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先天不足逍遙洞

持劍擋住李瑤心的，正是一路追尋玄奘而來的風靈。

她一襲白衣，若嫦娥下凡。手中長劍覆蓋廣寒陰力，不僅僅鎮壓住李瑤心的攻勢，廣寒真氣更逐漸將對方凍結。

“手下留情！”鐵戰和紫苑齊聲喊道。

李瑤心乃逍遙洞掌門李長生愛女，若是有什麼閃失，鐵戰可吃罪不起。紫苑更是逍遙洞長老，豈可坐視李瑤心遇險。

紫苑也不用朝真降生，一縷清光打出，便破了風靈的劍勢。一則因紫苑修為高深，已經是虛渡期二重天，也因為風靈本就無意傷人，雖然已經鎮壓李瑤心，卻並不會傷她性命。

“你，你！”李瑤心氣憤不已，卻不是風靈對手，惱怒地說不出話來。

紫苑趕忙將她扶穩，說道：“這位姑娘並未傷你，只是出手阻攔你傷人罷了，別生氣了。”

“你什麼意思？！”李瑤心見眾人都不維護自己，雙眼含淚，大喊一聲：“我去找爹爹！”便飛入山中，一去不返。

“壞了壞了。”那鐵戰急道：“諸位快快離去，我那李師叔最是護短。這裏萬事都有我鐵戰扛着，你們快走吧。”

可惜有風靈在此，玄奘哪裏走得了？

風靈來到他面前，輕聲說道：“我也不敢奢求，但願跟在你身旁，直到你完成所有心愿，回歸大雷音寺，那時我自會離開，好嗎？”

玄奘苦笑道：“西方教早已不存，何來大雷音寺？”

“你不知道？”風靈頗感意外地說道：“地藏王菩薩重建大雷音寺，就在昆崙山西面。新的大雷音寺與崑崙派守望相助，共同抵擋修羅族的入侵。”

玄奘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這些消息。不過相比之下，風靈的意思是除非自己了結一切，回歸旃檀功德佛真身，否則她便要永遠跟着自己？

“何必呢？”玄奘問道。

“花已開，卻不求果。便是只有剎那芬芳，我也無悔。”風靈目光直視玄奘，大膽地吐露自己的心聲。

一旁鐵戰與紫苑看在眼中，也是陣陣感慨。這女子痴情，心意更是堅定，卻不知這十五六歲的少年如何賺取了佳人芳心，卻還要避之如洪水猛獸。

鐵戰看向自己身旁佳人，彼此雖然心意相通，卻也有層層阻撓。門派、師尊、同門還有那位刁蠻任性的青梅竹馬，莫不是鐵戰與紫苑結合的阻力。

“那，我先行告辭了。”玄奘只得帶上風靈，與鐵戰、紫苑二人告辭。

“你們哪裏也不用去。”深山之中，歸去閣、逍遙洞石碑後方，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既然已經到此，便入我逍遙洞山門說話吧！紫苑長老，還不迎客？”

說是迎客，但那聲音卻不容置疑、威嚴無比，顯然也是一個極其強勢之人。

鐵戰苦笑道：“諸位抱歉！看來，我李師妹已經向她父親告狀了。逍遙洞掌門修為高深，諸位若就此離開恐怕要惹上麻煩，不如前往拜見，把話說通？”

“也好，就去見識逍遙洞主人吧。”玄奘點點頭。

紫苑引路，眾人隨她入山，到那逍遙極樂洞天一游。

逍遙洞奇景，豬七戒自入山之後就驚嘆不已。玄奘不似這五弟子一樣沒有見識，但也頗為感慨。不愧是聖人傳承，手段果然不凡。

逍遙洞、歸去閣，兩派同存於一山之中。

此山深處，被人以大神通打穿，一處鑿成千丈洞天，一處雕成萬丈岩壁。

逍遙洞，便在那洞天之中，靈水仙芝、祥雲繚繞。而歸去閣，更懸挂在岩壁之上，以神木搭建，亭台樓閣、勾心鬥角、琅琊迴轉、縱橫交錯。

“奇景，果然是奇景！”玄奘領略兩派仙貌，感嘆道。

“土包子。”嘲諷聲傳來，自然是那李瑤心不依不饒。此刻她站立在逍遙洞口，對眾人說道：“我爹要見你們，進來吧！”

那模樣，顯然是期待着父親為自己出氣，教訓這幫敢招惹自己的外人。

洞天以玄石為基，雕琢如府衙書院一般。玄奘一路不知走了幾進幾間，才來到正堂。見到了逍遙洞掌門李長生。

“山下之人，便是你們？”李長生一身居士打扮，書香氣質，一縷長須捶胸。

“在下玄奘。”自報家門后，又指了指身後道：“此乃我兩名弟子，豬七戒、敖九天。”

“哦？”李長生問道：“何門何派？”

“無門無派，一介散修。”玄奘答道。

“哈哈哈哈！荒唐！”李長生大笑着站起身來，怒道：“無門無派？區區散修敢招惹我李長生愛女？不怕我現在就滅了你們嗎？”

“閣下半仙修為，要滅我這元嬰期六重天，確實不難。”玄奘道破李長生修為，冷笑道：“但是這也改變不了你教女無方的事實。”

“你能看破我修為？”李長生沒有計較玄奘的後半句話，而是驚訝對方的目力。

“虛渡期大圓滿者，劫雲將至。渡劫得過便是仙，渡劫不過，飛灰湮滅。”玄奘說道：“我進山之前，便感覺到天空中有劫雲飄動，想來你渡劫將近，此刻要是對我動手，劫雲恐怕立刻就要發動。”

