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卷 無憂勝場
李明燁發出的劍氣如虹,迅疾劃過二人間的幾丈許空間,似閃電般當頭斬下。
此時此刻,謝無憂的舉動大出眾人意料,既不向後也不向左右閃避,偏偏迎頭而上,對那幾道劍氣視而不見,快速向李明燁逼去。
眼見那幾道劍氣就要斬在他身上,謝無憂的身形忽然詭異的左右閃動幾下,彷彿一條靈活之極的游魚,簡單幾下便躲過看似密集的劍氣,伸手一拳毫不停頓的向面露訝異神色的李明燁打去。
李明燁此時才知這個一向被自己看成廢物的謝無憂絕非尋常之輩,如此迅捷詭異的身手,絕非常人可及。
拳風撲面,感覺到謝無憂這一拳的猛惡,他身形一退,一掐法決,無數在與卓茵比試時散落在台上的沙石泥土瞬間聚集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土牆,正好擋住謝無憂的攻擊。
“轟”,謝無憂一拳打在土牆之上,頓時沙石紛飛,尋常劍氣難破的土牆被謝無憂一擊轟散。
李明燁要得便是暫擋謝無憂鋒銳,趁他擊碎土牆那一刻攻勢暫緩,他雙手連掐法決,數點火芒自他掌心處亮起,“疾”,李明燁雙手一揮,凝聚成形的六七個火球呼呼作響,向緊追不捨的謝無憂打來。
李明燁與謝無憂距離本來就近,謝無憂視線剛剛又被土牆遮擋,幾乎他剛剛衝破土牆去勢不停之時,那幾團火球就已迎面而至。
每個火球均有拳頭大小,被李明燁真氣激發,溫度遠高於尋常火焰,謝無憂伸出去的拳頭已可感到一絲燒炙的疼痛,若是被火球擊中,絕對難以再戰。
眼見前進之路被封死,謝無憂在前去之勢未停之時,一個好似羚羊掛角的后翻,一直在他意念控制下緊貼其背的龍牙在他翻轉之間貼着他的身子悄無聲息的飛出,與李明燁打出的幾點火球交錯而過,直刺李明燁面門。
李明燁與卓茵劇斗一場,真力已消耗殆盡,他本想先將謝無憂逼退,之後再拉開距離,利用殘餘真力全力施展一次法術,乾淨利落的將謝無憂解決,渾沒料到他竟然另有奇招。
龍牙直刺面門,此時想躲已是不及,情急下他一橫化龍劍,與龍牙撞在一處,“鏘”,一聲脆響,李明燁只覺彷彿被一塊巨大石頭砸中,握着化龍劍的手一陣酸麻,整個人都被隨之而來的巨大衝力撞飛。
龍牙也被李明燁化龍劍所阻,被撞的向後倒飛而回,此時謝無憂已經成功避開李明燁發出的火球,伸手召回龍牙,站在那裏,看着幾丈遠處一臉陰晴不定的李明燁,譏笑道:“某些人平日裏狂的可以,不過此刻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你……”,李明燁向來眼高於頂,怎能容忍謝無憂這等嘲諷話語,只恨不得將謝無憂斬成幾段以解心頭之恨。
他雙手連掐法決,一時間各種法術鋪天蓋地的向謝無憂打去,火球、冰刺、石塊、應有盡有。
台下觀戰眾人一陣騷動,紛紛驚訝於李明燁的這一次攻擊,要一次性用出這麼多法術絕非他們這種年輕弟子可以做到,謝無憂這番恐怕有難了。
數道冰刺先至,謝無憂向後一滑,叮叮叮,幾聲響過,那幾道冰刺都斜刺在高台上,撞得粉碎,容不得謝無憂喘息,一陣破空聲響過,石子如雨點般打來,其中還摻雜着十數點火球。
對於這種攻擊謝無憂早已習以為常,平日裏他跟隨易不雲修鍊時,那老頭子掀起的石子雨要比這個密集的多,謝無憂不慌不忙,將龍牙放出,護在身前三尺距離,上下飛轉,立時磕飛無數石子,偶有漏網之魚,卻已對謝無憂沒什麼威脅。
那十幾點火球速度稍慢,待到大半石子都已被謝無憂避過之時才姍姍來遲,只是這種速度對於以迅捷詭異見長的謝無憂來說簡直和蝸牛爬沒什麼分別,剛想揶揄李明燁兩句,眼光一瞥間卻見他嘴角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謝無憂心中驟然一凜,心道莫非其中有詐?
