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章補完

19.19章補完

有很久兩人都沒有說話。屋內有其他病人,都在沉眠。淺淺的鼾聲。

陳簡開了口。她說:“承鈺,我頭疼。”

他放開腕子,伸出手。被黑暗稀釋的月光中,手摸到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摸到她的鬢角。承鈺按了按,問:“這裏疼?”

她說:“全身都疼。”說著,她伸手攥住他的手指,又說:“你親親我就不疼了。”

承鈺俯下身來吻她。他身上帶着夜晚的寒氣,陳簡手指摸到他脖頸涼涼的皮膚,環過去。

她說:“我本來是睡着的,可你在旁邊看我,把我看醒了。”

他在黑暗裏笑,“你那麼厲害,睡著了也知道我在看你?”

她捏住他耳垂,鬆開,“我不厲害,是你厲害。你太厲害了,你悄悄跑到我夢裏了。”

承鈺不說話了,親她的下巴。

陳簡笑,“你跑到我夢裏,把我叫醒了。你是個壞蛋,現在我睡不着了,都怪你,都是你的錯,你說怎麼辦?”

“嗯?我怎麼辦?”他咬一下她下巴。

她輕輕吸一口氣,然後說:“你給我說個故事好了。”她繼續講,“你人這麼無聊,講的故事一定也無聊,你一開口說故事,我肯定就無聊地睡著了。”

他被氣到,覺得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壞心眼的小東西。於是,他又咬她一下,帶了點力道。陳簡又吸一口氣。

她兩手伸過去,狠狠掐他的俊臉。

承鈺臉蛋在黑暗中被捏歪了形狀。

她鬆開手,兀自笑起來。笑出聲才想到不遠處還有他人,於是停下,說:“我告訴你,我是個大好人,你一輩子再也遇不到比我更好的人了。所以我不為難你了,我說你聽就好了。”

他頭埋在她脖頸,陳簡手撫上去,摸到他刺刺的頭髮,聽到他說:“陳大好人,你講吧。”

不知是被他逗樂了,還是癢了,她又笑起來,同時問:“你知道什麼樣的交情是最鐵的嗎?”

“同學間的交情?”

“不對。”她否定。

“一起蹲監獄的交情?一起嫖.娼的交情?”

她掐下他的耳垂,說:“錯錯錯。”

陳簡:“我跟你講一個故事,你聽好了啊。冬天的時候下了場很大很大的雪,雪太深了,幾乎要埋掉人的腰。山裡住着鄉野醫生和他的妻子,鄉野醫生是個好人,和我一樣的好人。雪那麼厚,把山路封住了,馬車駛不了,可醫生心地好呀,跟我一樣好,他還是要出診給病人看病的。醫生只好走着去看病。他每天很晚的時候,踩着雪走回到家,凍得瑟瑟發抖。他的妻子躺在被窩裏,妻子掀開被子,用溫暖的身字抱住冰冷的丈夫。她冷得牙齒打架,身體發抖,仍舊緊緊地把他抱着。醫生的眼淚就下來了。”

他手摸她的臉。

陳簡:“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啊,一個是現在難得有像這個醫生和我一樣的好人了,還有一個啊,”她撥撥他硬硬的頭髮,“最鐵的交情是一個被窩裏的交情。”

她又問:“冷嗎?”

“冷。”他回。

她柔軟的雙臂環過去,在他耳邊說,“現在我們是最鐵的交情了。”

他動情地吻她的臉頰,下巴和脖子。她閉上眼睛,手指緊緊握住他的腕子,細細地呼吸,覺得自己像風中亂顫的蝴蝶。

隨後她又說:“知道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嗎?因為我可憐你,”她摸他的臉,“你都不對女孩子笑,一定沒有女孩子喜歡你,所以我可憐你。”

承鈺覺得她黑白顛倒攪亂是非的功夫秒秒劇增,可這話否定了他作為男性的尊嚴,於是他故意說:“嗯?沒有人喜歡我?怎麼沒人喜歡我?喜歡我的女人從紐約排到墨西哥,什麼樣的都有。”

“不要臉。”她說。

“比不上你。”他回。

她翻了個身,背對他,“那你找她們去好了。”

承鈺冷笑一聲,“我才是可憐你。”

她仍舊背對着他,背部在幽暗中呈現一個美麗的形狀,“你可憐我什麼?”

他瞟她一眼,說:“可憐你孤孤零零沒人愛。”

“哦,”她冷漠地回,“我丈夫愛我就行了。”

這一句話似乎子彈一樣穿透他的內心,霎時,這些日子以來,所有夜不能寐的痛苦,幾乎在一瞬間迸發出來。他掐住她的肩膀,把她扳過來,強迫兩人對視。

陳簡劇烈的呼吸着,黑夜似乎都在扭曲,他內心痛苦地糾成一團,語氣卻惡狠狠地講,“你以為自己很聰明,你覺得自己最聰明對不對,嗯?你對我的智商很有意見嗎?還是你從來就這樣習慣把別人當傻瓜!”

她痛得眼淚掉下來,抽氣,“你弄疼我了。”

承鈺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痛苦點燃,他依舊冷笑着說:“你不是最厲害嗎?是不是,什麼樣的男人你都能對付。嗯?”

