽而腦中閃過一個人影,脫口而出,“趙清澤?”

“我的姑娘欸,這還用想這麼長時間。”這可是您的未婚夫,什麼時候能上點心,這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錦繡撇撇嘴,這也不能怪她,當初無意中救了趙家老夫人,趙清澤為了報恩,就將終身許配給她,報恩報到這個份上,差點沒把趙家夫人嚇死。不過話既然出了口,也沒有收回的餘地,且當時老夫人也是對此極力看好,錦繡縱使有再不願也都忍了,後悔也沒得後悔了。

她是沒有話語權的。葉家一力促成這段親事,幾分是真心,幾分是為了利益,不消多想。

事後,兩家只私下裏交換了信物,並沒有放到明面上來,連正式的婚書都沒有寫,算是趙家夫人的手筆。

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葉家和趙家素日有些來往,不過錦繡身在閨中,如何能出面,再說她性子憊懶,久而久之,連自己原來還有個未婚夫的事都忘了。也只有這兩人,還一心一意地記着。便問道,“趙家大郎出了何事?”

知夏道,“前些日子趙家公子一行人在城外救了墜馬的永嘉郡主,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外面都在傳,永嘉郡主心儀趙公子,聽說兩家都已經在等着太後娘娘賜婚呢。”

錦繡聽罷,一是震驚,而是驚訝,三則是疑惑,“太后不是還在清泉寺禮佛嗎?”錦繡眨了眨眼睛,這一來一回得多長時間,這就賜婚了?

見姑娘的關注點依然不再正常的範圍內,知秋趕忙將話頭拉了回來,“太後娘娘在哪兒都不是問題,只是那成王自小也養在太後身邊,極為受寵,永嘉郡主又是成王唯一的掌上明珠,平時都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這要什麼都不是事。趙家大郎本就是個出眾的,若是永嘉郡主鐵了心要太后賜婚,成王肯定不會拒絕的。”

知夏也在一邊涼涼道,“先前姑娘救了趙老夫人,趙家公子便和姑娘訂了親,這回趙家公子救了永嘉郡主,人家又趕着要賜婚,這以身相許的戲碼還不知道要演到什麼時候。”

這話說的有些重了,不過是知夏的憤懣之語。坦白來說,趙清澤是個極合適的夫婿人選,翩翩君子,年少有為,且出生長相皆上品,錦繡同他雖沒有見過幾面,也多少知道京中女子對他的推崇。況且,單看他對趙家老夫人的尊敬,便知道這是個性情中人。

若是真要挑什麼毛病,也只能說對方門第着實太高了,不適合她這種關起門來過日子的人。

她和趙家的婚約從沒有被外人所知,若是永嘉郡主真的心儀趙清澤,成王請旨賜婚,趙家,肯定會答應吧,與成王府結親才不會辱沒了趙家兩朝太傅之聲望。

賜婚也好,反正她是不願嫁進趙家的。門檻太高,她消受不起,如今這英雄救美髮生地正好。不過她雖然這樣想,還是得安撫一下這兩人,因而違心到,“且不說趙清澤是什麼樣的人,事情還沒那麼遭呢,多想無益,有這個時間,不如多去睡一會兒。行了,聽我的,都下去午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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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掛的豬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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