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聯手翻案
牛何君與葛家父子臉色皆變。
這宋明淵要是摻和一手,不知道事情又要生出什麼異數。
“牛縣令剛剛避重就輕,將那五十文賭錢硬說成收買證人之銀,那不知道牛縣令可知道,這葛七自從葛三全死後,便一直佔着他家的田地。若是這母子倆蹲了大獄,恐怕連每年意思意思的幾袋稻米都省了吧?
既然葛六幾人做不得數,那麼試問大人,這與葛王氏利益糾紛更大的葛七所言,還能做證詞嗎?”
牛何君被反將一軍,這這那那了半天。
宋明淵紙扇一合,後邊湊熱鬧的人立馬振振有詞地道:“牛縣令不可厚此薄彼啊!”
“牛縣令,這碗水得端平咯。”
“我們牛縣令如此明察秋毫,怎會顛倒是非呢?”
牛何君算是看出來了,這後邊的一大幫子人,都是這宋明淵的托兒,這起鬨聲一鬧,他也不能強詞奪理,便道:“葛七,你是否強佔葛王氏母子的稻田?”
葛七臉色一變,沒見過世面的人,一看縣太爺將矛頭指向了他,還以為要拿他興師問罪,立馬緊張道:“縣太爺,饒命啊。小的一時糊塗,一時糊塗。之前占人田地,只是葛王氏母子不善耕田,這地荒着怪可惜,便種上了自家稻子,而且每年都給他們母子二人送米,也算是租的田,這在村裡都是知道的。
都怪小人昨夜一時貪起,聽了葛家大兒的話,對那幾畝水田起了歹念,才做了偽證,還請大人饒恕啊!”
牛何君直翻白眼。站在葛七邊上的葛大秀才更是差點暈過去。
這是有多蠢?
牛何君眼見事情都要露餡了,趕緊說道:“本官累了,稍作休息,等來日再審。”
“大人!按照《大京律》,若無罪證,羈押一日,連審兩堂未能定罪,當無罪釋放。”
牛何君鼻孔氣得比眼珠子都大,“本官知道,不用宋狀師提醒。暫歇一炷香,一炷香后定當斷個水落石出。”
內堂之中,牛何君來回踱步,氣得不行,“你說說這個宋明淵,這是擺明了跟本官作對。這倆破落戶的孤兒寡母,哪有錢請得起這宋明淵,定是沒事找事,自己貼上來的!”
“大人息怒。這如今已經這樣了,依小人之見,還得想想補救的法子才是。”
“還能有什麼法子,這葛七個癟三,本官這這麼一問,他倒好,竹筒倒豆子,什麼都給禿嚕出來了,這還補個屁,趕緊判無罪釋放得了。這麼屁大點的事,不就是給糞缸被崩了嗎?就算判能判什麼?”
常師爺可是收了葛家不少的錢,便道:“大人您往身後看。”
牛何君看了眼身後桌上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眉頭一皺,問道:“這都什麼?”
“這些都是從那……案發的缸里掏出來的東西,大人您心如髮絲,一定能夠發現什麼線索的。”
“滾!你讓本官去動這些污穢之物?趕緊給我滾!帶着這些噁心的東西給我滾!”
牛何君連多看一眼都不想看。
門外忽然傳來輕叩聲。
“誰?”
“大人,有個人想要見您,說是巡鹽御史林如海林御史的門客。”
牛何君瞳孔一縮,道:“趕緊有請!”
賈雨村終究還是不放心趕來了。
賈雨村拱手一禮,道:“在下賈雨村。”
“賈兄有禮,在下江都縣縣令牛何君。不知道林御史有何囑託?”
賈雨村坐在位子上,道:“也無他。在下前來,為的就是葛王氏母子,這母子倆乃是林御史的親戚,本來無什麼大事也就不出面來叨擾了,但聽聞牛大人三更升堂,怕是……”
“非也非也!賈兄多慮了,此案案情明了,本官早就要無罪釋放葛王氏母子倆了。您在此稍等片刻,本官立馬就斷案。”
牛何君一路小跑,旁邊的常師爺則一臉的黑線,眼看銀子就要到手,卻就這麼攪黃了,便道:“縣太爺,古知府那裏如何交代?”
“古知府?他葛芳不過就是個小小秀才,等真發跡了,人古子章才可能來攀關係,還不知道知府大人撐不撐得到那個時候呢。不然誰會去搭理他。你可知這林御史什麼來頭?京師寧榮二府,賈家的女婿!雖然如今賈家勢微,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誰敢去動它?撇開他不說,就是這林御史,乃是四品,甩開那古子章幾條街?”
常師爺如遭雷擊,沒有想到這葛王氏竟然有如此關係,這要是得罪了,今後還真沒什麼好日子過,趕緊擦汗小跑跟上去。
賈雨村坐在堂內,長衫一抖,看向一邊放着的包裹,忽然眉頭一挑,用手拿起一塊透明的東西,細細看起來,呢喃道:“此物不常見吶。”
……
……
堂前葛王氏一臉愁容,要是他的兒真的定罪了,那她也不想活了。
牛何君喘着大氣坐定。
堂下都快瞌睡連連的幾人打起精神,等着宣判。林嵐並無懼色,在一邊安慰着自己的娘親。
啪!驚堂木一響,底下瞌睡的人都驚醒過來。
宋明淵哈欠連連,為了這樁官司,自己也是一宿沒睡,經不住瞌睡上腦。
“本官宣判!葛王氏母子無罪釋放!”
葛芳眉頭一皺,“大人!”
“大什麼大,退堂!”
“慢着!”林嵐笑着看向牛何君。
“你……還有何事?”
林嵐嘴角的笑容,讓所有人都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他雲淡風輕地說道:“葛夜年為老不尊,調戲良家婦女,依據《大京律》第一百零三條,當處以絞刑;葛芳身為生員,賄買證詞,知法犯法,依據《大京律》第二百一十六條,理當革去功名。還請大人依法定罪!”
此言一出,葛芳忽然覺得天旋地轉。就連一邊的宋明淵也是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這個少年對於《大京律》如此了如指掌。
握在竹榻上的葛夜年嗚嗚地掙扎着,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訴說,然而口不能言的痛苦,讓他忽然一口老血噴出,暈了過去。
“爹,爹!”
牛何君有些忌憚地看着林嵐,他沒想到堂上最厲害的並不是宋明淵,而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
“姓林的小子,你太狠了!我爹都氣成這樣,一切都是你乾的!”
林嵐腰板挺直,說道:“大人明鑒。葛家村上上下下,皆知葛夜年這些年如何欺凌我母子二人。如今遭了天譴,我看那爆炸定然是五雷轟頂,連天公都看不下去了。”
“你!”
牛何君手中驚堂木顫抖着,倘若此番賈雨村未至,他真不知道這個少年會不會牽扯出自己,趕緊幡然醒悟,令牌一丟,喝道:“葛夜年德行敗壞,為禍鄉里,念起中風在床,年事已高,父過子承。葛芳賄買證供,知法犯法,兩罪並罰,革除功名,永不錄用!退堂!”
驚堂木一拍。
一切塵埃落定。即便是葛芳要翻案,也得去知州那裏訟案,然而這將是一場徒勞。即便是古知州親自審理此案,等看到牛何君的文案,估計連堂都不升,直接打發了葛芳這個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