他雙手錮着她的腦袋,湊近了,低低地,危險地,帶着一觸即發的力道,“我是第幾個?”他咬着牙問,“你說呀,我是第幾個!”

“你弄疼我了。”她輕輕說。有眼淚淌下來,落到承鈺的手背上。

他像被燙到一樣鬆開手。有很久兩人都沒說話。

承鈺伸手,觸碰到她的臉。陳簡揚起手,要打他。他卻順勢把她拉過來,捧着她的臉,狠狠地吻過去。幾乎是撕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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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一看着電梯的門在眼前打開,內部鋥亮的牆面映出他瘦削清雋的臉。

身後的人推着輪椅,將他送進梯內,正壓跨步進來。恩一擺擺手,於是後面的男人停住了腳步。

“拿過來。”恩一說。

男人遞過去一個黑色的小匣子,恩一接住,放在兩腿上。

電梯關上了,數字跳動了一下。乘梯開始緩緩上升。

恩一拇指撫了一下匣身,按下按鈕,匣蓋彈開。裏面是紅色的絨布,中間躺着一個小小的玻璃瓶。瓶子很是迷你,像醫院裏醫生打針前抽取藥水的注射液玻璃瓶。

他看着瓶身,沉思不語。

這個瓶子是有來歷的。

1938年年初,關東軍大醫官桐野一葉乘船來到大連港,他一路北上,赴設立於齊齊哈爾的關東軍化學部516部隊就任。桐野起先在所內負責毒氣探測和毒物合成研究,同時帶了一個助手,助手是年輕人,剛剛從本島習志野學校畢業,姓東山。

1939年,根據總部命令,516部隊在黑龍江佳木斯建立了三島理化研究所,秘密從事毒劑和細菌實驗,同年,桐野和所內負責人之一大島鬧翻,被鎖入毒氣室秘密處死。他逃過一命,被所內另一負責人福島救下,同時接受了另一道最高級密令,遠赴這個國家的西南地區另行開展毒氣和細菌研究,為奪取“支那國”大後方做秘密準備。

不久后,桐野一葉帶着助手東山來到武陵山脈深處,建立了新的研究基地。

1945年日軍全面崩退,這個位於偏遠山區的基地卻遺留了下來。桐野自然死亡后,東山掌管了主導權。漸漸地,基地的研究重心從化學武器轉為生物製藥,它與日本軍部殘存右翼勢力保持着千絲萬縷聯繫的同時,也開始尋謀與國際藥品公司的合作。新中國成立后,他們無法再明目張胆地以戰爭的手段得到用以實驗的**,然而,這個國家百廢待興,甚至一度陷入文.革的自我混亂,對邊遠地區沒有太大的掌控力,於是他們開始藉助拐賣兒童,從各省各地偷運來年幼的男孩女孩作為實驗體。當藥品研究基本成功后,再打着臨床試驗的幌子進行正規的病體藥品實驗,隨後轉手國際藥品公司投入生產,參與世界市場分紅。

1978年代號為“夏娃”的新一輪研究展開,這次的研究針對強直性脊柱炎,投入巨大,起初研究沒有進展,直到1980年一個新來的女孩使研究出現轉機。九年後,他們得到了第一支不穩定的融合蛋白類腫瘤壞死因子埃爾法抑製劑,眼看曙光在前,上層領導人卻接到解放軍剿毀令的風聲,他們大驚失色,緊急下令摧毀設施,並試圖全盤帶走研究成果。然而,撤退有條不紊進行時卻突發大火,不僅很多此次研究的材料付諸一炬,那個關鍵的女孩也死於大火之中。

恩一望了眼匣子中這唯一一支夏娃,闔上蓋子。與此同時,電梯到了。門再度打開,他手扶着兩邊,駛出電梯。

眼前是很長的通道,光線很足,地上有華貴的毯。電梯門口站着兩個穿着和服的女人,一模一樣的打扮,窈窈窕窕,柔軟的脖子,塗抹到深白色的臉,嫣紅的唇。

其中一個女人要過來幫他推椅,被恩一止住。

女人鞠了一躬,用柔軟的聲調對他說:“請您跟我來。”

女人在前領路,他行駛着輪椅滑動在後,另一個女人跟在後面。

他們到了一扇日式拉門前,女人推開門,立到一旁。

充足的光線刺過來。房間很大,卻很空,同樣是和式,中間是一張大案,案邊已經盤坐了三個人。最顯眼的是一個紅頭髮的老頭,白人面孔,卻穿着灰色和服,坐在正對門的地方。

另外兩個是一個大鼻子的中年男人和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旁邊膝跪着一個年老的亞洲女人,白臉,很紅的唇,臉上的皮肉像是墜下的袋子,梳着厚重染燙濃黑的盤發。

恩一滑動輪椅進入房間,他在案邊停下,正對紅髮老頭,垂眸看了眼低低的木案。他的輪椅有些高,而萎縮的兩腿,註定他不能像另外幾人一樣盤坐下來。

身後傳來細細小小的腳步聲,女人脂粉的香氣傳來,緊接着,冰冷的槍口抵上他的太陽穴。

恩一恍若未覺。他微笑着嘆了口氣,不知是指這桌案還是這槍,“真是對殘疾人一點都不友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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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愛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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