就在這片刻間,飛至謝無憂身前的原本分散的十幾點火球忽然轟的一聲全部炸開,連成一片,爆出漫天火焰,向近在咫尺的謝無憂席捲而去。
落劍宗坐席處,落劍宗南宗掌門周行天微微動容,訝道:“這李明燁不愧是五行之體,天生對於五行法術悟性就高人一等,他對法術拿捏已經遠在一般弟子之上。”
落劍山南宗乃是大炎劍所在,火系法術可謂一絕,需知火性暴烈,威力雖強卻難以駕馭,能似李明燁這等將其控制的如此精準之人在年輕一輩中絕對屬於鳳毛麟角之數。
火焰漫天,向謝無憂席捲而去,速度快的驚人。
烈焰熊熊,高溫之下,近在咫尺的謝無憂發梢已被烤的捲曲枯乾,此刻已容不得他多想,身體本能的向後急退。
沒能一擊而中,李明燁心裏多少有些失望,但眼看謝無憂被面前火牆逼得無處可逃,李明燁臉上又露出得意笑容,鼓動全身剩餘真力,連連掐動法決,催動的那一片烈焰的前進速度越發迅疾,直向謝無憂裹去。
前方左方右方,都是熊熊烈焰,除了向後退避,謝無憂已無路可走,只是在他後面不過五步遠就已是高台邊緣,再想後退,非掉到高台下不可。
李明燁笑得越發得意,正想一鼓作氣將謝無憂解決時,一件物事疾若閃電般穿過火牆,向他刺來。
李明燁一驚,渾沒料到在這種情況下謝無憂還有餘力反擊,驚駭下連忙閃身躲避,卻已沒時間再去掐動法決。
失去法決催動,火牆的速度緩得一緩,已足夠謝無憂脫身。他側身一撲,閃身避開火牆,此時李明燁也已避開龍牙一刺,剛回過神來,正好攻至的謝無憂已一拳打向他面門,李明燁真力急劇消耗下,反應已有些緩慢,大駭之下急忙想運使幻影術,卻還是稍稍慢了一步,“砰”的一聲,被謝無憂一拳打中臉頰,整個人頓時都被謝無憂打飛,橫着飛了出去。
李明燁眼前陡然一黑,在即將落地前清醒過來,大驚之下剛想掙扎時,眼前一隻拳頭已由小變大,“砰”的一聲打在他眼眶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耳中轟鳴,頭腦中一陣暈眩。
隨後砰砰之聲不絕於耳,每當李明燁即將落地之時,謝無憂總會及時趕至,抬手就是狠狠一拳,將李明燁的身子高高打向空中,而且這小子下手時專揀李明燁臉上明顯處,雖然手被他身上的反震之力震得生疼,但見李明燁臉上被自己打得烏黑青紫一片,大為解氣,想到卓茵受傷的樣子,謝無憂下手更狠,一拳緊似一拳,早已把李明燁打蒙。
這變化太突然,片刻之前李明燁還佔據上風,片刻后卻被謝無憂痛毆,台下觀戰之人無不張大嘴巴,驚詫莫名。
落劍宗坐席處李清文看着自己兒子被人痛打,一陣心疼,其實李明燁這番輸得着實冤枉,若不是剛才和卓茵劇斗一場,消耗過大,他絕不會如此輕易被謝無憂打敗。
李清文看了易不雲一眼,見他一副無動於衷模樣,又看向紫陽真人,見他向自己點了點頭,心中鬆了一口氣,連忙喊道:“謝無憂,勝負已分,住手!”
一連喊了數聲,謝無憂都置之不理,反而打得更加起勁,又驚又怒之下,李清文飛身直奔謝無憂二人所在高台之上,喝道:“謝無憂,你怎的還不停手?”
見有人上來攔阻,謝無憂知道沒法再打下去,最後舉起右拳,向早已昏死過去的李明燁道:“你給我記住,這一拳算是我替小茵加倍討回的。”
說著,狠狠一拳砸向李明燁,將他身子打得直向高台之下落去。
李清文顧不得與謝無憂糾纏,大驚之下連忙躍下高台,將險些摔到地上的李明燁接住。
紫陽真人轉頭向易不雲,皺眉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他這麼做有些過了罷。”
易不雲冷冷一笑,桀驁道:“若是他落到李明燁手上,結果只會比這更糟,不過這小子似乎總是有些運道,好得很!”。
易不雲說謝無憂運氣好其實倒也不假,若非李明燁在與卓茵比斗后已是強弩之末,他斷然不會如此輕易的輸給謝無憂,不過說到底若不是他壓根就沒將謝無憂放在眼裏,認為自己抬抬手就能將他解決,也就不會有這一番無妄之災。
在眾人圍觀之外的一角,那名叫柳驚龍的重瞳麻衣青年遠遠望着謝無憂,雙目重瞳之中光華流轉,似要將他看透。
腳步聲響起,凌霄城少主齊飛揚信步走至他身旁,問道:“你覺得他如何?”
“很有意思的人”,柳驚龍重瞳之內光華斂去,平凡面容上閃過一絲淡然笑容,整個人在剎那間綻放出一種卓然神采。
齊飛揚看着謝無憂離開高台,莞爾一笑,自言自語道:“第一次見到他就覺的他和我很像,現在看來果然不錯。”
“你們很像?”,柳驚龍不解道。
齊飛揚搖搖頭,不想再多說。
人這一生,總要愛一些人,恨一些人,有愛有恨,這才過的圓滿,不過這些齊飛揚懶得去和柳驚龍說,對於柳驚龍這種已經習慣於對一切都冷眼旁觀的人來說,即便說了也是無用。
柳驚龍見他目光看向在凌霄城眾人中如一朵空谷幽蘭般的沈仙衣,頓時心中瞭然,暗自一嘆,有些欲言又止。
齊飛揚洒然一笑,道:“其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對我來說那並不重要,就好像人人都知道自己在將來某一天必然會死去,而他用盡一生心血得到的東西都將在那一天變得毫無意義,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在有生之年不斷去追求,否則的話,人活這一世與這山石草木何異?”
柳驚龍搖搖頭,不再多言,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齊飛揚,不過齊飛揚的話也同樣打動不了他,既然已經知道結果,又何必再去苦苦執着不放,人這一生,飛黃騰達或是窮困潦倒、志得意滿或是鬱鬱寡歡,說到底都只是殊途同歸而已。