原來這李長生的修為，比之軒轅策和元和真人還要高出半分，即將渡劫成仙。

此刻他根本動不得手，一旦調度真元，劫雲立刻就有感應，九重天雷降下，一個不慎渡劫失敗，便要灰飛煙滅。

“好眼光。”李長生深吸一口氣，坐回自己的位置。

玄奘卻反客為主，隨意在正堂中來回走動、張望片刻后說道：“看來你離不開這洞府，一旦出去，劫雲立刻發動。怎麼？沒信心？”

李長生卻不回答，而是開口送客：“今日之事，我逍遙洞便不再計較。紫苑長老，替我送客！”

“爹！”李瑤心第一個便不答應，居然就這樣放人走了？根本沒有替她出氣！

這大小姐正要撒嬌，正堂外又走進數人。鐵戰見了，趕忙拜道：“爹，您怎麼來了？”原來是歸去閣掌門鐵縱橫和派中幾位長老。

“哼！你還知道我是你爹？”鐵縱橫瞪了一眼自己兒子，從紫苑身旁走過，看都不看她一眼。緊緻來到李長生身邊，顯然兩人關係極好。

“鐵兄。”李長生面帶笑容招呼道。

“李兄，怎麼樣？時機道了嗎？”鐵縱橫問道。

李長生聞言，只是搖頭道：“神息薄弱，無法感應。這一劫，怕是過不去了。”

“可有其他辦法？”鐵縱橫問道。

“若是有，我早就用了。”李長生嘆道。

這二人對話，周圍居然誰都沒有聽懂，顯然隱藏地極深。

然而玄奘何等閱歷？只聽了這幾句，再分析李長生之前的表現，便猜出了一二。他有心結好東方各正道門派，便說道：

“神息薄弱，仙靈有恙。過去得了許多好處，今日也當思念報答。或許正可解開仙靈異樣，重獲神恩。”

一席話說得玄之又玄，眾人都聽不懂。只有那紫苑長老微微皺眉，似乎有所思量。李長生卻已經早早站了起來，問道：“你究竟是何人？怎會懂我逍遙洞奧秘？”

“朝真降聖，一啄一飲，已成因果。你若一味索取，自然仙途斷絕。”玄奘言盡，不再多說一句。

“一味索取，仙途斷絕？怎麼會？怎麼會！難道這才是根源？”李長生拽住鐵縱橫激動道：“本派乃祖師傳承十一派中修行最快的一派，卻從來不曾有人成仙，難道就是這個原因？一味索取？都因為歷代掌門一味索取，不懂回報？”

說罷，也不等鐵縱橫答話，大步流星地走進內堂，口中不斷說道：“閉關！我要閉關！一定要查個清楚！”

“你們到底是何人？”鐵縱橫這才終於把注意力轉移到玄奘等人身上，奇道：“我歸去閣與逍遙洞比鄰而居數千年，彼此可謂知根知底，你一個外人，居然道出了逍遙洞多年來隱患所在？你說的是真是假？若是李掌門被你誤導，鐵某絕不會讓你好過！”

“我若不說，恐怕李長生時日無多。何不按我所言，也許能掙得一線生機？”玄奘笑道。

“時日無多？！”李瑤心失色道：“鐵伯伯，這小子在說什麼？為什麼我爹時日無多？”

鐵縱橫苦笑道：“傻丫頭，你是逍遙洞傳人，難道不知道，你們逍遙洞歷代掌門根本無一人可以渡劫成仙，全都是死在這九重天雷之下嗎？”

李瑤心一聽，頓時跌坐在地上，喃喃說道：

“怎麼會呢？我們，我們不是修行最快的門派嗎？我才十八歲，已經元嬰期三重天了！爹爹這麼年輕，已經虛渡期大圓滿了。我們這麼厲害，怎麼歷代掌門會無法渡劫成仙呢？”

鐵縱橫看了看玄奘，說道：“或許就和這年輕人說的一樣。一味索取，自斷仙途？”

眾人之中，只有紫苑長老對這話感觸最深。她如今不過剛剛二十七歲，修為已至虛渡期三重天，被譽為逍遙洞近千年來最出色的天才，更有望在三十歲左右達到虛渡期大圓滿，速度甚至超過了當今掌門李長生。

但修為過快增長，反而讓她產生了一絲困惑。自己天賦確實不錯，但她並不盲目，歸去閣的鐵戰天賦其實更勝自己，但他修行歸去閣玄功，二十歲的年齡也不過元嬰期四重天。

而懶散懈怠李瑤心天賦遠不如鐵戰，卻能在十八歲便達到元嬰期三重天。

是逍遙洞玄功遠勝歸去閣？

紫苑搖搖頭。她飽覽古籍，知道歸去閣多年來英才不斷、時有渡劫成仙的高人前輩。而反觀逍遙洞，自創派祖師以來，似乎無人渡劫成仙？

這一隱晦的歷史從不被人提及，幾乎要淹沒在歷史之中。

但紫苑明白，這定是逍遙洞功法缺失的地方。

陰陽調和、厚積薄發，才是修行征途。

因此，最近幾年紫苑已經不再修行。她不斷被同門長老超越，卻不在意。始終停留在虛渡期三重天，只是偶爾把目光轉移到歸去閣掌門的兒子身上，是他讓自己偶然發現了門派的缺陷。

但也正是這一道原本多餘的注意力，成為了拴住紫苑和鐵戰的紅線。

“紫苑長老，我喜歡你。”是鐵戰主動開口，而紫苑，居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就在她回神過來的剎那，鐵戰已經將她摟在懷裏。然後，就是滿心雀躍來看望鐵戰的李瑤心，撞破了這一幕。

“紫苑！我恨你！”李瑤心在此之前，最後一次對紫苑說話，只有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